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魚【探案】 第15節(jié)
程聿沒有再反駁郡主。 她是個清冷性子,仿佛對什么感情都很漠然。 ——年幼時她是遭受過多大的挫傷啊,才如此冷漠。 趙捕頭的武功著實了得,很快那二人就敗下陣來,一旁的衙役早已等候收網(wǎng),撲上前去擒住二人。 小石頭一把扯下二人面巾,赫然是陳水天和周春。 “是你們?”縣令吃驚。 程聿卻很鎮(zhèn)定,并不意外。 那“囚犯”扯下頭罩,并不是陳金地,而是一個衙差。 陳水天冷笑:“我早料到了……” 林飛魚說道:“早料到了可你們還是冒險來了……” 二人默然。 興許……真的能救走陳金地呢? 程聿默了默說道:“走吧,陳金地在里面等你們。” 又見陳金地。 他沒有了假笑,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手腳已經(jīng)上了鐐銬。 他靜靜地等著,直到聽見程聿的腳步聲,他才抬起了頭,說道:“大人還不定案,在等什么?” 程聿在他面前坐了下來,身后黑壓壓的人,都在等他開口。 狹窄的大牢中,氣氛如黑云壓頂,低沉得可怕。 程聿說道:“你不是唯一的兇手……” “大人說笑了,我不是兇手怎么會認這個罪?”他笑著說完,卻聽見身后有熟悉的腳步聲。 來人也沒有想到會被衙役帶到這種地方,看見陳金地之后,更是訝然。 “腿瘸”的陳水天、看后門的周春,甚至癡傻了的蔣涵,都來了。 陳金地的臉色明顯變了變。 幾人相互看了一眼,沒有人說話,只有蔣涵東張西望,滿眼的好奇。 可當(dāng)他看見掛在墻上的刑具時,頓時緊張起來。 周春抓住他的手,低聲騙他:“不要怕,大人只是找我們問話,不是要傷害我們。” 聞言,蔣涵這才跟他們一起坐了下來。 陳金地閉目片刻,再次打開,又是輕松神色:“大人要問什么?” 程聿說道:“他們方才想要劫獄救你出去?!?/br> “……”陳金地既惱怒又失望,瞪眼看向幾人,“糊涂??!” 幾人沒有說話,糊不糊涂他們心里很清楚。 程聿說道:“陳水天你才是真正殺死王爺?shù)娜?,對吧??/br> 陳水天一愣,隨口否認:“我不是。大人,我們救朋友心切,可這命案的大罪可不能扣在我們的頭上?!?/br> 陳金地面色無異,說道:“我才是兇手?!?/br> 程聿搖頭:“你們大可以說初二那晚你們在一起喝酒,如此就互相有人證了??赡銈儧]有這么說,我想以陳水天直爽的性格是想不到這點的,只有一個可能,你一開始就不想這么做?!彼粗惤鸬卣f道,“你想攬下全部罪,自己去死,讓他們活?!?/br> 此話驚得陳水天和周春齊齊看他。 陳金地瞪了他們一眼,一切話語不言而喻。 他矢口否認:“沒有這種事。” 程聿說道:“事實上陳水天你的腳傷早就好了,只是不愿回到王府,所以一直裝病。我想那天約王爺見面的人,不是陳金地你,而是他?!?/br> “我腳沒好?!标愃焓箘糯纷约旱摹皬U”腿,似乎在極力證明他的腿傷,“我確實不愿意回王府,但是我腿一直沒好?!?/br> 趙捕頭說道:“方才你打架的時候可威武得很!” “……”程聿此時提著他的刀,上面坑坑洼洼,他問道:“你的佩刀怎么那么多缺口?” 陳水天語塞,程聿代他答道:“人的骨頭是很硬的,你的刀很久沒用了,是在分尸時砍出了缺口,是么?” “不是!”陳水天說道,“大人說這話要有證據(jù),刀只是一不小心磕損了?!?/br> “哈,大人越說越離譜。”周春說道,“換句話說,王爺怎么會赴他的約呢?” “那他又怎會赴陳金地的約?他向來是看不起你們的?!背添舱f道,“他大概是用了另外一個人的名義約王爺離府,見面的地方并不是半山,而是——陳水天的家里?!?/br> 周春說道:“大人在說什么小的聽不明白?!?/br> “周三娘?!背添舱f道,“你的meimei,陳水天的妻子?!?/br> 第20章 真兇(二) 幾人的瞳孔明顯地一瞬緊縮。 程聿說道:“據(jù)說周三娘生得嬌俏,而王爺正是個好色之徒。他平日就有染指府里的丫鬟婦人,令人痛恨。 怕是他早對周三娘有歹意,恰逢陳水天要替她贖賣身契,他便答應(yīng)了他。 