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舟困惑地回頭，對上陳西尷尬的眼神，他陡然想起陳西還只是個(gè)高中生，沒手機(jī)正常。

    不過現(xiàn)在的學(xué)生沒手機(jī)的占少數(shù)？

    周宴舟蹙了蹙眉，淡定道：“隨便，能聯(lián)系上你就行?！?/br>
    陳西聽到后半句，腦子里突然冒出許多想法，她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唇角，在通訊錄里輸入家里的座機(jī)電話。

    后半段路車廂里只剩導(dǎo)航聲，去山上的路七彎八拐，周宴舟開得心煩意亂，陳西還在為剛剛留電話號碼的事糾結(jié)，想著要不要去買個(gè)手機(jī)。

    不知道開了多久，終于瞧見那座山的樣貌，遠(yuǎn)遠(yuǎn)望去像尊菩薩，難怪成為當(dāng)?shù)氐木包c(diǎn)。

    周宴舟對神佛沒什么興趣，單純覺得人要是真想尋求出路和解脫，還不如多讀讀毛選。

    他偏頭看了眼副駕駛，見小姑娘不知何時(shí)睡著了，窩在座椅里像團(tuán)小貓，他不由自主地降了車速。

    陳西是被噩夢驚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發(fā)現(xiàn)車子停在一處山崖下，底下是萬里深淵，陳西嚇得腿軟。

    周宴舟在車外抽煙，他立在懸崖邊，指間捏著燃了大半的煙頭，漫無目的地眺望遠(yuǎn)方。

    聽到車門關(guān)閉的聲音，周宴舟回頭看過去，見陳西立在車門旁，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瞇著眼不敢往下面看，周宴舟忍不住好笑：“恐高？”

    陳西仿佛黏住了腳，站在原地不敢動，也不敢四處看。

    周宴舟抽了口煙，將煙頭丟地上踩滅，朝陳西伸手：“過來瞧瞧，這邊風(fēng)景不錯?！?/br>
    周宴舟站的地方更偏更陡，面積很小，只能容納兩個(gè)人。

    陳西害怕，不敢動彈。

    周宴舟看她怕成鵪鶉，輕笑出聲：“怕成這樣？我牽你好不好？”

    或許是周宴舟的語氣太過溫柔，又或許是陳西剛睡醒腦子不清楚，一向怕高的陳西居然真的把手放進(jìn)周宴舟的大手里，任由他蠱惑，慢吞吞地走在了他身邊。

    陳西不敢往下看，全程握緊周宴舟的手，抓著他的衣擺不敢放。

    山風(fēng)呼嘯而過，陳西感覺自己隨時(shí)會被卷跑，手也抓得更緊。

    那一刻，周宴舟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周宴舟看她怕得雙腿止不住地發(fā)抖，他看不過去，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耐心十足地誘惑：“睜開眼看看，風(fēng)景真的不錯?！?/br>
    “不要怕，我不會讓你摔。”

    第9章

    陳西不知道是不是信了他的邪，真的嘗試著睜開眼。

    入目的是深不可測的懸崖，她站在崖邊，隨時(shí)有墜落的危險(xiǎn)。

    落石時(shí)不時(shí)掉下去，隱約聽見清脆的回響。

    那一刻，陳西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個(gè)不停，只覺快到嗓子眼，恐懼得說不出話。

    她下意識抓緊周宴舟的手臂，不敢再往下看一眼。

    周宴舟卻扶住她的肩膀，伸手指向遠(yuǎn)方：“看對面，別看下面。”

    陳西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望過去，只見連綿起伏的山脈隱藏在云層中，金光閃閃的陽光穿透云層直入山脈，仿佛菩薩顯靈了一般。

    陳西傻了。

    她來了兩次都沒發(fā)覺過這片區(qū)域有這么開闊。

    那感覺好像進(jìn)入了一個(gè)新世界，打開了新大門。

    周宴舟看陳西出神地盯著遠(yuǎn)處，難得好心提醒：“世界挺大，別總盯著眼前的一畝三分地。”

