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沒想到,小白居然會一動不動,死犟著咬住他袖口。 “砰——!” 暗處的人扣下扳機,子彈卻在觸及宋葬身體的一剎被直接彈開,滾落著掉進路邊的排水道里。 聲音有些大,小白依然沒有動彈,它幾乎把宋葬的羽絨服咬出兩個洞來。 平常那么慫的家伙,在這種時候逞強有意思嗎? 宋葬不太明白狗的心理,很想把它拎起來扔遠一點。 但是……硬靴底快步踩踏雪地的聲音過于明顯,他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 宋葬只好面無表情蹲下來抱住小白,用后背迎接槍林彈雨。 之前就不該把這只蠢狗喂得太胖,現(xiàn)在他用身體也無法徹底遮擋住它。 機關槍足夠打了兩梭子,偶爾還有不知從哪兒射出來的麻醉針。 濃郁的火藥味在空氣中升騰,雪水融化后漫出絲絲魚腥與爛菜葉子的味道。 下水道就在宋葬身側。 兩個月前,他在這里撿到了瑟瑟發(fā)抖的小白。 兩個月后,他也在同一個地方失去了它。 鮮血染紅了宋葬的劣質(zhì)羽絨服,人造羽毛被細雪打濕,仍抑制不住隨風飄舞。 全副武裝的雇傭兵們趁機一擁而上,看似來勢洶洶,藏匿于夜色與頭盔下的表情卻是驚恐,拿槍的手在止不住顫抖。 他們不要命地瘋狂開槍,試圖靠火力碾壓去制服這個詭異的孱弱少年。 在宋葬抱著小白怔愣的瞬間,渾身綁著炸藥的男人嘶吼著撲到了他身上,似乎想要以命換命。 這幅做派……仿佛宋葬才是他們的追兵。 那個男人死死拽著他的衣服,意圖與宋葬同歸于盡,撕扯間幾乎剝光了他,在冷風中露出白皙細瘦的脊背。 一折就該斷了才對。 宋葬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他與神色惶恐的男人對視片刻,勾了勾唇,黑眸里翻涌的情緒猶如寒冬深海,籠罩著一層又一層陰冷濃霧。 冷汗緩慢滑過臉側,口水吞咽的聲音分外清晰。 感受到身上這具軀體隱隱的顫抖,宋葬笑容不改。他抬起手,輕輕扣住男人的頭盔,驟然翻身發(fā)力。 “砰!砰!砰——!” 地動山搖般的巨響,幾乎能令人短暫失聰。 巷口有小電驢在此起彼伏叫喚著,與居民樓里的驚呼叫罵聲完美相融。 水泥地面甚至來不及崩裂,便在雪水中化作細碎齏粉,向下陷出巨大深坑。 男人的頭骨支離破碎,與盔甲碎片殘忍地黏在一起,已然看不清細節(jié)。 他正以五體投地的跪姿,死死鑲嵌在深坑中間。 破裂的頸動脈仿佛凝滯了一瞬,直到此刻才開始“滋——”地噴涌鮮血。 在激光紅點與路燈的遙遙映照下,像一具小型的人體噴泉。 無人敢再輕易上前。 空氣中彌漫眾多的味道很是復雜,卻也不難分辨。 至少有兩個雇傭兵被嚇得尿了褲子,抱緊了槍低聲抽噎著禱告。 宋葬沒理他們,垂下漆黑如墨的眼眸,傾身慢條斯理抱住小白,將臉埋進那團柔軟的狗毛里。 他閉著眼,輕聲問:“小白,我是不是不該救你?” 失憶真的很麻煩,讓他對世界一無所知,只能從實踐中吸取經(jīng)驗教訓。 ——現(xiàn)在他明白了,他絕對不能與弱者結交。 宋葬沒有落下一滴眼淚,而是在心中反復告誡自己,要記住這些教訓。 他小心翼翼地松開小白,站起身,看向周圍嚇傻的雇傭兵們,唇角笑意清淺。 “都別動?!?/br> 驟然沉寂的小巷里,有細碎壓抑的腳步挪動聲。是嚇破膽的陰溝老鼠,在逃離前發(fā)出悉悉索索的聒噪雜音。 可宋葬已經(jīng)不再擁有軟肋。 “跑得越快,死得越慘,”他得意地揚起腦袋,理了理自己碎成爛布的襯衫,尾音懶懶拉長,“我好像學過如何剝皮,嗯,別再惹我生氣了?!?/br> …… 殺人,是這個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 至少比保護一個人要簡單得多。 宋葬保持著標準微笑,將鮮血淋漓的尸首們砸得稀巴爛。 他很有耐心,動作也利落,那些看不清形狀的扭曲肢體,全部被他挖坑埋了。 殘留的破碎組織與血液,也順著寒涼雪水流進下水道里。 在雪地里把手洗干凈后,宋葬抬起手臂擦擦臉,撿起勉強能用的羽絨服,把小白包了進去。 當警笛聲從遠方響起時,宋葬早已抱著小白回家。 準確來說,這里是劉叔好心出租給他的“家”。 以后他要遠離所有好心人。 沖了澡,洗掉一身血水,宋葬將濕漉漉的黑發(fā)捋至耳后,換上一件干凈襯衫,披著毛巾坐在客廳。 小白并沒有與他對視。 平日里聒噪的大狗,在夜半時分格外安靜。它一動不動側躺著,毛發(fā)間的血色怎么也洗不干凈。 宋葬托著下巴定定看它,漆黑瞳眸里淬著碎冰與隱約扭曲的笑意。 “小白,這個地方好像不能呆了?!?/br> “小白,我有點累?!?/br> “等我睡一覺,就帶你走。” “……死了也好,等我攢攢錢,給你買個冰棺。” 死亡即是永生。 做人要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