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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王萬萬不可!在線閱讀 - 大王萬萬不可! 第10節(jié)

大王萬萬不可! 第10節(jié)

    鎮(zhèn)北軍戰(zhàn)功赫赫,保住了淮水之北,將胡人趕出塞外,他仰慕鎮(zhèn)北軍的威名,這才投靠了鎮(zhèn)北王。

    但誰知道他是個不聽勸誡的純粹武夫,早晚有一日,他會自掘墳墓。

    蕭融聽著,神情莫名。

    就這些?很普通的經(jīng)歷,很普通的出身,很普通的見解,屈云滅那德行,稍微聰明一點就能看出來他走不長遠。

    唯一讓蕭融覺得有點意思的,是這人的經(jīng)歷,和自己掛名的經(jīng)歷特別像。

    他頂替了一個人的身份,才給自己混了個背景,而他頂替的人,就跟虞紹燮似的,十歲出來云游拜師,十八歲學成,打算找個明主施展抱負,然后十八歲半染上瘟疫,一命嗚呼?!?/br>
    就著這一點他倆繼續(xù)聊,慢慢的就說到了家人,蕭融說自己還有個弟弟和祖母,留在南雍生活,虞紹燮十分意外,因為他也發(fā)現(xiàn),他和蕭融很是相似。

    雖然他沒有祖母,可他有個弟弟,得了父蔭,如今在金陵做護軍都尉。他們父母早亡,兄弟二人相依為命,本來那護軍都尉,應該由他來做,可是他弟弟喜歡刀槍棍棒,他不喜歡,他就讓給了他弟弟,然而因為這件事,他弟弟一直覺得虧欠了他,總是給他來信,說要棄了這官職,來找他。

    說起弟弟的時候,虞紹燮有些不好意思,在他的描述中,他弟弟是個巨乖巨可愛的好小伙,在軍中努力拼搏,也是為了能讓他們兄弟倆過上好日子。

    蕭融微笑著點頭,他拿起一杯茶,說道:“父母不在之后,這世上與自己最親近的人,便是兄弟姐妹了,我家中的幼弟年紀雖小,卻也是個愛cao心的主,有時甚至讓我感覺,他才是哥哥,我是弟弟?!?/br>
    “對了,不知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虞紹燮笑著說:“他名虞紹承?!?/br>
    蕭融正在喝茶,聽到這個名字,噗的一聲,他把茶全噴在了虞紹燮臉上。虞紹承?

    那個歷史上瘋的跟狗一樣,誰都不打,就追著鎮(zhèn)北軍打的虞紹承?!

    第9章 苗頭

    虞紹承這個人,相當有名。

    因為他是雍朝末年唯一一個板上釘釘?shù)摹癫∪恕!?/br>
    史書上的記錄是,他一開始給南雍小皇帝打工,然后突然有一天,他殺了上官,帶著手下的五千兵馬叛逃了,逃到一個太守處,開始給那個太守打工,但是沒過多久,也不知道那太守怎么惹著他了,他又把那個太守殺了,叛逃到了一個州牧處。

    州牧打一開始就不相信他,是害怕他太厲害了,才不得不收留他,果然,不到一個月,虞紹承就看他不順眼,要搶他的地盤,州牧早有準備,人倒是沒事,但地盤和兵馬,都被他搶走了。

    而帶著這些啟動資金,虞紹承沒有自立為王,他又給自己找了個老板,即后來的陳留王黃言炅,那個屠了屈云滅滿門的暴君。

    到了黃言炅手下,他終于滿意了,開始帶兵到處打鎮(zhèn)北軍,可以這么說,鎮(zhèn)北軍去哪,他就去哪,部下死了沒關系,老黃對他不滿意沒關系,糧草要斷了也沒關系,反正他就是要打鎮(zhèn)北軍。

    據(jù)說,虞紹承時常夢囈,睜眼就要殺人,四下無人的時候,他還會跟空氣說話,又哭又笑的,嚇死個人,衛(wèi)兵都不敢跟他走太近。

    黃言炅欣賞他的能力,本來還想跟他好好培養(yǎng)感情,后來發(fā)現(xiàn)這人是真的不正常,他就放棄了這種想法,把他專門當一條咬鎮(zhèn)北軍的狗用。說來諷刺,最后導致屈云滅被捕的那場大戰(zhàn),虞紹承根本沒參與,他因為不聽話,被黃言炅派到寧州打別人了,等他回來的時候,所有事都塵埃落定了。

    虞紹承暴怒,要殺黃言炅,而那時的黃言炅剛打下鎮(zhèn)北軍,正膨脹著呢,腦子里做的夢都是登基為帝,他也不裝了,干脆暴露出自己薄情寡義又殘忍至極的一面,把虞紹承關在蒸籠里,直接蒸死了。

    蒸人……這是酷刑,而且是酷刑當中的酷刑,封建時代之前,這種刑罰很流行,封建時代一開始,儒家倡導以仁治天下,眾多酷刑很快就被取締了,誰敢再犯,那就等著被全天下斥責吧,黃言炅此舉,一是他想宣布,如今他才是這個天下的老大,二是,他很享受這種生殺奪予大權(quán)在握的感覺。

