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往事/今夜渡港 第113節(jié)
天公不作美,剛還晴空萬里的天一下子陰沉下來,烏云籠罩半空,將云層壓低,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陳西看著風雨欲來的天,下意識加快腳步。 可惜趕不上變天的速度,距離醫(yī)院不到兩百米時,一場夾雜著大風的暴雨傾盆而下,拳頭大的雨點砸在陳西頭頂,痛得她小臉一皺。 夏天的布料本來就單薄,陳西還沒來得及找躲雨的地兒,衣服就被打濕。 濕涼的布料貼在身上,仿佛裹了層塑料,弄得她渾身不舒服。 雨還在下,陳西沒帶傘,寸步難行。 恰巧旁邊有家建設銀行,陳西一頭扎進銀行大堂,身上滴落的雨水打濕了明黃色的地磚,留下一條明顯的痕跡。 銀行沒幾個人,陳西沒好意思找位置坐下,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門口,靜靜等待雨停。 期間電話不停震動,陳西撈出手機查看才發(fā)現(xiàn)小舅媽已經(jīng)打了好幾個電話。 陳西急忙接聽電話,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小舅媽說:“你小舅快不行了,趕緊回來?!?/br> 陳西當即面色慘白,身子踉蹌幾下,差點跌坐地上。 顧不上瓢盆大雨,陳西掛了電話,一頭扎進雨霧。 一路上陳西腦子空白,只顧往醫(yī)院跑,壓根兒沒注意到過路的車流。 穿越馬路時,陳西差點被一輛出租車碰倒,司機降下車窗罵罵咧咧一通,最后詛咒一句:“這么忙,趕著去投胎嗎。” 陳西還沒來得及反應,司機便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她只得摸了摸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臟,掐緊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xù)往醫(yī)院趕。 等陳西趕到醫(yī)院,小舅已經(jīng)被醫(yī)生推進了搶救室,小舅媽坐在搶救室外的長椅上痛哭。 一時間,氣氛有些冷凝。 陳西渾身濕透,頭發(fā)絲還在不停滴水,她狼狽地站在搶救室門口,眼神直定定地盯著手術室門前的紅燈。 護士看到陳西的狼狽樣,滿臉同情地問:“你要不要去換身衣服?” 陳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伸手握住護士的手腕,滿臉緊張地問:“我小舅沒事吧?” 護士沒想到陳西反應這么大,她尷尬地笑了下,態(tài)度謹慎道:“我也不清楚,等通知吧?!?/br> 陳西頓時xiele氣,她松開護士的手腕,轉過身看向坐在長椅上痛哭的小舅媽,終于找回一絲理智。 護士離開后,陳西拖著沉重的身體走到小舅媽身旁,扶著椅背坐下,悄無聲息地陪著小舅媽。 經(jīng)過這么一遭,失戀的痛苦已經(jīng)被忘得一干二凈,陳西現(xiàn)在只想小舅手術順利。 被這場雨攔住的人還有周宴舟,他剛趕到機場就被通知航班因為天氣原因延誤到晚上八點。 距離登機還有四五個小時,周宴舟坐在候機廳,百無聊賴地刷著財經(jīng)新聞。 刷到關月父親的公司成功上市的消息,周宴舟的臉上多了兩分凝重。 因為關月的事兒,關父對周家恨之入骨,只要一有機會就會攻擊周家。 如今公司上市,周宴舟的壓力驟然增加,也難怪老爺子如今下了死命令,勒令周宴舟跟司家聯(lián)姻。 你問老爺子到底在不在意他跟司瑤能不能培養(yǎng)感情?他肯定不屑一顧,覺得愛情這東西虛無縹緲,沒什么用。 有用的是實實在在的利益,只有利益捆綁才是最穩(wěn)固的關系。 周宴舟不是不理解老爺子的做法,只是他不想拿婚姻當籌碼,不想將感情算進去。 如今看來,光他一個人努力,也沒什么用。 窗外大雨滂沱,周宴舟翹著二郎腿坐在vip候機廳,神情煩躁地抽著煙。 航班延誤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直接取消飛往北京的航班,機場工作人員輪番給周宴舟道歉,說是天氣原因,實在無法起飛。 周宴舟難得好脾氣,沒跟機場工作人員發(fā)火,而是撈起自己的外套,徑直往外走。 回酒店的路上,周宴舟一直在想要不要再找陳西談一談,中途他連打兩個電話對方都沒接,周宴舟突然心生煩躁,匆匆掛斷電話。 這一場雨下了一整晚,陳西在醫(yī)院等到凌晨三點,手術才結束。 手術室熄燈那刻,陳西跟小舅媽同事識站起身湊到手術室門口。 醫(yī)生穿著無菌服走出來,滿臉遺憾地通知:“病人已無生命體征,趕緊準備后事吧。” 小舅媽得知手術失敗,頓時癱軟在地,哭得泣不成聲。 陳西也承受不住打擊,臉上當場沒了血色,咬著嘴唇一言未發(fā)。 醫(yī)院好像習慣了死亡,每個人都戴著一副麻木的面露,仿佛看透了生死,沒什么大不了的。 小舅媽已經(jīng)沒了理智,蹲坐在地上抱頭痛哭,醫(yī)生只好將目光放在陳西身上,提醒她趕緊去處理后事。 陳西顫了顫肩頭,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小舅的遺體已經(jīng)被護士推出來送t到了停尸房,陳西來不及悲傷,開始聯(lián)系殯儀館,準備后事。 