    陳西只覺后背一陣涼，風(fēng)從背后打過來，卷起她的粉色裙擺，隱約有將人推下崖的趨勢。

    一根煙抽到頭，周宴舟看著瑟瑟發(fā)抖的陳西，大發(fā)慈悲道：“回去吧。”

    陳西緊繃的肩線頓時(shí)松懈下來，她舔了舔嘴唇，在周宴舟的攙扶下慢慢回到車?yán)铩?/br>
    他的手搭在她的手腕，掌心出乎意料的干燥、溫?zé)?，手也很大，輕而易舉地握住了她整只手。

    兩人距離很近，近到周宴舟的呼吸都灑在了陳西脖子。

    溫?zé)釟庀⒐鼟吨南闼兑煌@進(jìn)陳西的鼻子，惹得陳西越發(fā)緊張。

    她很少跟異性靠得這樣近，也很少有人推心置腹地提醒她看遠(yuǎn)一點(diǎn)。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個(gè)有野心的女孩。

    她想逃離這個(gè)一眼看到頭的小城市，想要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房子，想要做自己的主，還想要擁有拒絕的權(quán)利。

    還沒到鐘秀山景區(qū)，后半段路周宴舟繼續(xù)開車，陳西坐在副駕駛漫無目的地望著前方。

    周宴舟見她窩在座椅里不聲不響，側(cè)身從扶手箱里取出一瓶蘇打水遞給她：“還怕？”

    陳西迷茫地接過蘇打水，指腹握著瓶身，遲疑地?fù)u頭。

    周宴舟好以整暇地瞥了眼陷入沉思的小姑娘，耐心詢問：“在想什么？”

    陳西眨動眼皮，盯著鐘秀山的山頂，小聲開口：“在想北京長什么樣。”

    周宴舟臉上閃過一絲意外，挑眉，“想去？”

    陳西偏頭看向駕駛座的男人，見他舉手投足間滿是從容淡定，好似什么大場面都見過，陳西難得嫉妒。

    嫉妒他生來就這么好命。

    她忽視周宴舟審視的目光，低頭理了理裙擺，聲音悠遠(yuǎn)而又充滿著幻想：“那可是首都，誰不想去呢。”

    周宴舟看不得陳西小小年紀(jì)“為賦新詞強(qiáng)說愁”，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他不太贊同地瞟了眼陳西，語氣隨意道：“不就是去趟北京？你要想去，有空我?guī)闳マD(zhuǎn)一圈?！?/br>
    “等你真到了北京就會發(fā)現(xiàn)，北京沒你想得那么好?！?/br>
    或許是周宴舟的語氣太篤定，那一刻，陳西是真的相信周宴舟會帶她北京。

    她也在心里默默種下一個(gè)夢，一個(gè)跟北京有關(guān)的夢。

    ---

    車子開到鐘秀山腳下，周宴舟將車停在一家小賣部前，指著門口的冰箱問陳西：“要不要吃雪糕？我請你?！?/br>
    陳西很想說她不是小孩子，可是對上周宴舟溫和的、寵溺的目光，陳西突然改變主意，點(diǎn)頭說好呀。

    周宴舟懶得下車，坐在車?yán)锏人?/br>
    陳西松開安全帶，準(zhǔn)備推門下車時(shí)，手腕被周宴舟拉住。

    只見他從兜里翻出錢夾，十分信任地塞陳西手里，嘴上不忘說：“想吃什么就買，管飽。”

