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五福晉36

    “額、額娘，你們這是？”安清不確定地開了口，也是有意給三人緩和下氣氛。

    三人幾乎同時回頭看了過來，待看到是安清后，她們臉上均閃過一絲震驚的表情，但若細看的話，還能發(fā)現(xiàn)這震驚中還帶些慌亂。

    宜妃甚至都有些結(jié)巴了，“你、你怎么來了？”

    安清一頭霧水，她們這是什么反應(yīng)啊，瞧著不太歡迎她的樣子。

    她默默反思了幾秒鐘，最近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啊。

    “我過來給額娘請安啊，怎么了，額娘，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話，那我下次再來？”安清說著，腳下已經(jīng)朝著門口的方向移動了幾分，似是只要等宜妃一開口便能離開。

    誰知，宜妃還沒開口，郭貴人卻率先反應(yīng)了過來：“沒什么不方便的，五福晉，你……”

    “額娘！”四公主突然出聲打斷了郭貴人的話，“您別忘了女兒方才說的話，您和姨母知道的，我向來說到做到?！?/br>
    她轉(zhuǎn)身又沖著宜妃和安清行了一禮，“姨母，五嫂，莫雅里還有事，恕莫雅里先行告退?！?/br>
    話落，四公主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翊坤宮。

    安清雖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但瞧三人這樣子，便也猜到了這事大約是與她有關(guān)，“額娘，究竟發(fā)生何事了？”

    宜妃欲言又止地看了安清一眼，擺了擺手，道：“你自己去問吧，她若愿意說便說，不愿意的話……那就罷了吧。”

    安清從翊坤宮出來后，拉著紫蘇便直接朝著兆祥所的方向追去，終于在半路攔住了四公主。

    然后，又是一番好說歹說，最終才在她和紫蘇的半拉半扯地把人帶去了阿哥所。

    安清讓人上了些簡單的茶水和點心后，便屏退了左右，屋子里也只剩下她和四公主兩人。

    “四妹，你若是真把五嫂當(dāng)成你的嫂嫂，那便別瞞著我，可好？”

    四公主眼眶微紅，看著安清欲言又止了好一會，低垂著腦袋，含含糊糊道：“五嫂，真沒事，就是快到我出嫁的日子了，額娘和姨母不舍得我，我也得不得她們。”

    安清見她這個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哪里像是沒事的樣子啊。

    自她嫁到這紫禁城里來，若是誰來她這院子最多，那自是非四公主莫屬。

    這丫頭的性子向來大大咧咧，倒是不太像郭貴人，反而有些宜妃身上的潑辣和灑脫，可這會偏偏這般扭捏的樣子，可見她還是沒說實話。

    但安清也不傻，從四公主方才的只言片語中，也敏銳的捕捉到了些關(guān)鍵的信息。

    事關(guān)她的婚事，那便是滿蒙聯(lián)姻的事，四公主要遠嫁漠北蒙古，那郭貴人和宜妃在擔(dān)心什么便一目了然了。

    “既然你不愿說，那我不妨也猜一猜吧，是不是你額娘擔(dān)心喀爾喀離京城太遠，怕顧不到你，想讓你來找我？”

    至于找她做什么，就很是顯而易見了，即便她不說出來，兩人也能瞬間明白。

    四公主猛地抬起頭，一臉詫異地看向安清，似是沒料到她竟能猜的這般準。

    安清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說道：“不用這么驚訝，別忘了我和你五哥也是滿蒙聯(lián)姻，我當(dāng)初嫁過來時，我阿爹阿娘也有過這種顧慮?！?/br>
    那段時間，她阿爹阿娘幾乎是滿草原找關(guān)系托人情，他們部落近些年沒有滿蒙聯(lián)姻的人，但科左中旗和科左前旗不少啊，還有旁邊其他的蒙古部落，他們就是想著她到這紫禁城后，能有人照應(yīng)些。

    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啊，父親亦然。

    安清輕聲問道：“所以，你便是因為這個同你額娘發(fā)生爭執(zhí)的？”

    四公主一臉羞愧難當(dāng)，但還是選擇如實相告，把她額娘一開始打算都全部說了出來：“抱歉，五嫂，是我和額娘對不住你。”

    安清愣了下，她沒想到中間竟還有這些事，怪不得方才在翊坤宮時，宜妃看她的神情中竟隱隱帶著絲歉意。

    她那會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不過，安清卻覺得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事，人與人交往，本來就會或多或少摻雜著私心的，但只要能守住該有的底線即可。

