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殘脆的表情，不屬于正常時候的陸雪丞。

    小虎順著陸雪丞的目光望過去，跑去開了門。

    展小曦進(jìn)門的同時小虎錯身出了病房，欲言又止地看了兩人一眼，最終還是沒有跟進(jìn)去，帶上了房門。

    陸雪丞一瞬不眨地看展小曦。

    小虎剛剛是坐在床尾的。展小曦沒看到凳子，手抄褲兜半靠在墻邊問陸雪丞，“怎么回事？”

    陸雪丞難過地沉了口氣，指了指側(cè)邊收納病患日用品的矮柜，“陪床的凳子收在那里面，你坐。”

    展小曦很累，沒跟他客氣，拉開柜子取了一盞折疊凳出來，跨開腿坐下。

    他懶得重復(fù)問題，抬眸看向陸雪丞。

    陸雪丞領(lǐng)會了他眼神里包含的不耐煩，吸了下鼻子，把平板擱下。

    “上次在園區(qū)你說的那些，其實都是騙我的吧?！?/br>
    用的陳述語氣。

    展小曦眸光微微閃了下，沒回答。算是默認(rèn)了。

    陸雪丞苦笑，“我早該知道?！?/br>
    “昨晚唐水星……”陸雪丞正式回答展小曦的問題，剛剛提到唐水星的名字就又頓住，“我跟他已經(jīng)斷了，沒再糾纏不清，你不要誤會?！?/br>
    “不會誤會，”展小曦言簡意賅地制止他自作多情的解釋，“你說正事?！?/br>
    陸雪丞難過到續(xù)不上話，很久才又說，“唐水星打給我，他說……”

    “說我和喬瑾煜在一起過夜?！闭剐￡貛退言捬a充完整。

    陸雪丞深呼吸，眼底憋得血紅。

    “上次見你，我心很慌。”

    陸雪丞幽幽開口，“當(dāng)時想不明白是為什么，回來的路上，我忽然驚覺過來——”

    “我感到心慌是因為，你看我的眼神完全冷掉了。”

    “還說著話，還望著我，眼底卻再沒有一絲溫度了。”

    “是我該死，”他懊悔到無以復(fù)加，“我早該放棄試探的?！?/br>
    展小曦有點心不在焉的，中間甚至得空看了眼手機(jī)，“就為這點事把你打擊成這樣？”他總結(jié)，“這不像你啊陸雪丞?！?/br>
    陸雪丞難以接受展小曦把失去他的心概括為“這點事”，事已至此，他沒什么好辯駁，悲哀地?fù)u頭，“你低估了自己在我心里的地位?！?/br>
    展小曦冷臉“呵”了聲，什么也沒說，又像是把話說盡了。

    陸雪丞知道他不屑，他說，“我也一樣?！?/br>
    “我以為是你離不開我?！?/br>
    “從園區(qū)回來，我聽你的話從你隔壁搬走。忽然發(fā)現(xiàn)除了你身邊，我在這個世界上好像沒有別的去處。”

    “在倉庫勉強(qiáng)落腳，心里很亂很亂，”陸雪丞撕扯自己的頭發(fā)，“我試著投入創(chuàng)作，想讓自己冷靜下來?！?/br>
    “然后發(fā)現(xiàn)，”他痛苦地蜷縮，“我甚至也沒有創(chuàng)作方面的才能?！?/br>
    “脫離你的輔助，我腦子里連韻律都無法生成，好痛好絕望，想砸掉貝斯燒掉練習(xí)室，想去死?！?/br>
    “我借你的光，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久了開始不懂珍惜，直到把你惹到徹底心涼，把目光從我身上撤走……”

    “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赤身裸體，被現(xiàn)實打的無所遁形。”

    陸雪丞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整個人抽搐成一團(tuán)，狠狠撕扯自己的頭發(fā)，“天殺的唐水星！他就是想看我死！他告訴我你跟喬瑾煜在一起，半夜兩點多還在一起，他說喬瑾煜放縱你替他接聽電話，隨你去罵唐水星。他還說你們一起喝了酒！你很兇，不愿被任何人打擾地跟喬瑾煜黏在一起！”

    展小曦任性、黏人，還有點兇，嫉妒心強(qiáng)占有欲濃，喜歡和戀人毫無間隙地依偎在一起，誰也不準(zhǔn)來打擾。

    那對于過去的陸雪丞而言是最最尋常的事情，當(dāng)時他只覺得煩，想要快快地教會展小曦成年人應(yīng)該怎么跟戀人相處，制止他繼續(xù)像個不知事的孩子一樣捆綁自己。

    當(dāng)一切變得遙不可及，他開始瘋狂妒忌從前的自己，妒忌如今展小曦依賴的那個人。

    在陷入瘋魔的前一刻，陸雪丞在想，一定要找到喬瑾煜。然后殺了他。

    “陸雪丞。”展小曦站起身，發(fā)現(xiàn)不能喚醒他，沒有做第二次的嘗試，回頭沖病房外喊，“小虎，小虎你進(jìn)來！”

    一邊抬手打算去按床邊的醫(yī)護(hù)鈴。

    陸雪丞慌亂地抓了下他的手，又忙忙松開，極力壓抑著痛苦哀求道，“不要叫外人進(jìn)來，求你?！?/br>
    “我很快就好，很快的。”他說。

    展小曦心被刺刀犁開，難以相信這是他認(rèn)識的那個永遠(yuǎn)驕傲永遠(yuǎn)憤怒的陸雪丞。

    他脫了力，抿了下嘴唇不讓自己說出奇怪的話，簡單答應(yīng)，“好，你別激動。”

    陸雪丞劇烈地喘息了一會，滿臉漲紅，但總算是平復(fù)了情緒。

    “寶寶，我知道自己沒資格，我怎么樣都好，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要去喜歡那個人?！?/br>
    “他很復(fù)雜，你惹不起?！标懷┴┱嫘膶嵰獾卣f，“上次從園區(qū)出來，我跟了他的車，他前腳跟你分別，后腳就跑去伺候唐水星?！?/br>
    “我不喜歡唐水星，一點都不?！标懷┴┱f，“他只是我犯賤刺激你的工具。”

    “唐水星也不喜歡我，他接近我，是因為他哥哥毀在一個孤兒的手里。那個孤兒死了，他沒處報復(fù)，一天天地壓抑下來變得很扭曲，看到我們這一類人都會生成厭惡和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