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小時候的沈原習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己的父親。雖然父親不常在家,但全家人似乎都以他為首,為他cao辦好一切生活瑣事,仿佛父親做的事情總是會高人一等。 那時候的沈原習在潛移默化中,萌生了一個小小的夢想,那就是要做沈禹申這樣的人。 中考是人生中第一次大型考試,即使回望只會覺得這場考試其實很渺小,但在十三四歲的孩子眼中,這是頭等大事。 沈禹申當年的高中是在一個縣級市上的,其名聲遠不如沈原習的高中。 對于當時那個將這場考試看作大事的沈原習來說,與自己的父親做比較,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問出那句話也并非真正為了得到自己比父親厲害的回答,他更想得到的實際上是父親的夸贊。 但意外的是,沈原習只得到了父親的譏笑和冷眼。 “一次考試而已,就嘚瑟起來了?”沈禹申聽到沈原習的問話后壓抑著內(nèi)心,為兒子驕傲的表層心理中克制不住慣有的打壓,“你比我還差得遠?!?/br> 說完沈禹申就離開了飯桌,說是公司有事要出去一趟,整個氛圍也回不到最初的輕松閑適。 被斥責過的沈原習坐在原位,接下來的幾十分鐘里甚至在懊惱,懊惱自己隨口說出的話掃了大家的興。 從此沈原習在自己的父親面前便沒再說出過任何類似的言論,即使與父親爭吵也保持著最起碼的冷靜。 如今想來,父親這一天然的身份,竟能讓沈禹申產(chǎn)生如此巨大的掌權之感,真是徹底打破了沈原習對他的那層濾鏡。 回到房間的沈原習收拾起了自己的證件還有些衣物,準備訂票回洲沂。遠離這里,逃離這里,可能才能真正做自己。即使距離的遠近并不能起到任何實質(zhì)的作用,但離遠些總覺得可以更灑脫些,心理上的束縛也會相應的更少些。 扣扣—— “兒子,我能進來嗎?” “媽?”沈原習打開門,低著頭看到的第一眼是mama的白發(fā)。小時候總覺得mama很高,力氣也很大,能背著自己走好遠的路,坐在她的肩膀上還會害怕。不知不覺自己已經(jīng)比mama高出幾十公分了,mama的頭頂也冒出了白發(fā)。 “進來坐?!鄙蛟暲_書桌旁的椅子,問道,“有什么事嗎?” 吳亦曦支支吾吾,又不敢直接開口,只說道:“回洲沂的票你買了嗎?” “還沒呢?!鄙蛟暤沽吮f給mama,“準備買了?!?/br> 接過水杯握在手里,吳亦曦沒有喝。抬起頭看向在自己肩膀上長大的兒子,站起身把水杯放在書桌上,略顯局促地說道:“mama過兩天就生日了,能不能遲點走?” 沈原習刷著購票軟件的手停下,看向自己的mama。作為一個母親,來問自己的兒子是否能陪自己過生日,竟也說的這樣小心翼翼。他放下手機彎下腰,目光直視吳亦曦:“mama,對不起?!?/br> 這些年來忽略了你,以至于你的生日都被我忘記。沈原習張開雙臂想抱住吳亦曦,但手臂落下來的時候,還是改成了拍她的肩膀:“這幾天好像也沒課,我回去也沒事,在家多待會兒?!?/br> “好好,好?!眳且嚓亟K于笑出來,眼角的紋路深深淺淺地在她的臉上,抑制不住地高興,“我出去買菜了,中午做點什么,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你做的我都愛吃。”沈原習看著吳亦曦往外走,腳步匆忙又輕快,“媽。” “怎么了?”回過頭的吳亦曦臉上還帶著笑,“想到要吃什么了?” 沈原習往前邁了一步,又停住沒繼續(xù)走,這次輪到他說不出口了。許久,終于他在吳亦曦的催促中問道:“你每天開心嗎?” “開心啊。”吳亦曦說完,以為沈原習還在為剛剛父親的訓斥而傷心,“你爸他就這樣,你別放心里?!?/br> “我早就知道了。”沈原習見mama似乎和自己是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有些抱怨也有些撒嬌,“你不是每次都這樣為他找借口嗎?” 吳亦曦聽出了沈原習并沒有在為此傷心,心里還想著要去買菜,敷衍說道:“是啊,習慣就好了?!?/br> “你真的開心嗎?”沈原習想問的是,生活在這樣的父親身邊,這幾十年里,吳亦曦她從個人角度出發(fā),真的開心嗎?但他并不能這樣直白地問出口。 “兒子開心,我就開心了?!眳且嚓睾螄L沒有體會過和沈禹申在相處中的種種不愉快,只是這么多年,她早就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習慣了。 習慣了沈禹申的大男子主義,習慣了在家里包攬一切瑣事,習慣了做沒人會做的隱形家務,習慣了替各種失誤背鍋……與此同時,吳亦曦也過慣了這樣的日子,逐漸認為這只是正常的平淡的普通人的小日子,有喜有愁。家庭,成為了她生活的全部重心,兒子,也成為了她人生中僅有的幸福來源。 沈原習坐在床邊,手肘撐在大腿上,雙手扶面。父親無可挽回的自大和母親沉甸甸的愛,推著他,拉著他,撕扯著他。 更往上深究還有爺爺、叔叔…長久以來大家都遵守著一套有封建殘留的規(guī)訓,做出反抗的只有楊再清一人。利弊權衡,似乎走家庭的捷徑是成年人會做出的明智選擇。 沈原習:【我可能要過段時間再回洲沂了】 莊冕安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好在沈原習知道自己在上班期間回消息不及時,沒有追問他這么長時間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