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魚【探案】 第42節(jié)
而這報(bào)案的大爺就是其中之一。 他坐著衙門馬車過去時(shí)還在哆哆嗦嗦,渾身發(fā)抖。 “太可怕了……一片血水……我還以為是個(gè)嬰兒呢……可誰料過去一看……竟是個(gè)人!” 趙春景皺眉問道:“為何會覺得是嬰兒?離得遠(yuǎn)?” “不是?!贝鬆斢窒袷欠噶诉^錯(cuò)抖了起來,“大人去看了就知道了……唉——唉!!” “老人家不必害怕,衙門一定會破案的?!壁w春景安撫著他,又催促車夫快一些。 臨近初夏,雨水收斂,汛期已過,靜山河的水一片清明,沒有半點(diǎn)黃泥水的渾濁模樣。 衙門眾人下了車,身后緊跟的百姓已經(jīng)不多了。 有馬車的程聿幾人也下車后行,隔著遠(yuǎn)遠(yuǎn)的還能聽見那老人家在抖聲。 “渾身紅色啊……就這么泡在水里……要不是有蘆葦叢擋著,我估摸都被沖到河外頭去了,誰也別想瞧見這慘狀,抓住兇手!”大爺怕得都要哭了。 趙春景又是好一陣安慰他,隨即朝他指的地方看去。 蘆葦叢中,隱約可見湖泊血水。 一個(gè)人形微微蕩在水面上,仿佛隨時(shí)能隨波流走。 這個(gè)距離看去,確實(shí)很像嬰兒。 距離不遠(yuǎn),趙春景和眾人便涉水過去。走到近處撥開蘆葦,不由紛紛瞪大雙目。 那是一具男尸,一具被剝了皮的男尸! 血水四溢,縈繞在蘆葦叢中。尸體早就不見血了,唯有魚蝦貪婪地圍在尸體旁邊,啃食他腐爛的rou,有些rou薄的地方,甚至見了白骨。 眾人一陣驚恐惡心,更甚者偏頭嘔吐。 趙春景也覺反胃,但依舊鎮(zhèn)定說道:“把尸體搬到岸上去?!?/br> 衙役見過死人,可哪里見過這種沒有皮的死人,光是想到要與這腐尸觸碰,就覺一陣驚悚,不敢動(dòng)彈。 趙春景沒有責(zé)罵他們,換做是他也覺得難以下手。 正要回頭喊人,就見一個(gè)姑娘正站他身后,絲毫不驚:“別用手碰,他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強(qiáng)行撈起恐怕骨rou分離。” 趙春景眼前一亮:“姑娘有何見解?” 旁邊衙役說道:“用布?” “別?!绷诛w魚說道,“剛才過來附近有芭蕉林,去摘十幾片新鮮又大的葉子過來,承在他下面,慢慢撈起來,再以粗麻繩纏裹。如此能將對尸體的損害降到最低,利于你們仵作驗(yàn)尸?!?/br> 林飛魚又忍不住說道:“往后大人還是攜仵作一起去命案現(xiàn)場吧,他能幫上忙的。不許仵作同赴現(xiàn)場的習(xí)俗早該改了?!?/br> “姑娘所言極是?!壁w春景喊聲讓衙役去摘芭蕉葉,等待之際他又問道,“姑娘怎么懂這些?你總不會……是仵作吧?” 林飛魚知道仵作的話十縣十男,就連臨時(shí)聘請,來應(yīng)征的也幾乎都是男子。 所以趙春景問得遲疑,也不怪他。 她想到程聿說此趙春景非他的同窗趙春景,若自己說自己是仵作,那只怕很容易就被猜到她就是臨縣仵作。 想罷,她說道:“我家中三代都是開義莊的,什么樣的都見過,熟能生巧。” “好一個(gè)熟能生巧?!壁w春景倒吸一口冷氣。 小石頭和十四在岸上墊腳瞧看,催促程聿也過去看看。 可程聿早就蹲了下來,甚至把眼睛都給捂上了。 “師爺,你不過去瞧瞧???不看怎么知道案子怎么樣呢?” 程聿死死捂住雙眼說道:“不看不看,自己地盤的都不看,還跑到這來看?!?/br> 十四氣笑了:“可你剛還說來看人家破案?!?/br> “??!我怎么知道那死尸如此恐怖!”程聿豎起耳朵說道,“岸上百姓怎么說的?剝皮!一個(gè)人被剝皮!還被泡在了水里,這何其可怕??!” 簡直比他聽過的所有死狀都恐怖。 十四和小石頭“嘖嘖”著他,知道他怕這個(gè),也不勸了。 很快趙春景和林飛魚上了岸。 程聿聽見嘩啦水聲,這才睜眼起身,可一瞧就看見衙役們拽著一個(gè)被繩子捆成粽子的尸體一起被撈了上來。 他頓時(shí)喉嚨發(fā)緊,但好在只看見綠油油的葉子,見不到里頭的人。 “你裙擺濕透了?!