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瀾啟記住了蕭瀾承的話，他不斷告訴自己，要冷漠，要強(qiáng)大，要獨(dú)立，人類是種奇怪的東西，無論是他們本身還是他們的文化和感情，都會給魔帶來不幸，他討厭人類，他不能碰有關(guān)人類的任何東西。

    蕭瀾承還告訴他，他要快點(diǎn)長大，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同母尊親昵了，因為愛只會因此越變越多，無論對他還是母尊來說，都不好。

    所以，在蕭瀾玥再次出征歸來時，蕭瀾啟像以前無數(shù)次那樣跑向她，卻在蕭瀾玥張開雙臂等他撲進(jìn)懷里時停住了步子。

    蕭瀾玥愣了一下：

    “阿啟，不要抱嗎？”

    “……不要?！?/br>
    蕭瀾啟用腳尖踢著腳下的泥土，別扭地偏過臉：

    “我已經(jīng)長大了，不要抱了！”

    “誰說你長大了？”蕭瀾玥聽著好笑：

    “還不及母尊的腿長呢。”

    “不管，就是長大了！”

    蕭瀾啟氣紅了耳尖，像其他魔族臣子那樣，單膝跪地朝自己的尊主一禮：

    “恭迎尊主凱旋！”

    “……”

    蕭瀾玥唇角笑意淡了。

    她蹲下身，扶住蕭瀾啟的肩膀：

    “阿啟，你說，這是誰教你的？”

    蕭瀾啟一雙尖耳朵微微耷拉著。

    兄長同他說，他告訴他的這些事不能讓母尊知道，否則母尊會生氣。

    蕭瀾啟不能出賣兄長，所以他垂著眼，嘴硬道：

    “沒人教。我看其他天魔都是這樣對您的，我只是做了同他們一樣的事，母尊不喜歡嗎？”

    “不一樣，阿啟，你不一樣?！?/br>
    蕭瀾玥捧起他的小臉，認(rèn)真道：

    “你是母尊的孩子，我們是最親的人，不用講那些禮節(jié)?！?/br>
    “可其他天魔跟我們不一樣啊，他們就不會分什么親人外人的區(qū)別，魔族只分高低貴賤，沒有親疏，不是嗎？”

    聽著他這些話，蕭瀾玥的臉色一時變得有些難看。

    她勉強(qiáng)沖蕭瀾啟笑了笑：

    “算了，不聊這些。母尊回來，阿啟不高興嗎？阿啟今日的武習(xí)完成了嗎？今天想要母尊陪你玩，還是給你講故事？”

    “……”蕭瀾啟張張口，在回答出口前又咽了下去。

    他抿抿唇，道：

    “都不要！那些東西沒什么用，我要繼續(xù)習(xí)武！我要快點(diǎn)變強(qiáng)，變成厲害的天魔，去戰(zhàn)斗！”

    “……真的不要嗎？”

    蕭瀾玥的眼神一時變得有些哀傷。

    蕭瀾啟對上她的目光，突然有點(diǎn)無措。

    他不知自己該怎樣說怎樣做，他更怕自己繼續(xù)留在這里會忍不住要求母尊陪自己玩，所以他趕緊轉(zhuǎn)頭跑開了。

    兄長說，母尊留他在身邊的決定引得很多前輩的不滿，他們都是曾經(jīng)輔佐母尊的左右手，可如今他們?nèi)茧x開了。

    現(xiàn)在母尊身邊根本沒有能倚仗的人，她落到了孤立無援的境地，所以魔族內(nèi)部愈發(fā)動蕩，內(nèi)戰(zhàn)連連，母尊不得已常常出征，每次回來時都帶著滿身的疲憊和血?dú)狻?/br>
    而這些，都是因蕭瀾啟所起，這都是因為對他的愛。

    蕭瀾啟不想要母尊那么累，也不想看母尊被自己拖累，所以他要學(xué)會拒絕，要替母尊拋掉這份愛。

    他不想當(dāng)母尊的負(fù)累。

    他不要母尊抱，不要母尊給他講故事，也不要母尊給他唱魔族兒歌了。

    可不知問題出在哪，母尊沒有了愛，似乎并沒有變得更高興，反而眉眼間布上了一日濃過一日的愁云。

    蕭瀾啟看著她，心里也覺得難受，但他知道，只有這樣，母尊才能像兄長說的那樣，徹底擺脫“愛”的糾纏，重新變得堅不可摧。

    可他還是好難受。

    他想像以前那樣和母尊相處，想要她抱，想聽她講故事，不想再對她擺冷臉用冷冰冰的語氣說話。

    他想得骨頭都痛，可還是咬牙逼迫自己做一個冷漠的小天魔。

    這些痛和難過，都是因為愛嗎？

    果然如兄長所說，愛，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啊。

    明燭天的宮殿內(nèi)再不似以前那樣熱鬧了，蕭瀾啟每天都把自己困在武場里，日復(fù)一日地修煉。

    他想快點(diǎn)長大，快點(diǎn)變強(qiáng)。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段時間，有一日，當(dāng)蕭瀾啟在武場練習(xí)時，蕭瀾玥突然找了過來。

    她單膝跪在蕭瀾啟面前，好好瞧了瞧他，眸底染上幾分欣慰：

    “阿啟長高了?！?/br>
    “嗯！”蕭瀾啟點(diǎn)點(diǎn)頭，問：

    “母尊找我有事嗎？”

    “有。阿啟這段時日習(xí)武很辛苦吧？要不要跟母尊出去玩一玩、散散心呢？”

    聽見這話，蕭瀾啟的眼睛亮了亮。

    他問：

    “去明燭天以外的地方嗎？去哪？”

    看見他感興趣，蕭瀾玥心里欣喜：

    “去凡世，好不好？”

    “……”

    聽見“凡世”兩個字，蕭瀾啟的心像是被什么人重重握了一下。

    他后退半步，皺起眉：

    “是人類的地方？為什么要去那里？”

    兄長說，他在凡世待過很長一段時間，那里的人類貪婪又自私，甚至?xí)S意殺戮同類。

    兄長還說，和人類長時間待在一起，就會不自覺被他們同化，會像他們一樣為一些小情小愛斤斤計較，會像他們一樣被情緒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