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萬萬不可! 第1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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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也是屈云滅的想法,從他的本心出發(fā),他其實不怎么在乎那些百姓會不會認同自己,他也不在乎外面的官員虛與委蛇,甚至就連他的衛(wèi)兵統(tǒng)領(lǐng)叛變了,在他和李修衡那個小人當(dāng)中,選了后者,他也不是那么生氣,殺了就好了,殺了他就不在意了。 他知道他的性格不討喜,所以他從未要求過每個人都要喜歡他。 但他無法接受,那些他以為在乎他、忠誠他的人,突然對他露出了冷心冷情的一面。 該怎么形容這種感覺呢,就像是一個穿的破破爛爛的小孩住在糖果屋旁邊,糖果屋龐大、甜香、而且充滿了歡聲笑語,但他感覺還好,因為他手里攥著幾顆獨屬于自己的糖果,他每天都要數(shù)一遍里面的數(shù)目,發(fā)現(xiàn)一顆沒少,他就安心了。 而現(xiàn)在一顆糖掉到了地上,他連忙去撿,卻發(fā)現(xiàn)糖紙破開了,里面的糖早就被蟲子蛀空了。 傷心、難過、憤怒、不可置信,自然都是有的,但還有一種他不敢說出來的心情,他看向另外幾顆糖,開始害怕那幾顆糖也會變成這個模樣。 尤其是……他手里最大、最漂亮,讓他每天都會忍不住盯著看好久的那一顆,哪怕不品嘗,只是看一看也會覺得好幸福的那一顆,他最重要的財產(chǎn),最珍貴的寶物,會不會也…… 屈云滅坐在全速奔跑的馬上,耳邊的風(fēng)聲蓋過了一切聲響,他跑在最前面,眼前除了荒野就是荒野,沒有一個人,這一幕往往讓他覺得豪情萬千,暢快無比,但他今天頻頻回頭,而不管他什么時候回頭,蕭融都抿著唇,手握韁繩,永遠跟在他身后。 蕭融說的不假,他是真的能跟上。 蕭融全神貫注,他需要付出所有的精力才能不被屈云滅甩開,他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因為馬跑得太快了,如果這時候他改變自己的動作,從馬上摔下去的話,被馬踩成殘疾事小,被這群人發(fā)現(xiàn)他的秘密事大。 厲害的馬不需要人抽鞭子,它會自動跟上前面領(lǐng)頭的同伴,蕭融已經(jīng)很久沒變過姿勢了,腰背僵硬的要命,察覺到屈云滅在看自己,他轉(zhuǎn)過目光。 在差不多的速度當(dāng)中,屈云滅的面孔并非難以辨認,而蕭融也很清晰的看到了他此時的神情,一種很復(fù)雜、近乎懷疑的神情。蕭融一怔。 時間真是過去太久了,在心里罵屈云滅的日子,仿佛都已經(jīng)是上輩子了,他以前罵屈云滅什么來著? 對了,剛愎自用、不聽勸誡、敏感多疑、重武輕文、暴虐嗜殺。 有的他改了,有的他裝作已經(jīng)改了,而還有的,被他深埋心底了。 蕭融看著屈云滅,而屈云滅在跟他對視一眼以后,就把自己的頭又轉(zhuǎn)了回去,這是奔馳的路上,他們沒有時間想太多的東西。………… 從午時到午夜,屈云滅只讓大家停下來一次,吃過干糧又解決了生理問題以后,也就半柱香的時間,他們又重新上路。 睡覺?不用想了。 一天一夜沒合眼,蕭融也一聲不吭,他說過他不會拖屈云滅后腿,所以不管屈云滅打算怎么做,他都只會安靜的跟上。 而重新上馬以后,蕭融總算是意識到了一件事。 所以,這才是真正的鎮(zhèn)北王。 也是正史上那個被無數(shù)人詬病、同時也被無數(shù)人稱贊的鎮(zhèn)北王。 由于蕭融替他擋掉了一部分的危機,所以屈云滅在蕭融面前總是看起來很從容,蕭融甚至有時候會奇怪,那些說他苛待下屬的流言到底從哪傳出來的,因為屈云滅對下屬其實很大方,該給的軍功、財物、職位,他全都給,雖說他喜歡罵人,但跟克扣糧餉比起來,罵人真的不算太大毛病。 這回他明白那些流言是出自哪里了。 但蕭融還是不打算說什么,畢竟這回是事出有因,一兩次的話大家還是可以接受的。 就這樣,正常行軍十日左右的路程,被屈云滅硬生生的壓縮到了一日半,第二天半夜,子時和丑時的交匯時刻,屈云滅等人成功來到漢中盆地,他們正要往漢中郡的方向繼續(xù)前進,不遠處卻飛奔來兩匹馬,馬匹上的人還舉著火把。 “大王留步?。?!” 馬上的人離得遠遠的便開始喊:“大王留步,鎮(zhèn)北軍留步!高丞相和眾將士正駐扎在西邊的殺虎坡上!” 屈云滅勒緊韁繩,仔細聽了兩遍之后,他才朝后伸手。 親兵替他喊停下的軍令,慢慢的,一萬多人全都停下了。* 高洵之他們也是入夜以后才到的,就比屈云滅快了兩個時辰左右。 漢中郡也被申養(yǎng)銳的人控制了,而且高洵之派斥候打聽到了更多的消息,申養(yǎng)銳本人并不在漢中郡,他們駐扎在梓潼,原百福也在那,還有他奪走的七萬多將士。 