    雍朝末年,人才輩出,眾多天才像流星雨一般劃過夜空,虞紹承能被記載下來,自然不僅是因為他精神有問題,還因為他用兵如神,是這個時代里,唯一能跟屈云滅抗衡的人。

    后期屈云滅如喪家之犬,才隨隨便便就被人打敗了,而在前期,可以和他有一戰(zhàn)之力的,唯有虞紹承而已?!?/br>
    虞紹燮已經(jīng)走了很久了,蕭融還倚著床板發(fā)呆。

    現(xiàn)在他終于知道,虞紹承死咬著鎮(zhèn)北軍不放的原因了。

    按理說,這么厲害的人才,他應該開口,讓虞紹燮趕緊把他弟弟叫過來,免得他以后歸了別人。

    可一想到他弟弟那個美麗的精神狀態(tài)……蕭融也不知道他是因為哥哥死了被刺激成那樣的,還是本身就有點不對勁,被刺激以后更加嚴重了?!T了,一件件來,只要虞紹燮還好好的,就不用擔心虞紹承會跟鎮(zhèn)北軍為敵。*

    第二日清晨,簡嶠伸個懶腰,從溫柔鄉(xiāng)里起來,然后趕往校場。

    屈云滅比他早起一個時辰,都已經(jīng)熱身結(jié)束了,簡嶠麻溜的跑到他面前,抱拳叫了一聲大王,然后就要去找他自己的部下。

    往日屈云滅對這種打招呼的行為都沒什么反應,今天卻不一樣,他居然回頭了,還叫住了他。

    “等等。”

    簡嶠登時回身,不解的望著屈云滅。

    “……那個蕭融,還活著嗎?”

    簡嶠:“…………”

    大王,您關心人的方式真別致。

    他呵呵干笑:“還活著呢,大夫說他是急火攻心,蕭先生自己也說,他體弱多病,并非是第一次吐血,這吐血,只是看著嚇人而已,其實還挺排毒的。”

    屈云滅:“……”

    這么離譜的話,簡嶠可說不出來,一定是那個jian細的原話。

    他感覺有點氣悶,昨日嚇到了這么多人,此人居然還沒心沒肺的開玩笑,這豈不是顯得那些被嚇到的人,都過于大驚小怪了。

    自然,他不是在為自己打抱不平,他可沒被嚇到,他是為自己的部下們感到不快?!?/br>
    能問這么一句,已經(jīng)是他的極限,接下來,屈云滅就不再搭理簡嶠了,簡嶠也懂,不用說什么,他自動就離開了。

    之后屈云滅又在校場上待了一個時辰,接連幾天只練兵,不打仗,回了住處就要面對那些令人頭疼的文書,屈云滅頓感無趣,開始琢磨著,要不要帶兵出去。

    益州有原百福,安定城有高洵之,張掖有他后來派去的王新用,好像沒什么地方,能讓他帶兵攻打一下了。

    一邊思考這個問題,屈云滅一邊大踏步的回到寢宮,正要進去,衛(wèi)兵突然把他攔下:“大王,蕭先生想向大王獻策?!?/br>
    屈云滅脫口而出:“就他那看著活不過這兩日的模樣,還想來獻策?”

    衛(wèi)兵:“……”

    他呆了呆,然后下意識的看向門內(nèi),屈云滅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fā)現(xiàn)蕭融已經(jīng)坐在里面了。

    他端著一杯衛(wèi)兵送來的茶,沉默一瞬,才轉(zhuǎn)過頭,對屈云滅微笑道:“生命不息,獻策不止,大王放心,只是這兩日的話,我還是活得過去的?!?/br>
    屈云滅:“…………”*

    片刻后,兩人對面而坐。

    其實真正規(guī)矩不該是這樣,幕僚不該住王宮,開會不該人人都有椅子坐,王宮更不該這么磕磣,一看就給人一種,住在這的人肯定名不正言不順的感覺。

    但這也沒辦法,鎮(zhèn)北軍哪懂真正的親王應該過什么樣的日子,哪怕他們懂,屈云滅也不想過。

    一開始就是草臺班子,如今還是草臺班子,安穩(wěn)才是他們目前最需要的東西,至于規(guī)矩,等到需要錦上添花的時候,再行定奪吧?!?/br>
    胡人不止入侵過一次中原,第一次的時候,他們就把胡椅和胡床傳了進來,但傳統(tǒng)的坐席,還是有的,只不過變得私密了,只有寢室當中才會出現(xiàn)。

    要是一般人,可能不太習慣這種坐法,但蕭融沒關系,這世上,就沒有什么姿勢是難得倒他的。

    屈云滅盯著蕭融,蕭融也看著屈云滅。

    一夜過去,蕭融唇邊的血跡自然是被擦去了,卻顯得唇色更加蒼白,屈云滅只在將死之人身上看到過這種血色盡失的模樣,而將死之人,通常都很不好看。

    但蕭融沒有過分瘦削的臉龐,也沒有凹陷下去的眼珠,他只是臉色不好而已,面容依然俊逸,眼睛也依然有神?!赡苁翘猩窳恕?/br>
    一眨一眨,滴流亂轉(zhuǎn),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難得一見的景觀。

    屈云滅耐心告罄:“不是說要獻策嗎?”

