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燦燦 第1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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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豐帝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背脊微微佝僂著,聲音很輕的說:“不會了,當(dāng)年是朕糊涂啊……這些年來,朕沒有一天能夠安寢,總夢到你們母后指著朕的鼻子罵朕,粲兒如果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朕死后你母親一定不肯見朕,不止你們母后,還有粲兒,他一定不想理朕了,他很難哄的,是朕活該……” 乾豐帝眼眶泛紅的看著畫上的裴元卿,裴元卿眼眶泛紅的看著他。 蘇燦瑤望著他們兩父子,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命運弄人,還是該說人心難辨。 “轟隆——”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地面仿佛都跟著震顫。 眾人陡然一驚。 裴元卿臉色發(fā)青,快步走到欄桿前探頭去看,爆炸聲竟然來源于大明塔底下。 蘇燦瑤驚恐的發(fā)現(xiàn),不是錯覺,腳下的地面竟然真的在晃動! 變故來的太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兩人來不及說話,裴元卿已經(jīng)把蘇燦瑤架到了扶欄上,聲音極快地喊道:“跳下去!” 蘇燦瑤看了眼底下的湖泊,幾乎是裴元卿聲音一落,她就毫不猶豫的越過欄桿跳了下去。 這是她對裴元卿本能的信任。 根據(jù)從小到大的經(jīng)驗,在這種情況下,她不拖裴元卿的后腿,按照裴元卿的指令行事,就是最簡單快捷的方法。 蘇燦瑤噗通一聲落進冰冷徹骨的湖水中,待她從水里浮出來,大明塔已經(jīng)開始坍塌歪斜。 她驚恐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一瞬間連呼吸都忘了。 周圍都是朝臣們的驚呼聲,她卻仿若聽不見一般,牢牢的盯著二樓眺望臺的位置。 裴元卿見她平安落水,已經(jīng)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鉆進塔內(nèi)。 蘇燦瑤的一顆心一瞬間像被一只大手緊緊攥緊。 塔內(nèi)搖搖晃晃,乾豐帝和祁烈身體不受控制的踉蹌著摔倒在地,橫梁斷裂,周圍坍塌,眼前的一切晃動不止,地下的火藥仍在不斷炸響,大明塔逐漸傾斜。 祁烈爬到乾豐帝身旁,努力想把他扶起來,一根橫梁突然砸下,正砸在他的腿上,他痛呼一聲,冷汗霎時冒了出來。 大批的護衛(wèi)往大明塔里沖,卻連樓都上不去,歪斜的柱子擋住了去路,沙石滾滾。 乾豐帝腦袋撞在墻上,咚地一聲響,碎石不斷落下,砸在他的身上、腦袋上,他眼前陣陣發(fā)暈,心底升起一股nongnong的絕望。 莫非他與烈兒今日要葬身于此 大昭怎么辦 仔細想想,他這一生已經(jīng)了無遺憾了,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找到粲兒,不知道粲兒身在何處,或許他死后能尋求到一個答案。 周圍瓦礫翻飛,又一根橫梁迎頭砸下,乾豐帝絕望的閉上眼睛,忽然覺得很疲憊,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身影飛撲過來,橫梁落下,上方傳來一聲悶哼。 乾豐帝愣愣睜開眼睛,一名少年撐在他身上,用單薄的身體替他擋住了砸下的橫梁。 少年劍眉星目,一雙眼睛極亮,頭上沁出豆大的冷汗,額邊碎發(fā)垂落,極強的熟悉感撲面而來。 