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我見他實在是沉默抑郁,便會時常問問他,這是什么山,那湖叫什么湖,有沒有什么典故,讓他說說話,別悶壞了。 我問他,他不會不回答,而且他確實博學,就沒有他不知道的典故,從名稱,地理位置,到朝向,是否有戰(zhàn)略價值,再說到民間志怪,傳說傳聞,他無一不知。 這日走著,我見綠水青山,風景實在不錯,不遠處的山底下還有個大湖,格外好看,便帶了他離了官道去看,雖然已經(jīng)近冬,湖水沒有結(jié)冰,山底下,湖邊滿是青翠的青松,望之令人心神開朗。 “這湖叫臨仙湖?!辈坏任覇?,孔明便與我說,“這湖還有個故事,想聽嗎?” “遠古的傳說?” “不,就是本朝的故事?!?/br> “說來聽聽。” 風景雖然好看,風也不小,我扶著他走到背風處,他看著湖,對我說:“先帝入川前,川蜀歸劉璋執(zhí)掌,劉璋好美人,多內(nèi)寵,美人又多為民間投其所好強行征獻,雖有攀龍附鳳之徒,其中不少,也是窮苦人家的女兒?!?/br> “這我知道?!蔽艺f,“我跟著你們?nèi)氪ǖ?,你丞相府的那個大宅子不就傳說以前是劉璋起了準備給什么美人的么?” “臨仙湖東北,有個鎮(zhèn)子,叫臨仙鎮(zhèn),劉璋內(nèi)寵中,有一名很美麗的女子,就是來自于臨仙鎮(zhèn)。” “然后呢?” “那女子,名叫玉仙,玉仙的家原先也是此鎮(zhèn)的世家大族,后來,他祖輩行事觸怒郡守,舉家遭罪,她家也從世族而一蹶不振,家道中落。在她家未遭大難時,她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同樣也是這個鎮(zhèn)子的,同樣,也是世族的子弟?!?/br> “既有夫郎,為何要去服侍劉璋?”我問孔明,“可是人逼的?莫非,就是她的夫郎?” 孔明看著澄清澄清的湖水,繼續(xù)說:“為劉璋選秀,原先選中的是她那未婚夫君的親妹,只是,他家中只一子一女,meimei年方十三,雙親無法割舍,日夜啼哭,便去央求了玉仙以身代之。” 我聽的詫異,問:“以身代之?這種事情還能以身代之的?你說他meimei年方十三,難道她就足歲了嗎?為何不去反抗劉璋,而來逼迫無辜女子?” “她知道她有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同一個鎮(zhèn)子的,怎會不認識,她對那男子,情根深種?!笨酌髡f到這的時候,笑了一下,也不知在笑什么,“未婚夫婿一家苦苦哀求,未婚夫更是指天指日的此生不娶,來報答她。” “男子皆負心薄幸,怎可信這此生不娶的鬼話?他們連自己女兒都如此憐惜,還能坐視親兒斷后不成?” 孔明微微點頭:“此話不假,只是玉仙被心愛之人哄騙,信了他的話,遠赴益州侍奉劉璋。那一年,玉仙年方十五,劉璋卻已年過半百了?!?/br> 孔明說故事,一般定有其用意,此事定還沒完,我便繼續(xù)聽孔明往下說。 “玉仙容貌傾城,得劉璋寵愛,哦,你說的我的那個大宅子,原先也是劉璋起了準備給玉仙的,只是院子還沒修完,先帝就入川了,到劉璋被趕出益州,玉仙只侍奉了劉璋兩年,卻就此毀了一生?!笨酌黝D了頓,才繼續(xù)說,“劉璋被趕出益州之后,是要奔赴荊州的,玉仙不愿隨行,她要回到家鄉(xiāng),找她心愛的夫君,等她千辛萬苦回到家鄉(xiāng),才發(fā)現(xiàn)她的夫君已成別人的夫君的,不光如此,連孩子都養(yǎng)下了,一兒一女,富貴雙全?!?/br> 我驚了驚,問:“那她如何肯善罷甘休?” “說的不錯。她這時才發(fā)覺被人騙了,古來烈性女子,大致相同,揣了一把刀,去殺負心郎。” “她定不是對手!” “一般的弱質(zhì)女子,纖纖女流,怎會是男子對手?別提有家世的人,誰沒有幾個家丁,一刺不中,只略傷了男子些許,便再也靠不得他了。絕望之后,她跳進了這個臨仙湖里?!?/br> 我愣了愣,不由后退幾步,再看時,這個湖水也沒有初見時的驚艷了,仿佛蒼山垂淚一般。 “滄滄綠水,累累幽骨?!?/br> “先生何用累累這個詞?” 聽他說故事都成了習慣,一時沒發(fā)覺,我脫口喚了他先生。 孔明卻聽見了,他轉(zhuǎn)回頭看著我,似要向我伸出手,手伸到一半垂落下來,繼續(xù)說:“癡情女子絕情男,此地自古便有傳說,墜入此湖的女子,若有冤情,則必能昭雪,上達天庭,轉(zhuǎn)生不再受情愛之苦。” “那她的冤情昭雪了嗎?”我問,“你既然知道的這么清楚,想必這件事是讓你知道了?你是怎么發(fā)落的?” 孔明點點頭,說:“玉仙以身代之的時候,只對父母說自己貪慕虛榮,沒說實話,她父親頗有骨氣節(jié)義,氣的與她斷絕了關系。后來,她回到鎮(zhèn)中,心愛之人已經(jīng)另娶他人,她絕望之下想與他同歸于盡,在行刺之前,與父母將一切實情都說了。后來,玉仙自沉于此湖,她父母以淚洗面,上告郡守,又險些被活活打死。那時,我代先帝巡視轄內(nèi)郡縣,正好到了此處,郡守不知我行程,當街毆打老者,被我制止,他們哭訴之下,我才知了事情始末。” “你既然知道了,你又是怎么做的?” “我做事從來不會只聽信一面之詞。” “是的,我知道。” 兼聽則明,偏信則暗,這確實是孔明一貫的風格。 “我讓人去調(diào)查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才發(fā)現(xiàn),這事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圈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