高洵之不想打草驚蛇,同時也是因為他帶的人太少,貿(mào)貿(mào)然沖到漢中城門前,怕是直接就被他們包了餃子。 他下令安營扎寨,亂哄哄的剛安靜一會兒,高洵之正要睡下,就聽到他派出的斥候又回來了,大喊著大王已至。 高洵之:“……” 這一路他都快把自己這身老骨頭顛碎了,居然還只是跟屈云滅前后腳到,他心里不禁涌起一陣后怕,幸虧他命令大家全速趕路,這要是讓屈云滅先到,后果不堪設(shè)想。 高洵之連忙從床上爬起來,他快步往外走,隔著老遠他就看到了冒著銀光的雪飲仇矛,屈云滅正站在軍營前面,跟先到一步的將領(lǐng)們說著什么。 見高洵之來了,那些人識趣的后腿。 高洵之焦急的張口:“大王來得太快了!這一路定是未曾停歇,就算你吃得消,你也要看將士們吃不吃得消,我知大王心有怒火,但——” 話說一半,他愣了,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才驚叫出聲:“阿融?!” 蕭融舉著一根火把,不是他喜歡舉這個,而是他舉著會感到有點暖和。 高洵之一把將屈云滅扒拉開,他兩步就邁到蕭融面前,很是震驚的問他:“你怎么也來了,我不是讓你回陳留嗎?” 蕭融回答他:“陳留有宋鑠坐鎮(zhèn),回去的事不急于一時,我更想和大王一起來解決軍中出了叛徒的事?!?/br> 高洵之:“……” 蕭融這說法輕飄飄的,仿佛原百福根本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高洵之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這句話,也怕刺激到屈云滅敏感的神經(jīng),他想換個話題,而想著想著,他突然又意識到一件事。 高洵之閉上嘴,猛地看向蕭融,用一種十分奇異又不敢相信的眼神把蕭融從頭打量到尾,高洵之問他:“你怎么來的?” 蕭融:“……” 他好像不是第一次被這樣問了。 搞不懂人們?yōu)槭裁纯偸敲髦蕟枴?/br> “騎快馬。” 高洵之的眼神更加夸張了,他伸出手,指著蕭融的身體各部位:“你、你就這么騎了一路?!” 蕭融張口,但還不等他說什么,高洵之已經(jīng)上手了,摸著蕭融冷冰冰的臉蛋,還有他凍到發(fā)紅的耳垂,等到攥住蕭融的手,高洵之臉上的心疼都快溢出來了。 他怒斥道:“真是胡鬧?。。 ?/br> “你——你讓我說你什么好,罷了,來人!趕緊打幾盆熱水來!你也就是仗著你自己年輕了啊,得了凍瘡,傷了根本,有你好受的!” 說完,高洵之把蕭融推給一個小兵,后者領(lǐng)著蕭融走了。 而高洵之看著蕭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等他彎腰進了一頂軍帳,高洵之才瞬間沉下臉色,緩緩轉(zhuǎn)身。 他沒說什么,他只是看了一眼屈云滅,然后才邁步走回自己的營帳。 屈云滅臉色發(fā)硬,卻還是跟上了他?!?/br> 高洵之睡前點了個炭盆,此時軍帳里還是比較暖和的,屈云滅仍舊穿著全副鎧甲,當(dāng)熱度襲擊了他的面孔之后,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要燒起來了,每個毛孔都在爭先恐后的爭奪熱源,這種熱讓他很不舒服,就像此時高洵之的眼神一般。 高洵之并未跟他客氣什么,而是直接就問:“怎么回事?” 屈云滅擰眉:“什么怎么回事?!?/br> 高洵之見他裝傻,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看著蕭融又一次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竟然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嗎?” 屈云滅:“我應(yīng)當(dāng)有什么反應(yīng),行軍路上大家都一樣?!?/br> 高洵之被他這語氣弄得愕然了一會兒,他的聲音突然大了一點:“可這是蕭融?。 ?/br> 于你而言,最不一樣的蕭融??! 然而屈云滅完全不是高洵之想象中的態(tài)度,他聽著高洵之這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還突然爆發(fā)了:“蕭融又如何!他不覺得他該有什么優(yōu)待,那我又為何要上趕著去給他!你一過來便指責(zé)我,為何不去想想會不會是他做了什么!” 高洵之愣了愣,好一會兒之后他才問:“那蕭融做了什么?” 聽著這個問題,屈云滅卻突然沉默了。 炭火無聲的燃燒著,熔巖般的火光從這里消失、又從那里緩緩亮起,同時出現(xiàn)的,還有屈云滅沉悶的回答:“他給我跪下了?!?/br> “在別人都跪著求我的時候,他也跪下了。”…………* 這里不是盛樂了,盛樂之外的軍營非常大,因為他們駐扎了四十萬的將士,而這里只有三萬多,甚至一開始的時候只有兩萬,所以每個軍帳之間離得還挺近的。 