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如果那個時候藤原柊對自己有所回應,哪怕只是說一句安慰的話,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櫻花盛開的那個春天,他的心死了。 一晚上夢境混亂。 夢里櫻花紛飛,他站在藤原柊的課桌前,手里緊拽著一封信。 一會兒他又站在歌舞場的舞臺上,穿著綴滿櫻柳花紋的湖藍色和服,紅色長腰帶從身后垂下,他舉著八重櫻枝,跳起象征著春日到來的都踴,臺下座無虛席,所有人都在見證著他成為舞伎后的第一個演出。 “叮鈴鈴——” 被一陣門鈴聲驚醒,清瀨沒來得及整理松松垮垮的浴衣,跌撞著下樓開門,按門鈴的是快遞員,他這才想起不久前自己定制了一打新名片,八成是印刷店寄過來的。 “請問是清瀨……先生嗎?”快遞員也愣了一下,看到清瀨衣衫不整,他立刻低下頭,把圓珠筆遞上,“這里有個包裹請您簽收一下?!?/br> “好?!鼻鍨|正打算接過筆,背后樓梯口傳來了腳步聲,他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藤原柊正在從二樓下來。 清瀨這才意識到自己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他一個人了。 藤原柊穿著一套深藍色絲綢睡衣,扣子居然扣到了最上面一顆,盡管他看起來像是剛起床的樣子,卻已經(jīng)一絲不茍地戴上了眼鏡,連發(fā)型都沒有睡亂。 “那個……”快遞員有些尷尬地出了聲。 “啊,抱歉,久等了。”清瀨轉頭,笑了笑,簽完名,把包裹收下。 快遞員的眼神飄忽不定,很快鞠了個躬,轉身一路小跑離開了。 清瀨站在門邊,迷惑地看了會兒快遞員倉皇而逃的樣子,隨即打著哈欠,拖著松散的步伐從玄關往里走。 藤原柊還站在原地沒動,一雙冷若冰霜的眼眸審視著他。 “你能不能好好穿衣服?”他終于忍不住從牙縫里擠出這一句話。 “???不出門的時候當然要隨意一些?!鼻鍨|在他身旁停下腳步,一只手把長發(fā)都撩到一側,露出瘦削的脖頸和鎖骨,“我每天在外人面前要保持形象是很累的?!?/br> “我不是外人嗎?”藤原柊看了過來。 清瀨一時語塞,起床氣還沒散,睡眠不足,夢境里亂七八糟的鏡頭涌來,他抬眸橫了藤原柊一眼,繞過他往樓梯口走去。 才沒走幾步,藤原柊就從后頭抓了他的手腕,把他往回扯。 手上的包裹“啪嗒”掉了地。 清瀨被迫在原地轉了半圈,貼到了面前人的身上。 藤原柊身上好聞的薄荷香氣縈繞在周身,這一下撞得實在懵得很,清瀨抬起頭,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向藤原柊。 藤原柊臉色陰沉,他伸出另一只手,將清瀨歪到臂彎的衣服提到了肩頭。 “會看到里面?!彼嵝训?。 清瀨低頭,浴衣交領縫隙間,胸前的紅點若隱若現(xiàn)。 “我們倆都是男的,我不介意?!鼻鍨|仰起頭,大方地將胸口雪白的皮膚展露給他看,“還是說你會很介意?” 第4章 在無人的街角 陽光的斑點明晃晃地撒在鎖骨,延伸到胸口,再是下面。 藤原柊深吸一口氣,看著像是想說什么,但最后他放棄了,松開手,轉身,朝著樓上走去。 到了約定的出門的時間。 清瀨在穿衣鏡前檢查著裝,藤原柊心照不宣地從樓上走下,站到了他的身后。 藤原柊依舊是西裝革履,雖然帥得出格,但和這棟古樸的民居的氛圍卻格格不入。 清瀨裝作認真地整理大袖和服的衣擺,眼睛卻一直借著鏡子往藤原柊身上瞟。 好在藤原柊的視線在泛著光澤的緞面衣料上。 “歌舞場距離這里不遠吧?”他問。 “是啊?!鼻鍨|將長發(fā)束起高馬尾。 “只是走路過去也要穿得這么莊重嗎?” “當然了?!鼻鍨|打開發(fā)膠盒子,用小梳子沾著發(fā)膠,把所有碎發(fā)都收拾服帖,“已經(jīng)達到我這個級別的藝伎,就算平時出門也不能穿得太隨意?!?/br> 全部拾掇完畢,他轉了個身,面向藤原柊。 和早晨隨意散漫的裝束全然不同,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做到了連每一根發(fā)絲都要精致的地步。 藤原柊抬了抬眼,眼里好像多盛了些光亮。 “你說我穿得莊重,自己不也是一樣。”清瀨抬手,像模像樣地幫他整理了領帶。 “我平時在大學還有講師的工作,已經(jīng)習慣了?!碧僭瓥皢问殖读顺断稻o的領帶,視線稍微偏移了一點,“你的身份是藝伎,日常不用穿女式和服嗎?” “我好歹是個男人,可以不用那么嚴格?!鼻鍨|展開衣袖,用京舞的方式原地轉了一圈,“不過我也有很多女式和服,你想看的話我可以穿給你看。” 藤原柊不說話了。 清瀨偷笑,走到玄關拿起信玄袋,對他招手,“藤原老師,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清晨的祇園到處都是拿著掃帚打掃門庭的店家。 只是走過一條小街,他們就鞠躬打招呼了五六次。 藤原柊就差沒把“不習慣”寫在臉上。 “在東京大家都不會這么打招呼?”清瀨故意問他。 “不會?!碧僭瓥昂芸旎卮鹆?。 “想想也是。”清瀨加快了腳步,走到他身邊,“不過京都不是所有地方都像這里一樣,在花街生活的人都互相依賴,所以打招呼是必須的。當然了,還有一個原因,我是花街唯一的男性藝伎,算是稀有中的稀有,大家都認識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