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盡一激靈。

    他很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沒有抽回手再朝后跳一大步。

    握住自己的手很冰很冷，絕不是個活人應(yīng)該有的溫度。她的皮膚也很軟很潤，像是某種沒有骨頭支撐的軟體動物。

    雖然不太合適，也有些對不起蕭瀾玥，但林盡真的覺得有點惡心。

    那種惡心是生理心理的雙重打擊，他真的很想逃，可蕭瀾承就在旁邊盯著他，現(xiàn)在蕭瀾承若想弄死他，就能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他不敢賭。

    好在，很快，蕭瀾承周身的危險氣息就盡數(shù)退去了。

    他沖林盡笑了一下，告訴他：

    “母尊很喜歡你。”

    “……呃，哈?！?/br>
    林盡甚至笑不出來：

    “那就好?！?/br>
    感覺到“蕭瀾玥”松開了他的手，林盡默默將手抽回來，在衣料上蹭了好幾下。

    蕭瀾承也沒再理他，他就像個尋常人家的好孩子一般，認真給母親按摩捶腿。

    林盡站在一邊，不知蕭瀾承讓自己旁觀這一切到底有什么用意。

    他觀察蕭瀾承好一會兒，見他好像心情不錯，便試著問：

    “這便是蕭瀾尊主？我聽到的版本是……蕭瀾尊主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

    “是啊?！?/br>
    讓林盡意外的是，蕭瀾承很大方地承認了。

    他點點頭：

    “她死了?！?/br>
    林盡又被他弄不會了。

    他干巴巴地笑了兩聲：

    “你真厲害，我以為你只能將活人變成傀儡，沒想到你連尸體也能控制？”

    “不能。”

    蕭瀾承的回答再次出了林盡預(yù)料。

    他語氣淡淡，像是隨口和朋友閑聊家常：

    “有魂魄還好說，沒有就沒辦法。畢竟牽心絲不像傀儡絲，牽心絲牽的是神智，不是身體?！?/br>
    林盡深吸一口氣，又試著問：

    “那她……”

    “她封住了自己的魂魄，以為這樣就能擺脫我。但怎么可能？我想了很多種辦法，最后發(fā)現(xiàn)，只要將尸體全身的骨骼挖出，再用凝實的牽心絲代替它們，我依舊可以控制她的全部。”

    說著，他抬眸朝蕭瀾玥笑笑：

    “是吧，母尊？”

    蕭瀾玥給他的回應(yīng)，是抬手輕輕摸了摸他的發(fā)頂。

    看著這個畫面，林盡只覺心里一陣惡寒。

    “你……”

    他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好，只能挑揀著用詞道：

    “你覺得這樣好嗎，或者……合適嗎？”

    “好啊，有什么不好？”蕭瀾承十分自然。

    “不是。”林盡試著跟他解釋：

    “你覺得，她還是原來的她嗎？”

    “不是又有什么關(guān)系？”蕭瀾承似乎一點也不在乎：

    “只要她這個人在這里，不就夠了？”

    林盡這就懂了。

    蕭瀾承什么都知道，他很清醒，與其說他是在自欺欺人，不如說他是在自己跟自己過家家。

    “所以，你看吧，我會一點一點拿走蕭瀾啟曾經(jīng)擁有的一切。明燭天是，蕭瀾玥是，你也是?！?/br>
    “那你要把我也變成她這樣活不活死不死的東西嗎？”

    林盡微微皺起眉：

    “把所有人都變成你牽心絲下的木偶人，陪你演戲、陪你擺家家酒，給你蕭瀾啟擁有的一切，把你變成另一個蕭瀾啟？你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嗎？你喜歡這樣嗎？”

    “為什么沒有意思？把無法控制的東西全盤掌握在自己手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怎么會沒有意思？”

    蕭瀾承微微彎起唇：

    “當(dāng)然，如果你愿意主動來我身邊，你也可以不必變成她這種樣子?！?/br>
    林盡看著他的樣子，實在無奈。

    他語氣不自覺輕了一些：

    “可是蕭瀾承，你總是盯著蕭瀾啟的一切，那你自己的呢？蕭瀾承不必變成蕭瀾啟，作為蕭瀾承的你在別人眼中，也同樣珍貴不是嗎？”

    “……”

    蕭瀾承短暫地沉默了一下。

    很快，他道：

    “少花言巧語?！?/br>
    “不是花言巧語。你比其他天魔懂的要多的多，自己應(yīng)當(dāng)也知道，他人的愛強求不來，你問問你自己，你現(xiàn)在這樣真的快樂嗎？如果快樂，如果滿意，你又為什么要想盡辦法把我弄來這里，然后取血給她？你昨日取走的那碗血是為了救她吧？你想救她，因為她封印了自己的魂魄，她的尸體失去了所有生命力，在不斷腐敗，只能靠著一屋子藥來維持現(xiàn)狀，對嗎？”

    林盡知道蕭瀾承一直想把他捉回明燭天。

    之前林盡只以為他是想像原文中一樣，把他當(dāng)做爐鼎吃進腹中增進修為，可蕭瀾承沒有。

    他只取走了林盡一碗血，后來，又說他對自己已經(jīng)沒了用處。

    林盡懷玉圣體的特性不可能改變，那林盡是不是可以猜，他是想用他的血來救某個人，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對那人毫無作用？

    眼前的一切很荒誕，蕭瀾承所做的事也同樣扭曲變態(tài)到令人無法理解。

    如果蕭瀾承當(dāng)真滿意他這過家家似的一切，那林盡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再跟他浪費時間說這些。但現(xiàn)在看來，蕭瀾承心底也不喜歡這樣，他還是希望愛他的、溫柔地摸他發(fā)頂?shù)娜耸鞘挒懌h，而不是一具被他控制著的尸體。

    林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