背添矊α诛w魚說道,“回客棧換衣服。” 趙春景本來想請她去衙門,看是否能提供些幫助,給些意見。 但對方一提醒,才發(fā)現(xiàn)她裙擺快濕上大腿了,頓了頓才提:“姑娘要是回頭有空,可以來衙門坐坐,聽聽老仵作可有說錯(cuò)的沒?!?/br> 林飛魚早就想去看看別的老仵作技巧了,立刻說道:“我這就去?!?/br> “可你衣裳都濕了?!?/br> “不礙事?!?/br> 趙春景沒有答應(yīng),看向了她的“大哥”。 程聿說道:“她想去就去吧。” 趙春景有心讓這少年也來,這都來了兩個(gè)了,萬一……剩下的也是奇才呢? 他便說道:“四位一起吧,去我衙門坐坐?!?/br> 程聿正有此意,他很想知道真正的趙春景去了哪里,這個(gè)人又是誰。 該不會是易容成趙春景的模樣,代替他為官,而趙春景……已經(jīng)…… 程聿打斷自己可怕的想法了,隨趙春景坐車去衙門圍看他斷案了。 第52章 謊言 驗(yàn)尸房中,當(dāng)衙役解開粗麻繩,揭開用七八層芭蕉葉包裹住的尸體時(shí),連從善德都吃了一驚。 他二十歲時(shí)家道中落,迫不得已隨仵作學(xué)藝,從業(yè)三十五年,什么樣的尸體沒見過。 但這具尸體確實(shí)是第一次見。 “兇手未免太過歹毒了……”從善德嘆道,為死者點(diǎn)上三品香,拜了三拜。 他看著這麻繩和芭蕉葉,問道:“誰說要這么綁的?” 衙役說道:“一個(gè)姑娘?!?/br> 從善德意外了:“多大的姑娘?” “二十出頭吧,她比我們還鎮(zhèn)定,就站在水里頭盯著尸體,然后跟大人說要怎么撈尸,別直接抬起來。” 倆衙役說完又說道,“她是一點(diǎn)也不怕,肯定有眼疾,否則怎么可能不怕?!?/br> “這是以小人之心揣度了吧,人家就是膽子大呢。”從善德邊壓下芭蕉葉邊說,“以大人的脾氣就沒問問?” “問了,姑娘說她家三代都是開義莊的?!?/br> “哦,那就不奇怪了?!睆纳频掠謫?,“不對啊,以大人的脾氣,就沒邀人家來衙門瞅瞅?” 兩人笑道:“還是您老懂大人,這會人就在外面溜跶呢。” 從善德點(diǎn)點(diǎn)頭:“出去吧?!?/br> 兩人趕緊退了出去,從善德隨即示意驗(yàn)尸官過來提筆記錄。 這會林飛魚隨著衙差閑逛衙門,聽他將這里吹得天花亂墜,聽他將自家大人吹上天。 她滿門心思都在那具剝皮死尸上。 根本沒怎么聽。 剝皮……是活著剝的,還是死了剝的? 那rou是一開始就爛成那樣了,還是魚蝦蠶食的結(jié)果? 程聿也在想這案子。 誰是兇手? 因什么仇什么恨? 兇手去了哪里,可會再禍害下一個(gè)人? 是一人行兇,還是多人? 兩人心思癢癢,可如今趙春景在前堂問那船夫和附近百姓去了,他們是不能過去聽的。 想到這,不由齊齊嘆氣。 衙役還以為自己說的不好,忙說道:“二位有什么想問的想說的只管說。大人吩咐了屬下,要好好招待幾位。可不能提前走??!” 十四笑問:“怎么,我們要先走了大人還要責(zé)罰你呀?” “責(zé)罰倒不會,可大人會滿臉憂慮,好像這天要塌了?!毖靡塾中τ旨?,“大人是個(gè)好官,可不能因?yàn)槲肄k事不力難過,他是父母官,我們哪有讓父母傷心的道理?!?/br> “你可真會說啊。”十四感嘆,“能得下屬喜歡的官,那肯定是個(gè)好官。” 程聿沒有否認(rèn),但他還是很在意真的趙春景的下落。 他問道:“你們大人是三年前赴任的吧?” “對啊?!?/br> “一直是這個(gè)模樣么?”程聿說道,“就是……說話、做事,愛惜人才?!?/br> “當(dāng)然是?!碧峒白约掖笕耍靡劬褂X自豪,挺起胸膛說道,“大人他從始至終都是如此,愛民如子,也體恤下屬,我們辦案累了,他還常請我們喝酒。” 程聿微頓:“他也喝?” “喝呀,一起喝酒吃rou,就問哪里能找到這樣親和的縣太爺!” “確實(shí)?!背添参⑽⑿Υ?,可林飛魚一眼就看出他這隱隱的笑不是真笑,頗耐人尋味。 等衙役跑前頭又叨叨叨介紹衙門的好時(shí),林飛魚低聲:“大人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