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開始就對少年撒了慌。

    初見從來都不是成年后商會上見過的一瞥，或是順應(yīng)狐朋狗友間的賭注而去窺探的幾次，是在許氏總店剛建成時舉辦的品鑒會。

    他懷揣著蓮媽的那句打趣“你去問問，許老爺要不要你做兒媳婦”，去的。

    他聲音很輕、很輕，可內(nèi)心的恐懼與不安無處安放，默默捋順少年額邊的細(xì)發(fā)。

    “是人都會撒謊，先生也會撒謊?！?/br>
    你心里有他時，我活得像陰蔽下的影子。

    最痛苦的不是被憎恨，亦不是永遠(yuǎn)被當(dāng)做備胎，而是從你身邊經(jīng)過這么多次，仍處在角落中被忽視。

    “汐白……你可感受到了?！?/br>
    肖鈺握著少年的手，貼在自己胸膛上，一同感受與脈搏相連的緊密跳動。

    “嗯……”許汐白悶哼著，皺起的眉舒展開的同時，緩緩睜開眼。

    肖鈺被那雙藍(lán)眸驚到失神，慌亂之中音調(diào)不自覺高昂：“……醫(yī)生！！他醒了?！?/br>
    聽見正房內(nèi)的呼喚，醫(yī)生和在外苦等多時的萬晴、邵管家與杜鵑小姐相繼走入房內(nèi)。

    “汐白！先生跟你道歉，我與杜鵑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我心里只你一人，我……”

    醫(yī)生盯著少年迷懵不知的反應(yīng)，以及嘴里稀稀吐露的不連貫的話語：“……呃嗚……嗚……”

    “肖少爺，許公子可能聽不見你說的，也說不了話?！?/br>
    肖鈺頓住，狂喜的神色瞬時消失、凝在臉上。

    “耳道受損、頸部也有傷……我先替許公子檢查下吧?！贬t(yī)生也不確定，這種情況是暫時的，還是一直這樣。

    第36章 肖爺后悔了

    “有可能……一直好不了？”

    肖鈺再三詢問，醫(yī)生也只能給出最中肯的解答。

    “肖爺，每位病人體質(zhì)不同，我不敢跟您下保證，若按照開具的藥物來治療，保持心情愉悅不受驚嚇……是有可能恢復(fù)的?！?/br>
    許汐白直愣愣地看著大夫嘴唇翻動，他也不會唇語，搞不清楚究竟說了什么，才讓肖鈺背靠著座椅久久沉著臉。

    【我還活著?！?/br>
    悲痛無情侵襲，令他不想面對現(xiàn)在的生活。

    又在那時喚醒原身記憶與懊悔，陰差陽錯地動了輕生的念頭，覺得是不是這樣就能回現(xiàn)世。

    可惜，他前腳失魂落魄地離開，男人又追出來，還想繼續(xù)發(fā)泄心中的怒火。

    就撞到他懸梁那一幕。

    杜鵑心存愧疚，這幾日睡眠輕淺，她沒想過自己故意刺激許汐白的那些話竟逼得少年想不開。

    在近乎無聲的世界里，許汐白像是置身于一場陌生的幻燈片。

    他隱約感受到這幾人臉上都掛著憂傷神情，卻不知是為了自己。

    “唔……嗯……”

    【為何，說不了話。喉嚨好痛啊……身上也痛，耳朵里跟灌了水似的什么都聽不清。】

    許汐白輕咳兩聲后，努力將發(fā)音連成句子：“……先……先生……”

    也不是完全聽不清，只是模糊，連帶著耳后腫脹的部位都透著熱痛。

    被圍觀著的許汐白慢慢從床間下來，無措站著。

    他還沒想好死不成之后，要如何面對肖鈺和眾人。

    肖鈺感覺后背被誰推了下，差點撞上許汐白，他胸口有點悶，情不自禁想將少年擁入懷中。

    手臂張開的瞬間，許汐白對男人形成了條件反射，躲了下，眼中充滿恐懼。

    【……先生眉頭蹙這么緊，是不是我又添麻煩了?！?/br>
    杜鵑小姐還在場，若是他尋死的理由被猜透說破，這以后還怎么有臉面在府里待著。

    他是男人，又不是十五六歲情竇初開的丫頭，當(dāng)時只因突然被悲念沖昏了頭腦。

    “汐白……”

    肖鈺只好收回手，暗自嘆息。

    心里想，他現(xiàn)在很害怕我，又聽不見聲音表達(dá)困難，還是先按時用藥休息幾天為好。

    “各位回屋去，我留在這找看他?！?/br>
    邵管家應(yīng)答迅速：“可不得您照看，就是我們想，您也不讓碰啊……”

    醫(yī)生叮囑了肖鈺幾句，邵管家又補充道：“少爺，許公子這幾日沒法沐浴，您得帶他去……”

    “知道了?！?/br>
    最后，屋里只剩下許汐白與肖鈺兩人。

    中間隔著一張方桌，肖鈺局促地坐在那，十指交叉無意識地揉搓起。

    我不能擺臭臉，要溫柔，千萬不能嚇到他。

    既然傷口恢復(fù)能碰水了，要不……先帶他去沐?。?/br>
    汐白愿意讓我碰嗎。

    許汐白與肖鈺平視，對方嘴唇緊閉著，沒掛慍色，反倒是有些緊張。

    【他不舒服？是不是因為我賴在這，所以杜鵑小姐沒辦法住下，先生不高興……】

    肖鈺在屋里從來不擺梳妝鏡，要是有的話，他迫切需要看看自己現(xiàn)在臉上的表情是否駭人。

    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希望能給少年留有足夠的安全空間。

    又從抽屜里掏出紙筆，在少年驚惑的注視下寫下一行字：【我?guī)闳ャ逶。瑩Q身衣服?！?/br>
    許汐白還沒從撿回一條命的驚訝里緩過神來，他看著男人推過來的字條，字跡飄逸有型，像是練過大家之手筆。

    男人倒是挺聰明，立刻就能想到與自己溝通的方式，確實不去動用喉嚨處的聲帶與肌rou，刺痛感便不再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