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說道：“這事太久了，我不記得……”

    “哦……”程聿正眼看他，懇切說道，“還是來談?wù)勀腻X財來路吧?！?/br>
    村長正色：“倒也不是什么都不記得。”

    林飛魚：“……”

    師爺你一個世家子到底從哪學來的陰人招數(shù)！

    程聿笑笑問道：“勞煩村長詳細說說這事的前因后果?！?/br>
    “這事……”村長說道，“沒人知道，這么多年也就我知道。當年那房子的村民早幾年就外出干活了，托我把房子賣了。我還想那破地方有誰要啊……可后來還真的有人要！”

    “誰？”

    “不認得，但談吐氣質(zhì)一看就是大官老爺一派的，不是什么簡單的富商。還帶了好幾個手下……

    那手下先來找的我，問我有沒有安靜的遠離村落的房屋，我就領(lǐng)他去看了那屋，他們一眼就相中了，當天給了定金，還不讓我打聽任何事。”

    程聿微微蹙眉：“繼續(xù)說?！?/br>
    “后來好像還有不少人去了那屋，當時林家夫妻說有個女人托他們帶信去山上，他們沒送，怕被找麻煩，不敢去?！?/br>
    林飛魚沒想到還有她爹娘的事，問道：“送去哪個山？”

    村長往遠處指，說道：“就那啊，那里有好幾家獵戶。”

    程聿和林飛魚幾乎同時愣了愣。

    他們忽然想到了同一件事，問道：“那個女人是不是懷有身孕？！”

    村長低聲：“這事我不知道，我都沒見過那個女人，是你爹娘說的……但他們確實說她大著肚子，看起來就像是被那大官關(guān)起來了，不讓出門。”

    “后來呢？”

    “后來突然有一天，他們?nèi)瞬灰娏?，通通不見了?！贝彘L神神秘秘說道，“那女人肯定是死了！”

    “為何會這樣猜測？”

    “我聽見沒動靜就進去看，發(fā)現(xiàn)哪哪都是血，滿屋子的血，那個腥味啊……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　庇洃浺u來，村長嚇得一個激靈，“我怕村里人知道引起恐慌……”

    程聿說道：“也怕他們發(fā)現(xiàn)你收了錢把屋子租賃給外鄉(xiāng)人?！?/br>
    村長尷尬一笑，不接話，說道：“我花了三個晚上才偷偷摸摸把屋子給洗干凈，這剛弄好，就來了個女人抱著個孩子找上我，問我有沒有便宜的房子賣?！?/br>
    林飛魚問道：“是宋寡婦？”

    “對，我本來怕惹事，可是……”村長遲疑說道，“當時窮，就想著賺錢……所以就把那房子便宜賣給她了……”

    程聿微頓：“也就是說，你把所謂的兇宅賣給了毫不知情的孤兒寡母？”

    “是?！?/br>
    程聿輕輕了一口氣：“無關(guān)鬼神，也未免太缺德?！?/br>
    理虧的村長不敢吱聲：“師爺，我知道的就這么多了，別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br>
    “還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背添矊⑹漠嫷漠嬒穹旁谧郎希皠跓┠J認，當年買宅子的人是誰?！?/br>
    林飛魚展開畫像，兩個栩栩如生的畫像落入村長眼中。

    他幾乎沒有片刻猶豫，指著一人說道：“是他！”

    兩人一看——安王爺。

    第89章 當年人

    “雖然當年他還很年輕，這畫像老了許多，但五官沒變?！贝彘L斷定道，“就是他，讓手下跟我買了大宅?！?/br>
    林飛魚訝然，安王爺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跟這些事又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她看向程聿，總覺他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

    從村長家出來，程聿心事重重，他說道：“飛魚，我還需再去一個地方，若驗證了我心中猜想，那所有的疑案都將解答。”

    “是去找那位獵戶老者？”

    “是。”

    回到林家，程聿尋了趙春明說明緣由，恐防背刀客殺個回馬槍，囑他保護好林望天，自己四人要去一處山頭，繼續(xù)查案。

    趙春明不知他的計劃，但還是爽利地答應(yīng)了。

    隨即兩行人便各自收拾東西，趙春明帶著林望天回臥龍縣，程聿帶著林飛魚三人再回山上。

    分別前趙春明說道：“我兄長說了，明年開春，待京師的御史巡視，便會跟他說明情況。到時候結(jié)果如何，都聽天由命了?！?/br>
    他笑笑，“說不定開春之后，程兄就見不到我們兄弟二人了?！?/br>
    “那或許開春之后，我在官場上能見到你們兄弟二人一齊亮劍。”程聿寬慰說道，“皇上是圣明之人，你們不必太過擔憂?！?/br>
    趙春明點點頭，作揖與他們拜別：“后會有期?！?/br>
    “后會有期，保重。”程聿送走他們，回頭說道，“我們也走吧。”

