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喬仿佛能從滿是感嘆號的文字里看見那只快樂小金毛蹦跶的身影。

    他把近況告訴了托比，并讓他囑咐迪倫先生別太勞累。

    不知不覺同托比聊了好一會兒，身后冷不丁地傳來阿賽亞的聲音。

    “是你的家人嗎？”

    虎崽把下巴墊在紙箱邊緣，干巴巴地問道。

    紀喬想了想，很認真地點頭：“嗯，家人。”

    “哦……”

    阿賽亞把腦袋縮回去，重新團好恢復成小吐司的模樣。

    接下來的時間，阿賽亞都在睡覺，到了晚上，紀喬躺在床上準備入睡，聽見黑暗中傳來巨大的一聲——

    “咕……”

    阿賽亞掩耳盜鈴般用爪子按住耳朵，黃黑交錯的尾巴往肚皮處使勁戳戳，抬起腦袋緊張得東張西望，無比慶幸沒有人能在黑暗中看見他的窘迫。

    可惡，真沒出息，只是餓一天怎么可以叫出聲！

    他生怕紀喬嘲笑他死鴨子嘴硬之類的話，刻意地發(fā)出咕嚕咕嚕的呼嚕聲，表示自己已經(jīng)睡熟了哦。

    過了半晌，阿賽亞沒聽見動靜，剛從羞恥中緩和過來，頭頂傳來一聲略顯無奈的聲音提醒道——

    “廚房有普通的營養(yǎng)液。”

    阿賽亞頭頂?shù)亩鋭恿藙?，往廚房的方向瞄了一眼，又飛快收回眼神，繼續(xù)抱頭強迫自己入睡。

    那么難吃的食物，說不吃就不吃！

    紀喬見他沒有要吃的意思，心里感慨好倔強的虎崽少爺，蓋上被子醞釀睡意。

    明天還要早起，他得抓緊時間休息才行。

    夜里又下起了雨，急促密集地砸在窗臺，四濺的水花模糊了半透明的玻璃窗，就像用一層層的雨幕將狹小的房間與世界隔絕。

    屋里的濕冷與沉悶讓床上的青年在睡夢中微微蹙眉。

    他不喜歡這樣的天氣，地板會竄出難聞的腥味，家里破舊的屋頂會漏水，滴滴答答地打落在小木盆里，偶爾飛濺的水珠也會弄濕他地鋪的被褥。

    “吱呀——”

    櫥柜打開又關(guān)上，是奶奶在拿米熬粥了吧……不，不對，奶奶不在了，是他記錯了……

    他眩暈地盯著發(fā)黃的墻壁，墻皮因為潮濕開始起泡，簌簌掉落砸在臉上，厚重的粉塵將口鼻堵住。

    紀喬像是溺水般呼吸困難，然而墻皮越掉越多，最后整塊天花板都落了下來，砰的一聲砸向他的心口——

    “??！”

    紀喬大叫一聲，渾身是汗從夢中驚醒，在朦朧的天光中與趴在胸口的虎崽對視。

    阿賽亞用腦袋在他脖頸間蹭蹭：“喲，你醒啦！”

    “嗯啊……”紀喬把他推開，艱難地坐起來。

    阿賽亞在他身邊坐好，尾巴繞過身子蓋住前爪，歪頭打量紀喬的表情：“你做噩夢了嗎？”

    紀喬看了眼時間：“嗯，做噩夢了?！?/br>
    “做什么噩夢了？”

    “夢見天花板破了個洞?！奔o喬目光幽幽地盯著他說，“然后有只豬從洞口掉下來砸到我胸口，死沉死沉，痛死個人。”

    “噢噢，你被豬砸死了?！?/br>
    阿賽亞忽然間品過味兒來，尾巴甩得邦邦響，“嘿！你說我是豬！”

    “你可比小豬崽壯實。”

    紀喬掀開被子起床洗漱，開始擺攤前的準備工作。

    廚房里顯然有人光顧過，儲物柜敞開，紀喬挑眉，很快發(fā)現(xiàn)調(diào)料罐里混了瓶喝剩的營養(yǎng)液。

    哼哼～

    余光里的虎崽緊張得用爪爪不停地踩尾巴，紀喬沒說什么，把那半瓶營養(yǎng)液喝掉丟進了垃圾桶。

    昨天有好些客人沒買到，他準備了更多的面團，趁著等發(fā)酵的功夫，紀喬來到床邊。

    阿賽亞裹著毛毯仰躺在他枕頭上玩尾巴，紀喬掀開毛毯坐下來，同他商量：“等暴雨天過了，我送你去巡警處吧，你如果不喜歡，我直接送你回家也行?！?/br>
    “你要趕我走嗎？”

    阿賽亞心中慌亂，粗短的后腿蹲坐著，支起上半身趴在青年肩頭。

    柔軟的腹部緊貼紀喬手臂，暖暖的，相比于普通小孩的體溫來說有些高了，像個小熱水袋。

    紀喬側(cè)過身和他講道理：“你也看見了我這里的條件，吃不好睡不慣，我還要天天出去擺攤賺錢，沒時間陪你玩?！?/br>
    “擺攤……那我和你一起去嘛！”阿賽亞跳進他懷里，低下頭抵住他胸膛，腦袋里回憶起這兩天的表現(xiàn)，心中開始發(fā)虛。

    營養(yǎng)液不好喝……紙箱子有點小……不對，是這間屋子都很小……可是比起回去，好像也沒什么關(guān)系。

    紀喬搖頭：“算了吧，你過兩天就會膩的。”

    阿賽亞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負氣出走吃夠了苦頭就會知道外面的日子不好過，辛酸苦辣什么都占個遍，唯獨少了蜜糖一樣的甜滋味。

    紀喬準備把阿賽亞從懷里抱出來，忽然間，聽見胸口傳來一道小小的聲音——

    “對、對不起……”

    紀喬一愣：“什么？”

    阿賽亞快縮成個球，悶悶地嘀咕：“做錯事道歉，幼兒園都會發(fā)我小星星徽章的，我不用你發(fā)徽章，就想……就想你多留我一陣……以后回家我會給你錢的……”

    紀喬問：“你就那么不想回去？”

    阿賽亞不說話了，爪爪在他大腿踩來踩去。

    小小年紀，煩惱還挺多，難道這也是富家子弟的標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