    陳西看著手里多出來的錢夾滿臉呆滯。

    這只錢夾是陳西之前藏起來的那只，依舊鼓鼓的，皮質(zhì)依舊嶄新，透著股藏不住的貴氣。

    她拿著那只錢夾，一臉懵地下車，然后腳步虛浮地走進(jìn)小賣部。

    在老板娘的推薦下，陳西買了兩根老北京冰棍。

    或許是周宴舟給了她可以隨意打開那只錢夾的權(quán)力，又或許是周宴舟無形之中給了她很多方便，陳西在得到這些權(quán)利后反而不敢明目張膽地使用。

    那感覺好像一個(gè)溺水許久的人，在窒息的關(guān)頭突然有人遞過來一根竹竿，她卻不敢伸手去接。

    一是害怕這樣的權(quán)利轉(zhuǎn)瞬即逝，二是覺得自己配不上這樣的善遇。

    結(jié)賬時(shí)，陳西猶豫了許久才打開那只錢夾，擺在最開頭的身份證已經(jīng)被抽走，里層依舊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募t鈔票。

    他好像沒有帶零錢的習(xí)慣。

    兩根冰棍攏共兩塊錢，陳西抽出一張紅鈔票放柜臺，老板娘皺著眉連連說找不開。

    最后沒辦法，陳西又去零食柜前選了幾樣，湊了整。

    兩分鐘后，陳西拿著錢夾，拎著一袋零食繞過車頭走到駕駛座，透過玻璃窗望向車內(nèi)，見男人窩在座椅里睡覺，陳西抿了抿唇，曲起指節(jié)輕輕敲了兩下玻璃。

    男人被驚醒，迷迷糊糊睜開眼，抬眼就見陳西彎腰站在車外，滿臉平靜地望著他。

    周宴舟一愣，有那么一兩秒，周宴舟在陳西身上看到了歲月靜好四個(gè)字，尤其是她湊近臉滿眼乖巧的樣子莫名讓周宴舟覺得時(shí)間流逝得很慢。

    他捏了捏泛酸的眉心，慢慢降下車t窗。

    透燥熱的風(fēng)從窗口鉆進(jìn)來，周宴舟盯著陳西額頭的薄汗，眉頭微蹙：“怎么不上車？”

    陳西眨眨眼，從塑料袋里掏出一支雪糕遞給周宴舟：“吃嗎？”

    雪糕袋還冒著冷氣，包裝上有化了的水珠。

    明媚漂亮的小姑娘舉著雪糕一臉認(rèn)真地看著周宴舟，仿佛在貢獻(xiàn)什么珍寶。

    周宴舟嘴刁，向來不吃甜食和路邊攤，此刻看著滿臉真誠的陳西，周宴舟拒絕的話到嘴邊突然說不出口。

    他伸手接過雪糕，滿手的涼意。

    陳西順勢將錢夾遞給周宴舟，嘴上報(bào)賬：“雪糕一塊錢一支，薯片和辣條加起來二十四，找了七十五的零錢，我全放在錢夾了?！?/br>
    周宴舟拿過錢包隨手丟在一旁，偏頭招呼陳西上車。

    陳西看周宴舟壓根兒不在意錢的事兒，她舔了舔嘴唇，收回那句“你可以數(shù)數(shù)”，拎著塑料袋繞過車身，重新坐上副駕駛。

    剛上車，還沒來及系安全帶，周宴舟就傾身湊過來，手伸進(jìn)塑料袋，扒拉幾下陳西買的零食，皺眉：“就買了這些？”

    陳西傻眼，“還要買什么？”

    周宴舟越過陳西的臉看向一旁的小賣部，瞬間明白里面除了這些垃圾食品也沒什么好到。

    他抬抬下巴，語重心長地教育：“少吃點(diǎn)垃圾食品，容易長胖。”

    陳西剛撕開一袋黃瓜味的薯片，聞言她小臉皺成一團(tuán)，小聲反駁：“你怎么跟我班主任一樣啰嗦?！?/br>
    周宴舟差點(diǎn)氣笑，指著自己問：“我啰嗦？”

    陳西見他有生氣的征兆，當(dāng)即閉嘴，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周宴舟看她慫了，冷笑：“也就你敢這么跟我說話，換了別人，早被我收拾了?！?/br>
    陳西：“……”

    鐘秀山的景區(qū)沒什么人管理，周宴舟直接將車停在了步行道開始的地方。

    山腳到山頂大概兩三公里的路程，陳西不是第一次爬，所以還算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