    就比如她來說，自打來到這紫禁城，不管是去同宜妃交好，還是去抱太后和康熙的大腿，這些她也都是私心的啊。

    如果要求所有人都純粹如一張白紙，那不僅是強人所難，也是在難為自己。

    人可以有心眼，但只要不耍心眼、動歪心眼就好。

    “傻丫頭，這有什么好對不住的啊，我嫁給了你五哥，咱們便是一家人，不用說這些的?！卑睬逍χ兆∷墓鞯氖郑f道。

    “其實，就算你們不提，這件事我也都和你五哥也商量過了，等再過些日子，你出嫁前夕吧，我就會往科爾沁遞封家書過去的?！?/br>
    四公主同胤祺的關(guān)系在這里，古代本就極講究家族姻親關(guān)系，世家成員間也會維持著長久的互助關(guān)系，所以，即便是她和四公主并不相熟，她也會這么做的。

    再說了，安清也是打心眼里喜歡四公主的，她性子活潑，但人又很貼心，想她剛來那段日子，這丫頭三天兩頭往她這院跑，陪她聊天解悶。

    像宮里許多的人和事也都是從她那里知曉的，不得不說，當(dāng)初對這紫禁城兩眼一抹黑的她來說，確實安心了不少。

    四公主一聽她五哥五嫂竟早都商量好了這事，直接便酸了鼻頭，心里也越發(fā)愧疚了起來，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安清見她這樣子，忙遞了帕子給她擦眼淚，有些無奈道：“別哭了，五嫂就問你，若是有朝一日我的家人遇到麻煩了，屆時需要你的公主護衛(wèi)隊幫助，你會不會出手？”

    四公主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我自是會的?！?/br>
    安清攤了攤手，所以啊，這還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四公主怔了下，突然明白安清的意思了，好像是她太鉆牛角尖了。

    對啊，五嫂的家人可以照應(yīng)她，但若是他們需要幫助的話，她自也能出手相助的。

    當(dāng)然，四公主也清楚，她的公主護衛(wèi)隊人數(shù)畢竟有限，怎可能和蒙古各部的鐵蹄相提并論。

    但她也不是矯情的人，五嫂的這份恩情她記在心中便是，若此時再多加推脫，反倒辜負了五嫂的好意。

    安清可不知四公主的想法，若是知道定會說一句，可不一定啊。

    四公主好歹是大清的公主，身份擺在那里呢，在面對蒙古的那些王公貴族時，有些事情上可比她阿爹那個一旗札薩克有面子多了。

    當(dāng)然，論實權(quán)她自是比不了蒙古本地王公貴族的。

    四公主想明白后，人也不擰巴了，和安清相處起來也和之前一般隨意了起來。

    “五嫂，你說我嫁到喀爾喀后會怎么樣啊？”她趴在桌子上，歪著頭看著安清，不管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臉上的神情，都透露著一股子茫然和不安。

    “我從小就知道大清公主的命運都是要撫蒙的，之前看到j(luò)iejie們出嫁也不是沒想過自己的以后，但我卻怎么也沒料到會嫁到漠北去?！?/br>
    其實，她額娘和姨母的那些擔(dān)憂，她又何嘗會沒有呢。

    相比于滿蒙聯(lián)姻頻繁的漠南蒙古，她是第一個嫁去漠北的公主，那里的人會歡迎她這個外人嗎，她又要怎么融入進去呢？

    這所有的所有，對她來說都是沒有答案的，這讓她很迷茫，也很不安。

    隨著成親的日子越來越近，她這份不安也越來越嚴重，每夜都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還時常會做些噩夢，夢到漠北蒙古和大清決裂了，她夾在中間又該何去何從？

    但這些她卻不敢表現(xiàn)出來，生怕額娘和姨母跟著擔(dān)心，也只有此時在安清面前，她才敢表露出一二。

    安清愣了下，看著眼前滿臉焦慮無措的小姑娘，才知自己這些日子忽略了什么。

    四公主平日里看起來大大咧咧，從未在她面前提起過這些，只偶爾問過她草原的生活是什么樣子的，她便下意識以為她對自己的婚事應(yīng)該是心里有譜的，就如當(dāng)初的她一般。

    可安清卻忘了，四公主和她還是不同的，她兩輩子的年紀及閱歷加一塊，自是四公主這個年僅十六歲且一直生活在宮闈中的小姑娘不能比的。

    再說了，她是知曉歷史的啊，在某方面心里也有些底，所以啊，四公主會迷茫和不安則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但她之前卻有些想當(dāng)然了。