凌晨的醫(yī)院空蕩蕩的,走廊寂靜無聲,冷白的燈光打在人身上,照得人慘白。 陳西聽了醫(yī)生的提醒,麻木地走完全過程。 聯(lián)系好殯儀館,陳西趁著等車的功夫,一個人坐在椅子里編輯訃告通知親朋好友。 事發(fā)突然,陳西沒有任何準備,以至于編輯訃告時,陳西腦袋空空,想不出一句話。 或許是太過無助,陳西看到通訊錄里的兩通未接來電時,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想都沒想地撥了回去。 周宴舟接到陳西電話時剛洗完澡,他撈起電話,看著聯(lián)系人的名字,好一會兒才接通電話。 本以為會聽到什么后悔的話,沒曾想電話那端的姑娘慌亂不安地說:“周宴舟,我小舅去世了?!?/br> 周宴舟手上動作一滯,當即道:“你現(xiàn)在在哪?” 陳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下意識說:“醫(yī)院,在等殯儀館的人?!?/br> 周宴舟沉默兩秒,回復:“我馬上過來?!?/br> 說罷,周宴舟不忘安撫陳西的情緒:“你別慌,冷靜點?!?/br> 陳西現(xiàn)在一頭霧水,只顧說好。 周宴舟怕她出事兒,一直沒掛電話,趕往醫(yī)院的路上,周宴舟一邊安排一邊照顧陳西的情緒。 等他趕到醫(yī)院,殯儀館的車剛好到門口。 周宴舟顧不上鎖車,撈起車鑰匙跟上去。 殯儀館的人將徐敬千的遺體運到車上,開始交接剩下的流程,周宴舟見陳西失魂落魄,壓根兒沒法主持大局,主動上前跟負責人交接。 陳西站在背后,看著周宴舟游刃有余地跟殯儀館的人交談,肩頭的重擔突然卸下,頓時淚流滿臉。 周宴舟交接完,回頭見陳西淚眼朦朧地站在不遠處,下午積累的火氣驟然消散。 他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到陳西面前,伸手將人摟進懷里,柔聲安撫:“別擔心,我在?!?/br> 第82章 小舅的后事基本是周宴舟一手cao辦的。 走得太突然, 周宴舟托了好幾層關系,才高價買了一塊風水寶地。 陳西不想太折騰,只通知了小舅的親朋好友。 小舅媽的娘家人趕到殯儀館的第一句話便是讓小舅媽改嫁, 向來潑辣的小舅媽面對娘家人的咄咄逼人, 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陳西看不過去,上前替小舅打抱不平卻被小舅媽的mama打了一耳光。 周宴舟打完電話進來瞧見這幕, 當即冷臉, 眼神制止老太太發(fā)瘋。 老太太被周宴舟的眼神嚇住, 只好悻悻地收回手, 撇嘴走到一邊。 周宴舟看著陳西紅腫的臉頰,忍不住責備:“傻等著被人打?” 陳西仰頭看著男人, 無力地笑了下。 周宴舟見狀, 嘴邊的責備默默憋了回去。 陪著她守了兩個通宵, 周宴舟儼然化身陳家女婿, 盡職盡責地幫忙處理一切瑣事。 陳西倒成了閑人, 只需要跪在靈堂前敬孝, 不需要貼臉陪笑。 或許是周宴舟的身份太過特殊, 又或許是他將后事安排得井井有條, 許多親朋都在私下揣測周宴舟的身份。 大家“悲傷”之余還有空搗鼓人脈, 試圖結交周宴舟這個看起來就不得了的「大人物」。 好幾撥人上前跟周宴舟套近乎, 介紹自己是死者的某某某, 企圖跟周宴舟攀點關系。 奈何周宴舟不接茬, 一副「你什么東西, 配跟我交談」的姿態(tài),惹得大家紛紛被勸退。 到最后, 大家不顧沉浸在親人去世,處在陣痛中的陳西, 上趕著跟陳西搭話,想讓陳西幫忙引薦一下。 陳西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秉著不想破壞小舅葬禮的心情,含糊不清地應下大家的請求。 等到葬禮最后一天,小舅的骨灰盒被安放在周宴舟購買的風水寶地,一切塵歸于土后,陳西終于意識到小舅是真的不在了。 送別儀式結束,小舅媽被娘家人接走,陳西站在墓地,目送小舅媽的身影消失在視線。 不知道了過來多久,周宴舟瞧著臉色蒼白、背影薄弱的陳西,忍不住出聲:“回去吧。” 陳西這才想起還有一個人,她回頭朝周宴舟扯了扯嘴角,點頭答應。 熬了三天三夜,陳西明明疲倦得要死,卻一點也睡不著。 周宴舟見她撐著眼皮,始終不敢閉眼,眼里閃過一絲心疼,語氣溫和地說:“睡會兒?!?/br> 陳西輕輕點頭,強迫自己闔眼。 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醒來陳西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車里,而是在西舟酒店的頂樓套房。 遮光窗簾將窗外的光線遮得嚴嚴實實,陳西睜開眼的瞬間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直到撈起床頭柜的手機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第二天。 她睜眼躺在床上,腦袋似一團漿糊,昏昏沉沉,提不起一點精神。 躺了好幾分鐘,陳西才想起周宴舟的存在,她猛地掀開被子,來不及穿鞋,赤腳踩在地板快步走出臥室。 在套房里溜達一圈,沒發(fā)現(xiàn)周宴舟的身影,陳西想起小舅出事前的訣別,下意識覺得,周宴舟已經(jīng)離開西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