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幾下，一張照片映入江棠眼簾。

    他的眼睛驀地睜大。

    照片上陸應(yīng)淮抱著他，身下是大片的血，那雙總是溫柔含笑的眼睛里毫無光彩。

    江棠額頭滲出虛汗，他緊緊抓住身下的床單。

    夏凌不理會江棠瞬間粗重的呼吸和慘白的面色又按下了下一張。

    是太平間里蓋著白布的人，白布被人掀開，露出了江棠熟悉的臉。

    那張臉灰敗發(fā)青，怎么看都不是活人的模樣。

    再下一張。

    是一張死亡證明。

    江棠屏住了呼吸，意識到什么一樣，直接看向死者姓名那一欄。

    陸應(yīng)淮。

    陸、應(yīng)、淮。

    江棠的臉色驟然變青，劇烈地掙扎起來，帶動鐵鏈嘩啦作響：“放我回去找他。”

    夏凌慢悠悠地把電腦放到一邊，看著冷汗浸濕衣衫的江棠：“方哥，棠棠，他已經(jīng)死了。兩個月前就死透了……你只剩下我了?！?/br>
    江棠聽不見他的話。

    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偏過頭“哇”得吐出一大口鮮血，然后昏了過去。

    夏凌按下內(nèi)線電話，馬上就有醫(yī)生和護工進來。

    他站在門邊，冷眼看著那些人為江棠診治。

    兩個月里江棠數(shù)度瀕死都是他砸錢拉回來的，江棠的命自然應(yīng)該屬于他而不是那個早就死了的人。

    房間里再次恢復(fù)安靜之后，夏凌回到床邊，眼神陰沉。

    “我以為會擁有你很久，”夏凌語氣很輕，“最多一個月啊……那么這一個月，你都得是我的?！?/br>
    江棠又連續(xù)昏迷了幾天，期間不斷地嘔血，夏凌在旁邊寸步未離怕江棠血嗆到氣管里。

    再醒來之后江棠一直不說話，不吃東西也不喝水。

    起先夏凌讓人給他輸液，后來江棠有了幾分力氣，總在醫(yī)生轉(zhuǎn)身之后就把針頭拔了。

    本來就清瘦的人瘦得更加嚴(yán)重。臉頰凹陷明顯，發(fā)絲黯淡無光。被陸應(yīng)淮好好養(yǎng)出來的rou都沒了，江棠瘦到幾乎皮包骨，只有兩只手背都是腫的。

    “棠棠，”江棠又一次拔了針頭之后，夏凌擺手示意醫(yī)生不用再管，“你想餓死自己，對嗎？”

    江棠別開頭，沒說話。蠟黃的臉上兩道清晰的淚痕。

    “你就那么喜歡他？你想為了他尋死？”

    “他真的、死了？”江棠這些天第一次開口。

    他不想吃飯，不想喝水，不想輸液。他不想醒過來。

    只要一直昏睡他就能夢見陸應(yīng)淮。

    夢里陸應(yīng)淮把他圈在懷里，拿著他喜歡的小白狗逗他。手把手教他射擊，不厭其煩地夸他是最棒的omega。

    夢里的陸應(yīng)淮那樣溫柔，會親吻他的額頭，告訴他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要是能這么睡下去，然后在夢里跟著陸應(yīng)淮離開該有多好。

    “只有這件事，我沒必要騙你，”夏凌語氣很平靜，“如果他沒死，兩個多月，他不可能不來找你。還有新聞，你明明聽見了，新聞早就報道過他的死訊?！?/br>
    “好?！苯膽?yīng)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本來我想著，你總有一天會忘了他，”夏凌把他從床上抱起來，那具身體輕飄飄的，“但是醫(yī)生告訴我……哈，我也是s級，可這世上總有s級也做不到的事情。”

    他把江棠抱到輪椅上，尾音如同一聲低低的嘆息。

    “比如生死?！?/br>
    陸應(yīng)淮會死，而他，也阻攔不了江棠的死亡。

    那么就讓他徹底擁有江棠。

    夏凌這些天第一次把江棠帶離這棟別墅。

    “你就不問我?guī)闳ツ睦?？”夏凌邊開車邊問。

    江棠吃了一種可以讓他短暫恢復(fù)到健康水平，但后續(xù)會有很大副作用的藥。否則夏凌別說帶他出門了，就連讓他下床都做不到。

    “你總不會送我去死?！苯牡?，“你沒有那么仁慈。”

    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別說從夏凌手里逃出去，他連死都做不到。

    陸應(yīng)淮在那邊痛不痛，會不會很想念他？

    江棠轉(zhuǎn)頭看著車窗外完全陌生的建筑，心里默念。

    哥哥，等等我，我想和你一起走。

    再等等我，只要我找到機會，就去見你。

    “我?guī)慊貒毕牧栝_車駛向一個私人機場，“這樣你會高興些嗎？”

    江棠猛地轉(zhuǎn)過頭，動作劇烈得讓他一陣反胃，那雙黯淡的眸短暫亮了一下：“真的？”

    夏凌瞥他一眼：“比起你死氣沉沉的樣子，我果然還是更想看到你現(xiàn)在這樣的表情。”

    江棠沒再說話，但臉色好了許多。

    “回國都這么開心？”夏凌語氣輕松，“要是帶你去見他，你是不是會更開心？”

    會。

    江棠的心臟狂跳起來。

    這么多天以來，江棠第一次感受到它的跳動。

    “回國后好好吃頓飯，我就帶你去見他。”

    “好?！苯拇饝?yīng)得很爽快。

    他精神不濟，很快就昏睡過去，并沒有注意到夏凌臉上詭異的笑容。

    再醒來是夏凌喊他吃飯的時候。

    江棠看著夏凌做的一桌子菜沒有半分胃口，但他逼著自己吃了半碗飯。

    “再吃點兒?！毕牧枰娝缘蒙?，夾了塊rou過來。

    江棠胃里一抽，偏過頭把剛吃下的飯全吐了，吐到最后又開始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