    蕭融:真沉不住氣,白瞎了這副威武霸氣的長相。

    悄悄地撇了撇嘴,蕭融重新抬頭:“是要獻策,我曾夸下???,要向大王證明自己,這便是證明我自己的方式?!?/br>
    “不知大王,可抓到了軍中反叛之人?”

    屈云滅瞥他一眼,說道:“只抓到了兩三個小嘍啰?!?/br>
    蕭融笑:“這么說,大王也知曉,小嘍啰,是不能成大事的?!?/br>
    屈云滅看著他,突然也笑了一下:“軍中有人反叛,最先便是先生通知了簡嶠,如今何不好事做到底,直接告予本王,究竟是何人生了這樣腌臜的心思?!?/br>
    蕭融的眼珠向下看,他抿了抿唇,片刻之后,他才說:“讓大王失望了,我并不知道?!?/br>
    屈云滅瞇眼:“能算出有人反叛,卻算不出那人是誰?”

    蕭融痛快承認:“嗯,算不出來?!?/br>
    屈云滅:“……”

    “先生的本事,可不像眾人傳說的那樣神乎其技啊?!?/br>
    蕭融聽著屈云滅的陰陽怪氣,微微一笑,繼續(xù)使出真誠的必殺技:“眾人本就是以訛傳訛,不免叫大王知道,什么卜卦、什么測算,全是我編來騙人的,為的便是揚名天下、待價而沽,誰知道,我這名揚了,鎮(zhèn)北軍卻遲遲不來募我,沒有辦法,我只好再用一計,這才被簡嶠將軍,看在了眼中?!?/br>
    說著,他搖搖頭:“若我真的能掐會算,怎么會在這時候才冒出頭角來,若我真的連天下大勢都能算出來,那這天下,不早就該歸我了嗎。”

    蕭融只是隨意一說,卻聽得屈云滅一愣。

    這話,聽著有點耳熟啊?!?/br>
    先前說蕭融是騙子、是jian細的人是屈云滅,可現(xiàn)在聽到蕭融承認了,開始懷疑他的,也是屈云滅。

    “你的意思是,你不會掐算,但你卻能提前知曉益州的動亂,還知道,我的人背叛了我?!?/br>
    蕭融安靜了一會兒,大言不慚的點了頭:“沒錯,我就是這么聰明?!?/br>
    屈云滅:“…………”

    不管蕭融到底有沒有真本事,至少有一點屈云滅可以確定了。

    比臉皮,絕對沒人比他厚?!?/br>
    蕭融見他不信,還說道:“天下大勢,無非由三者決定,天時、地利、人和,天乃所有不可控之事,地乃這山川湖海、可控卻不可測,而人,才是最難測算的,天始終無情,人卻能從無情變有情,再從有情變無情,把控不好人心,便看不透這天下的變化,各方勢力的變化?!?/br>
    屈云滅笑了:“那你是說,你能把控人心?”

    蕭融謙虛的搖搖頭:“自然是不能的,人心難測啊,我也只能看出一些表淺之事來。”

    “例如?”

    蕭融:“例如,若我所猜不錯,大王應當會在今秋,攻打鮮卑?!?/br>
    自己的計劃被說中,屈云滅瞬間看向蕭融,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也沒了,只剩下冷冰冰的警惕。

    蕭融就跟沒看見一樣,繼續(xù)說道:“之所以秋日動身,是為了在大軍行動之前,收來剛割下的糧草,還有用以取暖的干柴。大王一向喜歡打快戰(zhàn),這一次卻沉著了許多,看來是打著要將鮮卑一網(wǎng)打盡的主意,那這一戰(zhàn),便快不了,屆時還要來到鮮卑慕容部的主城,慕容部在草原腹地當中,一旦過了十月,氣候便寒冷難耐,大軍行動定受影響,所以大王應當計劃著,兩月之內(nèi),便要班師回城?!?/br>
    屈云滅看似沒反應,其實心里正復雜著,因為蕭融全說中了,他就是這么想的。

    “之后呢,你想說什么?”

    蕭融:“我想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絕不是唯一一個能猜透大王打算的人,還有許多人,已經(jīng)從大王和鎮(zhèn)北軍這一年來的行動中,看出了苗頭?!?/br>
    屈云滅冷笑:“那又怎樣,如今兵馬齊全,糧草豐厚,別說有人看出了苗頭,就是那鮮卑皇帝看出來了,我也是照打不誤的?!?/br>
    “難不成你今日的獻策,便是要勸我,謀定而后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