乾豐帝眼睛一瞬間睜大,喉嚨里顫抖著擠出一聲:“粲兒……” 裴元卿從劇烈的疼痛中緩過神來,聽到這聲稱呼,整個人愣了一下。 乾豐帝眼前越來越黑,他努力撐起眼皮,眼前黑影重重,徹底暈了過去。 …… 濃煙滾滾,四周轟鳴聲不斷。 蘇燦瑤渾身濕透的爬上岸,虛脫無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寒風(fēng)吹在她身上,濕透的衣衫浸著冷意。 她瑟瑟發(fā)著抖,卻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仿佛僵住了一樣,只能努力仰著頭,死死盯著眺望臺的方向。 時間一點點過去,她眼眶越來越紅,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絕望之際,裴元卿的身影忽然出現(xiàn)在眺望臺上。 蘇燦瑤眼中一瞬間迸發(fā)出濃烈的光,身體里不知道從哪里涌起一股力量,踉蹌著站了起來。 裴元卿扶著祁烈和乾豐帝,在大明塔徹底坍塌的一瞬間,從上面一躍而下。 湖里濺起水花,護衛(wèi)們紛紛跳下湖,朝著他們游了過去。 蘇燦瑤猛地呼出一口氣,又跌坐回了地上,冷汗將衣衫再次浸濕。 她苦中作樂的想。 幸好當(dāng)年兄長落水后,母親就讓他們都學(xué)了泅水。 第80章 萬壽節(jié)突生變故,消息很快傳開,整座京城風(fēng)聲鶴唳。 百姓家家戶戶閉門不出,熱鬧的街道轉(zhuǎn)眼變得空蕩蕩的。 蘇燦瑤全身濕透的被送回府里,臉色慘白,唇無血色,身上披著一件大氅,走路時虛軟無力。 沈懿和蘇景毓臉色大變,來不及多問,趕緊讓人找來大夫,又趕緊讓丫鬟準(zhǔn)備熱水和換洗衣物。 丫鬟們伺候著蘇燦瑤泡了個熱水澡,蘇燦瑤泡在溫水里才覺得四肢慢慢恢復(fù)知覺,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 待她從耳房走出來,驅(qū)寒的湯藥已經(jīng)煮好了。 沈懿和蘇景毓見她臉上恢復(fù)了幾分血色,才微微松了一口氣,讓她趕緊去熱炕上坐著,吩咐丫鬟把湯藥端過來。 蘇燦瑤攏著被子坐在榻上,雪白著一張小臉,手里捧著碗,一口一口的喝湯藥。 沈懿和蘇景毓看得心疼,急的在屋子里團團轉(zhuǎn)。 蘇燦瑤從驚嚇中一點點緩過神來,嗓音還有些沙啞,“我沒事了,你們別擔(dān)心?!?/br> “究竟是怎么回事”蘇景毓沉不住氣問。 蘇燦瑤嗅著屋子里飄散的苦味,把大明塔里發(fā)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沈懿和蘇景毓聞言震驚又錯愕,忍不住心有余悸。 沈懿連忙問:“卿哥兒有沒有受傷” 蘇燦瑤垂下眼簾,聲音艱澀道:“應(yīng)該是受了傷的,具體有多嚴(yán)重我不知道,但他后背的衣襟上有壓痕。” 蘇景毓急道:“那他怎么沒跟你一塊回來!得趕緊找位大夫給他看看?!?/br> 蘇燦瑤眸色微黯,乾豐帝被救上來時已經(jīng)暈了過去,祁烈腿傷嚴(yán)重,但還維持著一絲清醒,昏迷前交代將此事交給裴元卿徹查,命令所有人聽他指令行事,然后才徹底陷入昏睡。 朝臣們雖然不知道裴元卿的身份,但乾豐帝昏迷不醒的前提下,他們都得聽太子的,有太子的命令在,他們不敢不配合裴元卿。 裴元卿下的第一道指令,就是將所有人拘禁在皇宮里,只有蘇燦瑤被他披上大氅派人送了回來。 現(xiàn)在整座皇宮被圍的密不透風(fēng),層層封鎖,沒有人能出來。 大明塔周圍也被官兵封鎖了,那里地下埋著火藥,得仔細清查一遍,當(dāng)時那里的守衛(wèi)和太監(jiān)們都被抓了起來,正在大理寺嚴(yán)刑拷問,尤其是那位孫大人和姚公公。 能在大明塔下埋有火藥,幕后之人必定早有計劃,因此才能在大明塔搭建之初就將火藥埋在底下,其在朝中勢力恐怕不可小覷,分明是蓄謀已久,當(dāng)初參與建塔的人都很有可疑,如果不將這些人從朝廷里揪出來,以后后患無窮。 