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往事/今夜渡港 第47節(jié)
等她換完衣服下樓,客廳的太太們已經(jīng)換了一波話題。 陳西走到客廳右側(cè)的小房間里,蹲下身陪小表弟一起玩橡皮泥。 房門敞開著,客廳的交談聲一字不落地鉆進了陳西的耳朵。 “你們知道人民廣場新修起來的帆船酒店吧?” “這誰不知道。我天天往人民廣場走,眼睜睜看著它從一塊黃泥巴土變成幾十層高的樓。” “不知道得賣多少錢一晚,等裝修好了,我也進去住住?!?/br> 陳西放下橡皮泥,偷偷往門口看去,只見說話的是一個穿著白色毛衣的女人。 女人剛說完,斜對面的卷發(fā)女人壓下肩頭,滿臉神秘地開口:“那帆船老板據(jù)說姓周,北京人,聽說很年輕,三十不到?!?/br> “我老公不是在審計局上班,親眼見過那老板,長得像男明星,壓根兒看不出是個商人……” 陳西還想再聽幾句,表弟突然抓著她,嚷嚷著讓陳西給他捏只大象。 陳西只好抱起表弟,一邊握著橡皮泥捏大象,一邊小聲哄他。 提起帆船酒店的老板,太太們似乎有很強的好奇心。 陳西左一句右一句地聽著,慢慢拼湊出一點信息。 “前段時間市長千金不是想跟他做媒嗎?結果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想想,那位在北京遇到的都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看得上西坪這種小地方出來的姑娘?” “我看那千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rou,也不看自己配不配?!?/br> “……” 太太們一口一個鄙夷,似要將那市長千金貶到塵埃。 陳西卻在想,市長千金都配不上周宴舟,那到底什么樣的女孩跟他般配呢? 這個問題陳西并沒糾結太久,晚上她將鬧騰的表弟哄睡,滿身疲憊地回到自己的臥室。 在猶豫要不要去洗澡時,放在枕頭底下的手機突然震動兩聲。 陳西忙不迭地撈起手機,輸入密碼,解鎖。 許久沒有動靜的人突然發(fā)來一條短信—— 「月底回國,應該能趕得上煙花秀?」 陳西盯著那幾個字,想起下午太太們在客廳的討論,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捏了兩把酸澀的鼻子,反反復復地輸入、刪除。 過了足足五分鐘,她才回復一句:「我等你?!?/br> 遠在美國的周宴舟瞧見這條短信,嘴角一翹,想也沒想撥出電話。 電話鈴聲響起時,陳西嚇一跳,她忘了關靜音。 害怕被小舅聽到,陳西著急忙慌地按下接聽。 電波聲中,男人醇厚、夾著笑意的嗓音緩緩溢出屏幕:“在干嘛?” 陳t西捂住不受控制的胸口,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故作鎮(zhèn)定地回復:“沒干嘛?!?/br> 周宴舟放下筆記本電腦,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眼前眺望著曼哈頓的繁華街道,慢悠悠問:“想我了嗎?” 陳西呼吸一滯,她攥著被角,無意識地摩挲著,嘴上小聲反駁:“……沒有?!?/br> 周宴舟不出意料地笑了下,他插著兜,聯(lián)想出陳西此刻的表情,語氣溫和道:“沒事兒,我想你了?!?/br> 陳西頓時愣住。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手機屏幕,確認是周宴舟本人無疑。 他吃錯藥了吧??? 或許是許久沒聽見陳西的聲音,又或許是在國外待太久,周宴舟難得想念在西坪的日子。 他眼里浮出淺薄的懷念,嘴上卻說:“我是真想你了?!?/br> 第43章 該怎么形容這種感覺呢? 好像一個長年跋涉在沙漠的人突然遇到一捧綠洲, 她欣喜若狂地奔過去,一頭扎進碧綠的湖水,盡情地填補早已經(jīng)枯萎的五臟六腑。 那一刻, 她是真的相信, 他是真的想她。 陳西握著手機,后背虛虛地靠在床頭, 仰著腦袋, 眼神渙散地盯著天花板, 心里卻如小鹿亂撞。 周宴舟抬起腕表看了眼時間, 見國內(nèi)不早了,他語氣平和地結束話題:“就到這兒吧, 早點睡?!?/br> 陳西懵懂地點頭, 好幾秒才想起這是在打電話, 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她只好輕輕地哦了聲, 語氣里暴露出她一兩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留戀、不舍。 周宴舟聽出她的不愿意, 兀自笑了一聲。 陳西聽見周宴舟毫無征兆的笑, 面頰驟然guntang起來, 她捂著手機, 很想將自己藏進被子深處。 周宴舟沉默片刻, 言簡意賅地重復:“等我回來。” 