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棠猶豫了一下，沒說話。

    “小棠，”陸不凡車速飛快，語氣卻緩和下來，“你現(xiàn)在不是沒有家人的小孩了，你有應(yīng)淮，還有很多朋友。”

    江棠像是被一道雷驚醒。

    恍然發(fā)覺自己剛才又冒出了類似上一次的那種想法。

    他想要獨身冒險，想和那些壞人同歸于盡。

    ……他是想要尋死。

    幸好陸不凡及時把他從負面極端的想法之中拉出來。

    江棠眼眶發(fā)酸，淚意上涌，他吸吸鼻子，乖乖地減速靠邊：“好?！?/br>
    陸不凡又叮囑幾句才掛了電話。

    心道他那s級的兒子也并不是全無用處，至少他真的把心放在江棠身上。

    因為知道心理問題的治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任何一個不起眼的小細節(jié)都會擴大江棠的自毀傾向。

    陸應(yīng)淮和每一個跟江棠有關(guān)的人都說過，要經(jīng)常提醒江棠，他不是沒人要的。

    他被很多人愛著。

    陸應(yīng)淮了解江棠內(nèi)心深處的不配得感，只有不斷的重復(fù)的明示暗示才能一點點擊潰江棠心里的防御堡壘。

    在江棠這樣的人面前，絕對不可以“愛意無聲”，一定要告訴他才能讓他慢慢接受慢慢相信。

    陸應(yīng)淮怕他一個人做得不夠。

    怕他一個人的愛不足以讓江棠對這個世界多幾份眷戀。

    江棠已經(jīng)那么努力地跟內(nèi)心的黑暗面做對抗了，陸應(yīng)淮希望江棠能感受到他也在努力，他們都在努力。

    江棠重重靠著座椅回想復(fù)盤自己剛才的狀態(tài)。

    是因為標記消失了嗎？他竟然對陸應(yīng)淮的愛意產(chǎn)生了懷疑，如同永久標記之前那般。

    他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被烈日炙烤的道路 ，內(nèi)心一片茫然。

    他突然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

    久違的焦慮感充斥著江棠的每根神經(jīng)，還伴隨著一陣一陣的疼痛。

    身體的不適逐漸明顯起來，江棠眼前騰上一層黑霧，感覺身邊的一切都在旋轉(zhuǎn)，嚴重的眩暈讓他反胃。

    緊接著喉頭一熱，嗆咳出聲。

    帶著腥氣的黏稠液體濺到他的手上，江棠看著自己的手掌。

    那暗紅色的，是血嗎？

    這是……怎么了？

    江棠閉上眼睛痛苦地伏在方向盤上，清晰感覺到自己的力氣正被一點一點收走，呼吸間全是鐵銹的味道。

    怎么會……

    后頸腺體又痛又脹，似乎有液體流出。

    是腺體液還是血？

    江棠額頭抵著方向盤，唇瓣微張，胸腔像是被人堵住，他聽見自己嘶啞破敗的喘息聲。

    然后是一道帶著蠱惑的聲音。

    「別裝了?！?/br>
    什么？

    江棠想轉(zhuǎn)頭看看是誰在說話，卻連轉(zhuǎn)動眼珠的力氣都沒了。

    「你早就知道你的身體有問題，何必再騙自己呢？」

    他的身體有問題？

    他不是已經(jīng)好了嗎？

    陸應(yīng)淮標記了他，他的腿好了，身體也……他明明很健康，前幾天才檢查過的，他甚至能把alpha按在地上打……

    好像哪里不對。

    江棠混沌的思緒驟然清晰了一瞬，連呼吸都停滯了。

    他好起來是因為陸應(yīng)淮標記了他……現(xiàn)在標記沒了。

    不會的。

    江棠在心里反駁。

    老天總不能、總不能又跟他開這么大的玩笑。

    在他獲得禮物最最幸福的時候又收走，殘忍地說“只是給你看一下，并不是送給你了”。

    種種難言的滋味涌上心頭，江棠又吐出一大口血。

    弓起的脊背似要崩斷，江棠費力地用不斷發(fā)抖的手捂住嘴巴，可血還是在不斷涌出來。

    可能是胃出血……又或者是上次受傷的后遺癥，能治好的。

    一定能治好的，他只要等陸叔過來。

    不。

    他現(xiàn)在就可以打急救電話。

    或許是活下去的意愿太過強烈，江棠找回一絲力氣，慢慢靠回椅背，染了血的手指伸向副駕駛座上的手機。

    方向盤上，他的衣服上，座椅上，腳墊上，到處都有血，活脫脫一個兇殺現(xiàn)場。

    江棠都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差，他看著亮著的手機屏幕。

    手機已經(jīng)響半天了，他卻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他是要打急救電話的。

    可他看著那串陌生的未知歸屬地的號碼，鬼使神差地按下接通鍵。

    對方開門見山，聲音尖銳刺耳：“想救姓謝的，到城南工廠，你一個人過來?！?/br>
    江棠沒說話。

    對面的人戴了變聲器，聲音是混著電流的女聲，在三伏天里顯得格外陰冷，沒聽見江棠 的回應(yīng)，那聲音又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話。

    “想救姓謝的，你一個人到城南工廠來?！?/br>
    江棠張張嘴，劇烈地咳了一陣，沙啞道：“我怎么知道你們是不是在騙我？”

    “哈哈哈哈，”對方猖狂地笑起來，“年輕人的警覺不要用錯了地方，來，讓他說句話?！?/br>
    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后，謝逸思驚慌的聲音從聽筒傳出。

    “小棠！別過來！不用管我??！”

    江棠的眼睛驀地睜大。

    但凡這聲音里摻一點假他都能很快察覺，可這的的確確是謝逸思的聲音。

    “別來！你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