蕭融坐在其中一頂里泡腳,小兵說他端的是溫水,可蕭融覺得這水都把他燙疼了,而在他慢慢適應(yīng)這個溫度的時候,他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談話聲。 帶著他名字的那幾句因為聲音比較大,所以傳來的格外清晰。 蕭融雙手撐著床,他抬起頭,看向那個小兵。 小兵朝他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蕭融:“……” 他表示不用這人幫忙了,接下來他自己就行,那個小兵頓時如蒙大赦,一扭頭就鉆了出去。 拿著這個跟砂紙差不多的布巾,蕭融低下頭,像是玩鬧一樣的踩了踩水。想哭。 這倆字是蕭融的心聲,而他的心聲用無比冷漠的音調(diào)說出了這兩個字,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有點多,一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又只有這么點,所以想哭是正常的,不想哭才是不正常。 王新用死了,他以為早就改變的命運其實又回到了原點,而他在預(yù)知的范圍內(nèi)故步自封,他一心想著原百福會不會影響屈云滅,所以在原百福離開以后,蕭融自然而然的就放松了對他的警惕,誠然,屈云滅是他的責(zé)任和目標(biāo),可其他人,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所以他才想哭,他太內(nèi)疚了,跟屈云滅沒關(guān)系,跟屈云滅說的話也沒關(guān)系,跟屈云滅誤解了他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漸漸地,水涼了,蕭融想要抬腿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兩條腿仿佛已經(jīng)成了別人的,動都動不了,他皺著眉嘗試抬起來,卻只是抬起一丁點。 蕭融開始思考就這么睡的可能性,但如果真的這么做了,等第二天醒來,他可能就變成殘障人士了?!?/br> 搖搖頭,蕭融還是費勁巴拉的把腳抬起來了,擦干,然后喚小兵再給自己打一盆水,把臉和手洗洗干凈,看看自己身上不知道沾了多少土的衣服,蕭融思考片刻,決定不脫了,就這么睡。 此時已經(jīng)是丑時二刻,哪怕夜貓子這時候也該感到困了,更何況蕭融可是近乎兩天兩夜沒合眼。 吹了燈,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樣走到床邊,蕭融直挺挺的把自己砸到床上,睡得跟昏死了差不多。 而又一刻鐘之后,一個高大的黑影走了進來。 他還不知道蕭融已經(jīng)聽到了自己說的話,老實說,說完以后他也有點后悔,為什么這世上有這么多需要他消化的東西,他不喜歡這樣,他不喜歡變得復(fù)雜,變得連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他向來都是個誠實的人,愛就是愛,恨就是恨,那么涇渭分明的兩種東西,怎么會混淆到一起去呢。 坐在蕭融床邊,屈云滅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他抬起蕭融的手,從瓷瓶里挖出一些藥膏,他輕輕抹在蕭融的手上,尤其是那些變得干燥的地方,他又多抹了一層。 抹完這只,再抹第二只,把蕭融的兩只手都抹的油光水滑以后,他看了看蕭融的臉,感覺他睡得非常熟,于是他把蕭融側(cè)躺的身體微微掰過來,然后就著一點點的光亮,仔細看了看他的面孔和耳朵。 看起來還好,沒有凍壞。 檢查完了,屈云滅的眼神又移到蕭融的面孔上,睡著的他看起來好安靜,沒有那些狡黠的眼神、也沒有那些刺人的話語了,他靜靜的躺在這,乖巧又真實,仿佛給人一種錯覺,似乎他會一直這么乖下去,聽話的躺在他的掌心,做那顆他最珍視的寶物。 屈云滅抬起手,他的掌根輕輕朝蕭融的臉頰移動,剛剛他給蕭融抹藥的時候,他做的無比淡定,可像這樣趁著蕭融睡著,輕輕撫一下他的臉,他卻膽怯了。 他能做到的最大幅度,就是隔著一厘米的空氣,這樣想象一下如果他能真的貼上去會是什么樣的感覺,如果蕭融醒著,看著他、默許他這樣做,又是什么樣的感覺。 但這是不可能的。 那一厘米的空氣是他們之間短小又不可逾越的屏障,是他可憐的自尊,也是他給自己設(shè)立的最后底線。 人不可能一直思考下去,總有回神的時候,而屈云滅回過神來以后,看到這個姿勢的自己,他突然感覺自己有點可笑。 再想想兩天前看著蕭融跪下去,卻無能為力、甚至都不敢跟他提這件事的自己,這就不是一點了,而是非??尚?。 蕭融把他變成了一個通情達理的人,因為他會想,在蕭融眼里就是這樣的,他們是君臣,蕭融總是跟他強調(diào)為君者要怎么做,如何顯露自己的崇高地位,所以他言行如一、以身作則,這不是很正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