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fēng)驟起。

    徐冬肆在他眼前化為了塵煙，消散在了中云城大雪初晴的清晨。

    而在她消散的前一瞬，林盡清晰地看見，她被布巾遮掩下的眼睛似乎落下了一滴淚。

    原來，鬼也會流淚嗎？

    那滴淚水像鉆石一般剔透晶瑩，它本來應(yīng)當(dāng)隨著徐冬肆的魂影一起消散，可不知為何，它似乎在半空中凝成了實(shí)體。

    林盡下意識抬手接住了它，而后，他感到了落入掌心的那點(diǎn)刺骨的溫度。

    那滴淚化成了一顆瑩白色的小珠子，靜靜躺在了林盡的手心。

    林盡看了它許久，最終，他緩緩蜷起手指，握住了那滴冰涼。

    他輕輕抿起唇角，用只有自己一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出那句未來得及同徐冬肆說的話。

    “當(dāng)做之事，徐姑娘，不必言謝。”

    第37章 春雪初霽

    初霽當(dāng)日從秦二爺那里借來銀兩后，確實(shí)想第一時間趕去徐冬肆身邊。

    她怕牽連到其他人，所以不敢和任何人講自己如今的處境。她只能獨(dú)自同時間賽跑，想盡量在自己的生命結(jié)束前，完成至少一件事。

    這個人、這件事，她許了很多年，也盼了很多次，可沒有一次同現(xiàn)在一般離她這樣近。

    她想甩開那些暗衛(wèi)，她挑了從醉仙樓到滿庭春最近的一條路，可就算路程再短，她也沒能走完。

    那天，滿庭春的后巷有一堵筑了一半的墻。

    她被人圍在那半堵墻前，抱著懷里可能永遠(yuǎn)都送不出去的信件，永遠(yuǎn)停在了與徐冬肆相見的半炷香前。

    只差一點(diǎn)點(diǎn)。

    她的友人、她的知己、救她出水深火熱卻將自己永遠(yuǎn)留在那里的恩人，還有，她從年少時就欽佩仰慕的日光。

    為了封鎖消息，她和她的信盒被就近一同封在了墻內(nèi)。

    說來，到底造化弄人，她們活著的時候始終沒能見到一面，卻在死后于同一地被困了這么多年。

    原來她們后來曾離得那樣近，可惜，誰都再沒機(jī)會知曉了。

    初霽的骸骨果然被藏于那未被挖開的半面墻中，只是，她們兩人的尸體經(jīng)過那么多年早已成了骨架，她們的身形又太過相似，在場的人誰都分不清她們誰是誰。

    最終，由秦二爺做主置辦一切，將她們合葬在了一處。

    林盡攬下了放置尸骨的工作。

    從墻中挖出來的骨架并不完整，好在林盡學(xué)過相關(guān)的知識，勉強(qiáng)能將散落的骨頭拼在一起。

    可拼到最后的時候，林盡站在兩具棺木中間，突然詭異地停住了。

    旁邊一直陪著他的韓傲見狀，隨口問：

    “怎么了？”

    “……”林盡微微皺起眉：

    “少了?！?/br>
    “少了什么？”

    “脊骨。”

    林盡重新檢查了一遍棺木中的兩具骨架，確認(rèn)道：

    “成人脊骨一般有二十六節(jié)，雖然我不能確定具體是哪一塊，但確實(shí)少了一節(jié)?！?/br>
    “這……應(yīng)該是蝕掉了吧？畢竟過去那么多年了，而且這兩具骨架挖出來就已經(jīng)不太全了。”

    “話是這樣說，但兩個人同時少一節(jié)脊骨，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林盡的直覺告訴他，這兩塊脊骨背后還有個大問題，可他想了半天，又實(shí)在找不出究竟哪個環(huán)節(jié)還有錯漏、哪個部分還有疑點(diǎn)。

    他覺得此事有異，卻又實(shí)在找不出證據(jù)，只好接受了脊骨被蝕去的說法，將棺木釘好、將她們安葬入土。

    整件事情到這里便算是結(jié)束了，但林盡和韓傲并沒有離開，他們在中云城又逗留了幾日。

    秦二爺很熱情地招待了他們，這幾天里，林盡好好補(bǔ)了兩天覺，又花時間寫完這次任務(wù)的匯報(bào)總結(jié)，然后逛遍了中云城的市集，買夠了自己需要的東西，完成了此行目的。

    他們還聽說滿庭春老鴇因虐待花娘、殺人藏尸被判了刑，雖按律法不到死罪，可活罪難逃，最終似乎是以領(lǐng)兩百大板，再流放三千里為結(jié)局。

    而滿庭春經(jīng)歷此事后，其內(nèi)鬧鬼的傳聞愈演愈烈，秦二爺順勢從老板手里收了這塊地，并且妥善安置了樓內(nèi)的姑娘們。

    他給夠了姑娘們銀錢，愿意留下的可以在他府中做個小婢，想離開的他也不攔著，比如窈娘和綴棠便決定一起遠(yuǎn)行，順流而下去到江南，去看看江南的桃花。

    據(jù)秦二爺所說，前幾日的大雪代表著長冬的終結(jié)，中云城雪過天晴，也將迎來春暖花開。

    要離開的那日，林盡又拉著韓傲去了一趟徐冬肆和初霽的墳?zāi)埂?/br>
    秦二爺將她們二人葬在了城后的小山中，據(jù)他所說，此地到了春夏會生出大片花海，很是美麗。不過林盡是看不見了，他只想過去同那二位告?zhèn)€別，誰想去時，他們還在那里瞧見個意想不到的人。

    “柳姑娘？”林盡同柳拂心一禮：

    “你還沒走?。俊?/br>
    “嗯。”柳拂心同他們二人問了好，解釋道：

    “這幾日我在中云城周邊轉(zhuǎn)了轉(zhuǎn)，沒遇見什么特別的事，便準(zhǔn)備動身去往下一個地方游歷了。這次，徐姑娘和初姑娘的事令我感觸頗多，所以臨走時特意過來同她們二位告別?！?/br>
    “我們也是?！?/br>
    說著，林盡用胳膊肘懟懟韓傲，指望著他跟自己夢中紙片人分別前能多說幾句話，誰想這家伙一到柳拂心跟前就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他在心里嘆一句不中用，而后自己從儲物袋里取出一棵樹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