第374章
日日夜夜,總有濃郁至極的血腥味從冷宮散出,有時還泛著烹煮血水的沸騰香氣。 臨朝國師與其座下弟子,偶爾會特意在冷宮開爐煉丹。 煉丹材料,通常來自冷宮仆從的皮rou、手足與心頭血,或是被廢妃嬪的生育器官……在極罕見情況,這群道士還能順利用上紫河車呢。 國師做出的惡行從來不屑于遮掩。按他的話說,煉制仙丹是為了造福百姓,治病濟民,助天子長生不死。 手段再殘忍,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犧牲。 可想而知,冷宮磚墻之上,究竟承載著多少凄慘冤魂。 建筑周圍鬼氣深重,陰森森的不見日光,極其容易使人體弱生病、受驚夢魘。 許多被發(fā)配來冷宮的輪班雜役,都是因此漸漸虛弱、暴斃而亡,亦或者患上了失心瘋,胡言亂語神志不清,被打死扔進亂葬崗草草埋葬。 死的人多了,撞鬼的人也跟著多了起來,形成一條令人悚然的惡性循環(huán)。 提起這些過往,李志氣得胡子翹起邊角,憤怒又疑惑:“皇帝暴虐無道、草菅人命便罷了,可虎毒不食子?。∥⒊疾桓以O想,他對親生骨rou也下此狠手,究竟想要圖謀什么?” “很簡單,他在利用親生血脈進行占卜,尋找先皇的遺腹子,意圖將其暗殺?!?/br> 殷臣隨口就將永嘉帝的真實目的說了出來,這位情感豐富的縣令頓時被氣得臉色鐵青,恨得咬牙切齒。 “……遺腹子?又是這沒有證據(jù)的遺腹子!即便先皇真有親生兒子,又能如何?遺落民間的皇子必然無依無靠,他到底在怕什么,時代變了!” 李志的言談勉強還算克制。如果在私底下,他恐怕早就罵了一堆臟話。 殷臣喝了口茶,耐心等他感慨完這一通,隨即緩緩勾起唇角。 “話說回來,李志,你對臨朝一脈單傳的詛咒,可有了解?” 正在咬牙的李志面色驀然一僵,瞬間有些欲言又止。 殷臣落在他臉上的平靜目光,輕淡又沉重,總是逼得人破綻百出。 李志猶豫半晌:“生母在彌留之際,的確提起過有關詛咒的底細。但話還尚未說完,她便變得面容扭曲,詭譎地生生咽了氣。 “微臣后續(xù)也打探過更多內(nèi)情,知曉得越多,便不敢隨意開口,實在……有意外暴斃的隱患啊殿下?!?/br> 當然了,怕是怕,不過李志一直心有理想。只要死得有意義,他就死而無憾。 他早已暗中決定,為保證臨朝的安穩(wěn)延續(xù),當長公主登基之時,便是他為國獻身之日。 畢竟,這隱蔽而殘忍的血脈詛咒,才是亟待解決的最大隱患,隨時可能導致皇朝傾覆。 宋葬聽得好奇了,不動聲色啃著糕點,繼續(xù)側(cè)耳旁聽。而殷臣漫不經(jīng)心地挑眉:“為何會死?在我面前,誰能殺得了你?” “微臣也不太明了,生母去世前,冥冥之中有一股恐怖的力量,好似神鬼……” 冥冥之中,又是冥冥之中。 “喀嚓”一聲,做工精細的汝窯茶杯陡然裂開。 殷臣拿出帕巾,慢條斯理擦拭起手指間沾染的茶水,沉默良久。 他極不喜歡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連李志都能察覺的無形力量,他自然也可以感受到。 但殷臣不該看不見它的。 只要他想,他向來都有能力堪破一切虛妄。 連宋葬的隱身技能,在他面前也宛若無物……為何這個副本會如此不同? 殷臣很清楚,那是一種事物在逐漸脫離掌控的不安心感。 偏偏他非常需要掌控大致局面,他曾經(jīng)也一直很清楚,絕大部分副本boss的實力極限。 ……直到現(xiàn)在。 看不見的東西最可怕。 可他看不見,就是看不見。 殷臣忽然攥緊宋葬的手,說什么也不肯松開。 指尖交纏的同時,殷臣隔空召出了雪色長刀,輕輕搭在李志肩頭。 刃尖實在太過鋒銳,無需用力便輕易割下了幾縷垂發(fā),隨風飄落。 “殿下,您……” 李志的話被中途打斷。 “已經(jīng)被掀開的秘密,不再是秘密?,F(xiàn)在告訴我,你也絕不會死。 “繼續(xù)堅持守口如瓶,那么整個鮫人族,將會為你的懦弱陪葬?!?/br> 殷臣面無表情,嗓音沉而平靜地陳述著事實。 那雙鳳眸里流轉(zhuǎn)透出的冷意與殺心,令李志幾乎無法與其對視,冷汗從腳心竄至脊背,徹底打濕了厚重的官袍。 宋葬最是茫然,他本以為殷臣在故意恐嚇,可這態(tài)度,瞧著似乎不像演戲。 他悄然試探,用指尖勾了勾殷臣溫熱的掌心,當即就被用力掐著狠狠回握。 兇死了,莫名其妙的! 宋葬偷偷瞪他,倒是沒再搞小動作,支著下巴聽他還有什么要說。 殷臣依然捏著宋葬的手,漫無目的揉捻著,涼涼道:“李志,我雖只是公主,但我從不缺善戰(zhàn)的兵馬將士。有鎮(zhèn)北軍在,鮫人一族只會成為馬下亡魂,你也想試試?” “……殿下,殿下暫且息怒,鎮(zhèn)北軍失蹤的虎符,可是在您手中?” 李志的聲音因恐懼而顫抖,他眼底亮起的震驚與慶幸,也被殷臣一覽無余。 這個混血人類所了解的臨朝隱秘,果真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