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到了后來,我才知道,他對我亦不是無心,大概是人非草木,終究做不到鐵石心腸。他心有七竅,本就比旁人巧思敏感,我常年陪伴他,他做不到無視我對他的傾慕,也做不到看著我死在外面?!蔽抑币曀抉R懿的眼睛,他深不見底的眼中有著我小小的倒影,“那年新野冬天的雪夜,我在他書房的門前跪了整整一夜,漫天大雪遮蓋了我一身,將我凍成一具冰雕,只心口還有最后一絲熱氣。他后來打開房門才看見我,那時他眼中的震驚和痛惜,我這一生都無法忘記。沒有熱水,沒有炭火,他就脫下他的衣服,將我抱進他懷中,用他的體溫溫暖我。當時,他被我身上的寒氣凍的唇色鐵青鐵青,我已經半昏迷了過去,朦朧中還能感覺到他緊緊的抱著我,低聲跟我說,‘豆豆不怕,豆豆不怕,有我在,豆豆不怕,會沒事的……’” 司馬懿不發(fā)一言,葉子聽住了,傻在原地。 “所以無論江家的家主也好,或者像你說的劉家的公主也罷,我怎會因為這個就生氣?孔明,他值得天下最好,他的夫人就應該像我家小姐那樣聰穎的,或者江家的那位的家主,很漂亮,也很大方,我雖然心里會難過,卻不會因為這個生氣。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沒有,我什么也不是!” 葉子忍不住說:“你別這樣說自己,你你,你很美很漂亮的,性情也好?!?/br> “美?漂亮?”我捧著自己這張臉湊在司馬懿跟前,嬉笑著問,“司馬公子,美,在你們這樣的人眼里,能值幾個錢?” “一文不值?!?/br> 我對葉子大笑道:“這許多年過去了,我才知道你家公子這一句方是實話?!?/br> “為什么?”葉子追著問。 “為什么?因為他們的手中牢牢的掌控著權勢,無論是你家公子,還是我家先生,他們如今都是能左右一方的人物。只要他們想,他們愿意,醇酒美人,取之不盡——他們天下都能有,何況于美人?” 司馬懿笑了笑,笑在眼中沒到心里,只點頭:“不錯,只要我想,天下美人享用不盡?!?/br> “由此可見,皮相這東西是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了,他還愿意救我回去,不過是念著舊日的那點情分而已。” 司馬懿則大笑:“這么一長篇大論,我總算是聽明白了!你是怕我漫天要價,所以特意告訴我你其實是不值錢的是么?我們總說著情分情分,可是你對我而言如果真就是那一點子的情分的話,那諸葛亮跟你,可就不是情分那么簡單了,你心里清楚,別說我只要了一百兩的黃金他還出的起,就算我要了一千兩、一萬兩黃金,他出不起他出去借都要借回來!所以你不用這般替他心疼錢?!庇值?,“你既然看的這般透徹,那到底是為什么生氣?” 正說到這里,有侍衛(wèi)上前稟報道:“公子,發(fā)現蜀軍斥候?!?/br> “哦?幾人?何處?” 司馬懿問著侍衛(wèi),眼睛卻放在我身上。 “只發(fā)現兩人,其余不知,在東北方發(fā)現的。” 司馬懿修長的手指在石桌上來回點了幾下,對我道:“看見沒,你家諸葛亮這么著急想接你回去啊,嘖嘖。” “倒也不見得,或者他只是怕你詐他。” “詐他什么?” “人?!?/br> 司馬懿的目光從來令人膽寒。 我迎著他的目光反視回去,跟司馬懿說:“既然他的人已經來了,那我該走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司馬公子,你說呢?” 司馬懿點著石桌的手指停了下來,看著我笑:“你這么肯定是他派來的人?萬一只是路過呢?沒見到他本人之前,我可不能讓你走,沒的你再鬧脾氣,不回蜀中好好待著,滿天下的上哪找你去?然后他還以為你還在我這,找我要人,我上哪交的出人來?” “難不成真要他一手捧著金子來贖我?” 司馬懿大度的一揮手,道:“什么金子不金子的,搞的我像山匪綁票一樣,只要見到他人,把你送回他身邊,金子他還能短了我的?” “他如今已離的不遠,你讓我自己去找他。” 他定定的看了看我,而后搖頭:“不行?!?/br> 我兩手攤在石桌上側著臉生悶氣。 司馬懿沒有從我臉上看出什么異樣來,便幫我倒了杯茶,打趣我道:“已比預計的早半個多月了,便是多等一兩天都等不及了?你既然知道你自己這個德行,早干嘛去了?千里迢迢的跑到北方去,若不是有我在,你此刻連渣子都沒了!” 我拿手捂著臉,嘆氣:“這不是被你這么押回來,讓我哪還有臉見他?一點顏面也不給我留?!?/br> “就得讓他拿著你的短,看你下回還好意思自己偷著拿這么大的主意,離家出走了不!還行刺曹公!你下回是不是還要來行刺魏王丕?。 彼抉R懿越想越氣,提著我的耳朵張口就罵,“你但凡跟他商量一點,他就是打斷你的腿也不會允許你這么胡來!還什么‘三國之亂,始于人心,更始于曹cao’,我倒是要好好的問問諸葛亮,是他自己蠢,還是你蠢怎么都教不會!” 司馬懿轉頭對侍衛(wèi)道:“請斥候過來。” 幾人大吃一驚,葉子忙道:“公子三思!敵情未明,若真是諸葛軍師來接向月的倒還好說,萬一不是,公子暴露行蹤,惹的他們來大隊人馬來擒公子,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