    馬車鈴聲響動，風吹車簾，熟悉又陌生的村莊落入林飛魚的眼底。

    又要離開了。

    只是這一次，不是狼狽的、絕望地逃離。

    而是知道自己要奔赴更大的地方，她愈發(fā)相信若自己日后一定能往走，一直走，走到大理寺，走到刑部，成為一個技藝精湛的仵作。

    當初下決心從這里逃走是對的。

    也幸好沒有在那天跳下河流。

    活著，便有希望。

    熬過去了，就能再見朝陽。

    林飛魚平靜地放下車簾，這里不再是能困住她的地方，以后她的夢里，再不會出現(xiàn)這座小村莊，這個牢籠，困不住她了。

    &&&

    再次回到獵戶居住的山上，老者和老婆婆見他們折回好生吃驚，便問道：“你們怎么又來了??？是不是落下什么東西了？”

    “沒有?！背添舱f道，“又來叨嘮兩位了，我們回來是有些事想問問?！?/br>
    老者說道：“要問什么?。肯茸潞葌€茶吧?！?/br>
    木桌常年放置在木屋外頭，經(jīng)那刮風下雨的摧殘，顯得蒼老易碎，破破爛爛的。

    老者家沒有多余的茶杯，截的竹子做杯，茶水喝進嘴里，還帶著竹子的香氣。

    今日有微風，滿林輕拂，樹葉婆娑聲動，更讓這山上氣氛靜謐，神秘如仙居。

    但程聿要問的事，卻并不輕松。

    “我們今日折返，還是想問清楚當年楚三刀一家的事?！?/br>
    老者嘆道：“那日你們走后，有幾個老友來敘舊探望我。我們便細說了楚家的事，時年太久，大家東拼西湊了一些事，倒湊出了一條完整的線?！?/br>
    林飛魚忙說道：“愿聞其詳?！?/br>
    “就二十四年前吧，夏天，那時陳明玉剛有孕不久，有個老友打了頭野豬，就去喊楚三刀一塊幫忙抬回家。

    但那天爬到他家，發(fā)現(xiàn)他家里來了好多面生的人。那老友便問他這來的是誰，要不要他去喊人幫忙趕走。楚三刀搖頭，還說這些是親戚。”

    “那老友一聽，就走了。后來入冬了再去楚家，沒見著陳明月，就問她一個大肚婆怎么跑外頭去不在家待著。

    誰想楚三刀說她被她爹接走了，嫌棄他家在山上，生孩子不方便。因那親家為人和善，出手闊綽，待楚家都很好，他們雖然不舍，但也答應(yīng)了。”

    “誰想我們臘月再去，楚家不見了，陳明月也不見了。再后來就是老朽告訴過你們的，有人在山溝溪流里看見了好多血，陳明玉也來我們幾家問過楚家人的下落?！?/br>
    程聿問道：“陳明玉最后一次出現(xiàn)是什么時候？”

    老婆婆說道：“就是快過年的時候，我是最后一個見到她的人。”

    程聿微微點頭，他說道：“你們可還記得她的模樣？”

    “當然記得，我們也是看著她長大的。”

    不待程聿示意，林飛魚已經(jīng)將兩幅畫像攤在桌上。

    這人臉剛露，兩人就震驚道：“就是她啊……”

    林飛魚訝然：“她就是陳明玉？”

    十四和小石頭也詫異了，陳明玉？

    這不是——天音郡主么？

    兩位老人點頭說道：“不會認錯的，她就是陳明玉，只是看起來年紀大了許多。”

    “二十四年后的樣子，自然添了歲月風霜?！背添材黄?，“她還活著，只是不再是那個天真愛笑的陳明玉了?！?/br>
    林飛魚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師爺……”

    小石頭撓頭：“郡主怎么會是陳明玉?。　?/br>
    “我好像……知道一切了?！背添蔡ь^看著那墨綠遠山，仿佛看穿了所有，眸色沉沉，“回去，見天音郡主，她可以解開所有疑案?！?/br>
    第90章 大結(jié)局（一）

    夏日的河流已經(jīng)開始氤氳著騰騰熱氣，一日光照后，即便到了傍晚也依舊蒸騰著暖意。

    一路上程聿都在回想所發(fā)生的這幾個案子，下船時，他已經(jīng)基本能將它們串聯(lián)起來。

    如今只差跟天音郡主當面對質(zhì)。

    回到縣里，程聿直奔衙門想跟縣令調(diào)集人手，可到了衙門口衙差一見他們就奔了過來，開口就道：“師爺你們總算回來了?！?/br>
    程聿問道：“怎么一臉火急火燎的模樣？”

    “發(fā)生大事了?！鼻『泌w捕頭出來辦事，見了幾人高興道，“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