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這逆子說什么都不肯見，更是揚(yáng)言，自己沒缺胳膊沒缺腿的，不需要人照顧。

    程老太沒有留過學(xué)，并不知宴會這種場合，篤定程易塵是到處沾花捻草才惹得人家小姑娘芳心暗許。

    程易塵懶得辯解，他壓根都不知道那張家小孫女長什么樣。

    到底最后是連電話都沒肯留給對方，為這程老爺子滿懷歉意，又是宴請，又是邀請張老頭去自己酒莊里隨意選酒的，最后這事才得以翻篇。

    “俗，徹頭徹尾的俗，都什么年代了還相親。”逆子眼下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全世界都在相親，這只是認(rèn)識伴侶的一種途徑，讓你說的好像有多見不得人似的，”

    “光是‘伴侶’這個詞就有夠過時了的！”

    彼時，話題當(dāng)事人自始至終尚未開口，就已經(jīng)看了場辯論賽。她完全插不進(jìn)去話，只得低頭擼貓，初一從昨晚上到現(xiàn)在被擼的次數(shù)已經(jīng)快趕上這一個月的次數(shù)了，舒服的喵喵叫。

    程老太這才想起來自己這趟來的重點(diǎn)。都叫這人氣迷糊了！

    “早年從廣東來滬，做甜水鋪?zhàn)悠鸺业那厥啦?，二子是律師，我聽說是做經(jīng)濟(jì)糾紛的律師，圈里很有名，上邊就一個jiejie，我已經(jīng)打聽過了，這孩子樣樣都好，正八經(jīng)常春藤畢業(yè)的，”說到這里程老太剜沙發(fā)上那人一眼，順便緩口氣。

    “我想了，做生意太累，風(fēng)險(xiǎn)也大，奶奶覺得律師這個職業(yè)好，只要有嘴就餓不死，人我也見過了，那日下雨，秦家子親自跑來會所給他mama送傘，又孝順，又帥氣！在場的都夸他懂事?！?/br>
    程易塵從鼻息里發(fā)出一陣?yán)浜?，瞬間澆滅程老太已經(jīng)燃起的激情。

    “會所沒傘？出門就是私家車，還用得著他上桿子送傘，就這種糊牙粘嘴的小白臉，騙騙你們這群小老太還行。”敗興種說完就起身抻抻西裝衣袖作勢要走。

    程老太繼續(xù)拉著青措扯老婆布，“別聽他瞎說，狗嘴里吐不出來象牙的人，能說什么中聽話。見見吧，明晚上秦太太要在自家設(shè)宴，到時候你同我一起去，能看上你們就聊聊，不能看上就直接埋頭苦吃，只當(dāng)去玩兒了?！?/br>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奶奶誠意可見，多種結(jié)果都被她預(yù)判出來，再拒絕就是頂不懂事，喻青措應(yīng)聲允下。

    她‘好’字還沒說完，剩下半截音卡在唇齒間，就聽正廳一記不小的關(guān)門聲，帶起的風(fēng)吹的墻上壁畫搖擺兩下。

    ＊

    第二天晚上青措開車去慶福路接程老太，老小姐一見她牛仔裙配針織線衫的打扮，頻頻搖頭。 拉著她就往樓上走。

    “我今年和你金奶奶一起去杭州，挑了幾匹布，這才趕制出來的裙子，瞧著有點(diǎn)大了，本想著下周叫你一起再去裁縫那里合合身子，趕得早不如趕得巧。”

    程老太拉著她的手走，喻青措盛情難卻，只得緊隨其后，程老太一向就有買布料的愛好，更是有自己的裁縫，她鐘愛旗袍和提花蠶絲裙，在柜子里左翻右撿找出了一件緞面連衣裙。

    香檳色秀暗花，端莊又性感，老太是大小姐出身，從小也是不缺吃穿用，審美一直在線，裙身該收收該放放，老太拿著衣服在她身上比劃，滿意點(diǎn)頭，“就這件，試試看，正好配你身上的針織開衫?！?/br>
    青措換好出來，程老太眼睛里直閃亮光，頻頻點(diǎn)頭稱贊頗有她當(dāng)年的氣韻。程老太是老門老戶上海人，早年間父親留過學(xué)，正是這行徑趁著動亂年間，家族才被打了另一派的標(biāo)簽，為保程老太的命，她父親提出要她下鄉(xiāng)做知青改造，更是在回來之后嫁給程老爺子這種沒有背景的滬漂小子。

    程老太靈光一閃，從衣帽間小隔斷里又翻出一個方形首飾盒子，一邊神采奕奕介紹，“這是你爺爺盤下程記時，掙第一桶金時給我買的澳白，你平生喜素，配你最好！”

    青措明白這耳飾的紀(jì)念意義，連連推拒，老太倒是不樂意起來，“漂亮囡囡就是要配漂亮首飾，再說了，今日去的太太非富即貴，你身上光禿禿沒有點(diǎn)綴，又該說我這個做奶奶的不親你。”

    青措只好接下，奶奶打量著鏡中的丫頭，笑意吟吟，“青青有空也要多回去看看家里人?！?/br>
    程老太再寵她，終究是隔了層血脈，就像程老太可以隨心所欲罵程姿、打程易塵，但是從來不會講青措半句不好，這就是隔閡和生分，因?yàn)榇蠹叶贾?，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情斷不得講半句難聽話，是會埋下種子生根發(fā)芽的。

    也就是看今天她心情好才敢念叨兩句，平時也是黑不提白不提的，怕她還記恨著過去。

    “好?！?/br>
    吃了定心丸，老太太笑意漸濃，拉著她往秦家去。路上老太一直叮囑她不要有壓力，慣是他秦家再厲害，咱們也是新時代的女性，婚嫁是雙向選擇，不必自覺低人一等。

    她倒是真沒想這些彎彎繞繞，壓根也沒想著今日的相親事，更不會有任何期待，眼下，她更盤算著飯店里的三兩事。畢竟在喻青措的觀念里，男人慣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站住腳才能掌握話語權(quán)。

    程老太哪里看不懂她那點(diǎn)心思呢？拍拍青措肩膀，“婚姻事業(yè)有時候是可以兩手抓的。”

    青措從來程家起，在程老太面前就是乖乖女模樣，倒不是巴結(jié)程老太，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能感恩程老太，如果不是她，她現(xiàn)在指不定就在鄉(xiāng)間地頭干活，再糟糕點(diǎn)的話，可能懷里還抱著兩三個半大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