還有太子上次在行宮遇刺,當(dāng)時圍獵場里也是被人提前埋了火藥,跟這次的手法一致,很有可能是同一人所為。 裴元卿把一切安排妥善后,就帶著太子親衛(wèi)和幾位大臣不知道去了哪里,看方向應(yīng)該是出了城。 蘇燦瑤想起裴元卿當(dāng)時的神色,猜測他應(yīng)該會直接向祁凌風(fēng)發(fā)難。 這一次是真的激怒了裴元卿,蘇燦瑤能感受到他的憤怒,他不會再隱忍,不會再暗中籌謀,更不會再徐徐圖之。 蘇燦瑤抬頭望著窗外的天色,她只希望裴元卿能找到證據(jù),不然她擔(dān)心裴元卿會用更極端的方式對付祁凌風(fēng)。 此時的祁凌風(fēng)正坐在皇宮的大殿里,周圍都是吵吵鬧鬧的大臣們,他煩躁的蹙起眉心,恨不能把他們都拖出去砍了。 他神色陰翳,低頭沉思著。 他想不通今天究竟哪一步做錯了。 他為這一天籌謀了很久,精心布局,環(huán)環(huán)緊扣,每一步都用心計劃過,不應(yīng)該會出差錯。 祁凌風(fēng)閉了閉眼睛,努力壓抑住眼中翻涌的暴戾和陰沉。 在他原本的計劃里,他會先利用那十二幅畫挑撥君臣關(guān)系,讓朝中重臣對乾豐帝失望透頂,哪怕明面上不顯,心里也會懷有怨懟。 緊接著大明塔倒塌,乾豐帝和太子身死,這個時候朝堂上必然亂成一團,那些重臣們本就心中正有怨氣,這個時候肯定不會出手相幫,就算他們不趁機生事,肯定也是束手旁觀,朝堂的水越渾,于他越有利。 待朝堂上眾人兩敗俱傷之際,他就可以站出來獨攬大權(quán),那時候他隱藏在朝中的勢力就可以發(fā)揮作用了。 他先推一個傀儡皇子上位,穩(wěn)住局面,然后一點點蠶食掉整個大昭。 番邦使臣見大昭內(nèi)亂,發(fā)現(xiàn)有可乘之機,肯定會帶兵進犯大昭,邊關(guān)不得安寧,這個時候他就可以用平亂之名,將軍權(quán)握在手里。 等他平定邊關(guān),有赫赫軍功在身,他就可以讓傀儡皇帝‘病亡’了,然后自己登基為帝。 只要一步步按照計劃進行,何愁大昭的江山不落在他手里 可這些計劃竟然都失敗了!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錯…… 祁凌風(fēng)越想越氣,半天都理不出思緒。 不過不打緊,他們無論如何都查不到他身上,他一直以來都偽裝的很好,不可能有人會懷疑他。 何況他早就安排好了,他們就算順著姚公公那條線查下去,也只會查到二皇子身上,頂多推二皇子出去做替死鬼。 他有些得意的想,乾豐帝和太子能逃過這一劫又如何,還不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他早晚有一天會除掉他們。 …… 此時的裴元卿,帶著近衛(wèi)們騎馬出了城。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順著大明塔這條線往下查,他卻直接從歷王府開始查,先是命人將整座王府圍了起來,然后讓趙榮平親自帶人進府搜查。 王府內(nèi)的門客、方士全都被綁住手腳捂住嘴關(guān)了起來,送去大理寺嚴(yán)加拷問,尹青青、虞寶琳都被拘禁在府內(nèi),不得外出,虞念靈不知道藏在了哪里,暫時沒找到。 裴元卿親自帶兵出城,直接帶領(lǐng)眾人奔向煤窯,護衛(wèi)將山下圍的嚴(yán)嚴(yán)實實,一只蒼蠅都跑不出去。 煤窯從外面看就是普通的一個礦場,進去后里面的護院卻個個都是亡命之徒,幸好裴元卿早有提防,讓護衛(wèi)們提前把佩刀都抽了出來,即使這樣,護衛(wèi)們也費了半天勁才將他們降住。 眾人邁步走進去,里面看起來就是正常的煤窯,可若細聽,煤窯里的人明明都被控制住了,卻不知何處還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音。 裴元卿派人將煤窯里里外外仔細搜尋了一遍,循著聲音,大家找到了一道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