    不過，安清雖然算是熟知康熙朝的這段歷史，但卻僅限于九子奪嫡的這些阿哥們上，至于康熙的那些公主們，她還真的不太了解。

    只是，她隱約記得康熙的四公主在歷史上的結(jié)局是善終的，因為她記得雍正繼位后，直接將四公主從庶出的‘和碩公主’加封成了嫡出的‘固倫公主’，而四公主憑借的便是自己在漠北蒙古當(dāng)?shù)氐穆曂陀绊懥Α?/br>
    要知道一個聯(lián)姻的公主，能憑借自己在當(dāng)?shù)氐挠绊懥Ρ贿h在京城的新帝破格加封進行籠絡(luò)，這可是康熙所有公主里的獨一份，可見她在蒙古過的定是很好的。

    這也是安清一開始對四公主不太擔(dān)心的主要原因。

    但如今看來，也許日后四公主會過的不錯，但也不妨礙她現(xiàn)下的不安與焦慮，安清想了下，決定還是開解開解她。

    “莫雅里，我們來分析分析蒙古如今的局勢吧?！?/br>
    四公主怔了下，似是不明白安清怎么突然提起這個。

    還有蒙古的局勢，這些不應(yīng)該是皇阿瑪和朝臣們該關(guān)心的事嗎？

    安清笑了笑，解釋道：“你不是擔(dān)心嫁到喀爾喀之后會發(fā)生什么嗎，那我們便來分析一下，自是能從這局勢中看清楚些東西?！?/br>
    四公主還是有些云里霧里的，但卻乖乖地點了點頭。

    安清也沒廢話，直接便一個問題拋了出去，“你知道漠北蒙古為什么要歸順大清嗎？”

    四公主輕‘嗯’了聲，“大約知道一些?！?/br>
    安清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四公主似是組織了下語言，“我記得是九年前，漠北蒙古當(dāng)時遭到了漠西噶爾丹的進攻，當(dāng)時漠北蒙古的貴族們便紛紛南下，歸順了我們大清。”

    她要嫁的喀爾喀郡王敦布多爾濟便是那批南下貴族中的之一。

    安清輕點了點頭。

    當(dāng)年康熙為了籠絡(luò)這些南下的漠北蒙古貴族，便開始大肆封王爵，其中便有敦布多爾濟的父親，但他父親在康熙三十一年時去世了，他便承襲了父親的郡王爵位。

    這個敦布多爾濟只比四公主大三歲，年齡上倒是很合適。

    “那你說那些漠北蒙古為什么要南下歸順大清，而不是向準噶爾投降呢？”安清繼續(xù)問道。

    四公主考慮了片刻回道：“準噶爾人向來兇殘，若是直接投降，怕是族人和土地都會失去，但帶著族人歸順大清，大清國力雄厚，日后還能幫他們搶回故土?！?/br>
    安清笑道：“對啊，事實證明，今年皇阿瑪擊敗噶爾丹，已經(jīng)把漠北收復(fù)了，他們也被允許回到故土了?！?/br>
    “所以才擔(dān)心啊，他們現(xiàn)下回到了故土，若是日后再反悔了呢？”四公主一臉擔(dān)憂問。

    安清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道：“那漠北蒙古之前一直都是什么態(tài)度？”

    四公主想都沒想便回道：“中立啊?！?/br>
    安清聳了聳肩，“所以說啊，他們之前都只敢保持中立，如今又怎敢叛逃呢？”

    四公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好像是這么個道理。

    當(dāng)初他們被噶爾丹進攻，因不敵才歸順了大清，如今噶爾丹都被皇阿瑪擊敗了，他們自是不敢怎么樣的。

    安清繼續(xù)說道：“而且，皇阿瑪向來優(yōu)待蒙古各部，他們又不傻，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他們自是也懂的，不然當(dāng)初也不會選擇南下歸順大清了?！?/br>
    四公主豁然開朗，對啊，不管從武力還是利益，漠北蒙古都沒有理由再叛逃大清的。

    “五嫂，我明白了?！彼Φ南駛€孩子一般，似是這些日子的擔(dān)憂瞬間少了一半。

    安清見她想通了這點，便繼續(xù)下一個問題。

    “好，你說不知道嫁過去后要如何自處是吧？”

    四公主點了點頭，“于他們而言，我總歸非他們族人，自然也就是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