陳西這次沒鬧笑話, 克制地嗯了聲, 算是答復周宴舟的囑咐。 電話掛斷, 陳西將手機拋進抽屜, 她掀開被子,一頭鉆進去不肯出來。 直到被子里的氧氣都被抽干, 只剩二氧化碳時,她才猛地掀開被子, 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重重地呼了一口氣。 周宴舟那句“我是真想你了”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陳西認命地想,她是栽在周宴舟手里了吧? 當天晚上,班級群里在瘋狂吐槽一樁社會新聞。 陳西恰好沒睡,點開班群將這樁新聞的前因后果都吃透了。 新聞內(nèi)容是西坪一中高三年級里有個女生在考試完最后一天墜樓了。 有人猜測是因為感情問題,也有人爭辯是因為學習壓力太大,還有人揣測是因為家庭矛盾。 同學們討論得格外激烈,班主任在群里提醒兩次都未果。 好不容易消停,班里一個女生突然發(fā)出一張合照,以知情人的口吻地告知詳情:「跳樓的人是我表姐。她喜歡上了一個社會人士,兩人做了成年人該做的事,結果表姐未婚先孕了……家里人都在斥責表姐不檢點,沒想到表姐承受不住謠言跳了樓?!?/br> 「現(xiàn)在家里人都在找那個男人,結果對方消失得無影無蹤?!?/br> 這段話暴露的有效信息太多,班群里的同學被震懾住,好半天沒有動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朱晴在班群里罵了句:「那男的也太賤了吧!」 朱晴一罵,班里的女同學也紛紛開始譴責那男的。 也有男同學遭殃,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男同學們紛紛喊冤。 都是未出校門,沒有體會過人情世故,也沒感受到社會殘酷的學生,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爭論都透著一股稚氣未脫的天真。 陳西看著班群里不停冒出的評論,想的卻是周宴舟。 他會不會也像那個男人一樣,有一天事情敗露,他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思緒剛到這,陳西就忍不住搖頭。 不可能的。 周宴舟不是這樣的人。 — 西坪的冬天又冷又潮,一覺睡醒,陳西穿著睡衣去陽臺收衣服。 明明都干了,衣服摸著卻潮潮的,仿佛能浸出水珠。 陳西抱著衣服,抬頭看著遠處被層層白霧籠罩的鐘秀山。 整座山被遮蓋住,只露出一角山頭,讓人辨認不清原貌。 陡然想起小舅說的去鐘秀山祈福好像是今天,陳西嘆了口氣,在想今天會不會下雨以及這霧何時才能散盡。 西坪屬于南方,冬季沒有暖氣,不開空調(diào)的話,屋里屋外一樣冷。 陳西禁不住冷,出門前她裹了一層又一層,打底背心、保暖內(nèi)/衣再搭一件棕色圓領口毛衣,最后穿上去年mama買的那件白色長款羽絨服。 臨走前,陳西還不忘從衣柜里翻出一頂毛絨絨的帽子戴上。 走下樓,小舅已經(jīng)準備就緒,看到頂著小熊帽的陳西,小舅笑著招手:“收拾好了嗎?準備走了。” 陳西吸了吸鼻子,乖巧地點頭。 舅媽不愿奔波,抱著兒子去了娘家,這趟旅程只有陳西和小舅。 去鐘秀山的途中,小舅仔細打量了一圈陳西,突然問:“上次去北京玩得開心嗎?” 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陳西一時間有些怔愣。 她將凍冷的手指縮進衣袖,低著腦袋琢磨了幾秒小舅的意圖,小聲回答:“挺好的?!?/br> 徐敬千握著方向盤,余光將陳西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他想了想,委婉地提醒:“許多人都想往北京跑,人第一次去那樣的環(huán)境很容易被迷花眼。” “西西,小舅希望你堂堂正正做人,不要走錯路?!?/br> 陳西表情驟然僵下來,她扭過臉,迷茫地望著小舅。 許久,陳西才出聲:“小舅,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徐敬千聽著陳西略帶委屈的腔調(diào),一時詞窮。 他前兩天給京里的好友打電話才發(fā)現(xiàn)陳西去北京那半個月并沒有找他們,而是一直跟著周宴舟,還同住一家酒店。 徐敬千不想把那些骯臟的想法、罪名安在陳西頭上,可有時候謠言很容易毀掉一個人。 她年紀小,分不清利害,他這個做舅舅的,有義務去糾正她。 想到這,徐敬千放慢車速,不緊不慢地挑明:“我聽說你在北京那段時間一直跟著周宴舟?” 陳西詫異地抬頭,對上小舅探尋的目光,陳西攥緊衣袖,不卑不亢地回復:“……不是您拜托他照顧我嗎?” 徐敬千一時詞窮,他當時確實隨口說了一嘴,麻煩周宴舟照顧一二,可沒讓他倆同吃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