王爺就是那樣的人,喜以人的悲痛為樂。成親當(dāng)晚,有人聽見房里有叫聲,當(dāng)日在場的人說,是王爺侵犯了新娘子?!?/br> “……”陳水天臉色陰沉下來。 沒有人說話,死一樣沉寂。 “那晚過后,沒有人再見過周三娘,恐怕已經(jīng)尋了短見?!?/br> 陳水天驀地說道:“她只是離開了,大人怎么能斷定她是死了?” “成親那日是去年的二月初二,王爺死的時候也是二月初二,半山上發(fā)現(xiàn)的這根繩子,我想了很久都沒有想明白它的用途。直到我看到送葬的人,又想到去年的初二……” 程聿將那繩子推到桌前,“周三娘死后一年,陳水天你都沒有忘記,為她守喪。四尺一寸長,是合適系在腰間的長度,用來系孝服,剛剛好?!?/br> 陳金地的眼神已經(jīng)不像一開始那樣冷靜了,他更多的是疑惑。 他不明白,程聿怎么會知道這么多。 程聿問道,“你把菜帶給癡傻的蔣涵吃了,對不對?” 陳金地忽然說道:“他是無辜的,他只是個傻子,什么都不知道?!?/br> 程聿沒有質(zhì)疑他的說法,繼續(xù)說道:“你給了他雞rou和春餅,又將包裹王爺尸體的油紙燒了。所以蔣涵說他看見了火鳳凰,像好吃的餅,可是又有臭味?!?/br> 單憑蔣涵的這些說辭,就足以證明他跟案件無關(guān)。 蔣涵點頭說道:“餅真的很好吃,雞骨頭也很好吐呢?!?/br> 幾人看看他,已是一陣沉默。 程聿說道:“我想王爺并不知道周三娘已死,陳水天你利用周三娘的名義,讓陳金地將信拋入王爺房中,約他相見。 王爺欣然赴約,甚至狂妄地去了陳水天的家中。結(jié)果被埋伏的陳水天殺死,隨后你們打掃干凈那處角落,將其搬到半山,用侍衛(wèi)的佩刀將其分尸。 待血流盡,你用油紙將尸體裹住,趁著夜色帶進王府。而給你開門放行的,就是周春。” “你們合力將尸體運回房中,偽造現(xiàn)場,隨后吃了飯菜離開,并將飯菜帶給蔣涵?!?/br> “這就是為何陳水天家中不見侍衛(wèi)佩刀,而王爺又不動聲色赴約的緣故?!?/br> “所以陳水天是主謀,你與周春,是幫兇。” 陳金地張了張嘴,想說這些都是他做的。 可是程聿似乎當(dāng)時就在身邊,看著他們作案,殺人分尸運尸,他好像都親眼看見了。 他最后說道:“王爺該死?!?/br> “你們不該動私刑?!?/br> 陳水天怒罵道:“我們?nèi)舨粍邮?,他只會殘害更多人?!?/br> 縣令罵道:“胡言亂語?!?/br> 陳金地盯著縣令,質(zhì)問道:“律法只是來約束我們這些無權(quán)無勢的人的,不是嗎?狗官,你敢抓王爺嗎!你要是敢,就不會把當(dāng)初報案的我們趕走,就不會讓三娘枉死,王爺早該見閻王去了!” “律法是約束所有人的,包括王爺,它并沒有任何問題?!背添舱f道,“只是行使律法的人,出了問題。如若是我,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br> 幾人怔然。 陡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氣。 林飛魚一直沒有說話,她看著沉默的幾人,忽然很想問他們一個問題。 “你們會后悔嗎?” 幾人緩緩抬頭看著她,沒有作答。 林飛魚明白了。 后悔。 但又不十分后悔。 被束縛在王府的他們,已經(jīng)沒有了后路,可是王爺不值得他們賠上幾條命。 林飛魚暗暗嘆了一口氣,不得不說,她心里也不舒服。 &&& 陳金地幾人很快就被捕押進大牢,準(zhǔn)備結(jié)案送京。 罪證確鑿,又有他們幾人的親口供詞,復(fù)審不過是個流程,他們已是必死無疑了。 天音郡主淺淺跟程聿道了謝,說道:“知道我父親的所作所為后,我倒是有些可憐他們。只是那是我的父親,所以我無法為他們求情半分,只能眼睜睜看他們?nèi)ニ懒恕!?/br> 這話說出來讓程聿覺得有點可怕。 可怕的是她面對兇手如此淡漠,可怕的是她對兇手的死也如此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