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魚【探案】 第13節(jié)
林飛魚覺得她果然還是個小姑娘,將案子想的太簡單了。 王爺這案子破不了,別說做仵作,她恐怕要直接去見王爺了。 街上人來人往,有備而來的人們手里的傘變多了。 十八骨的,二十四骨的,有大有小。 孩童身小,只撐了小小一把傘。有的孩童撐了把大的,將身體遮蓋得嚴實,只能看見一雙小小的腳在地面上行走。 程聿看了一會,只見雨珠從傘面滑落,跌落地面。 街道行人忽然安靜了下來,紛紛站在一側。 遠處正有一支喪葬隊伍正走來,靜默無聲,唯有雨響。 蒼茫的雨天中,白色的隊伍悄然前行。 他驀地站了起來。 小石頭問道:“怎么了師爺?” “去王府一趟?!背添舱f道,“我想我知道兇手是怎么運王爺回房間的了?!?/br> &&& 船是從假山縫隙中拉出來的。 小小的一條木船,沒有船篷,只有一根船槳。船艙里還有一些淤泥碎葉,沒有清理得太干凈。 程聿和一眾衙役站在岸邊看著人把船拉到岸邊,縣令這回終于不愚笨了,興奮說道:“兇手就是用這條船把尸體運到房間里的對吧!” 程聿說道:“以正常的推論來說,的確如此。兇手先用油紙將王爺?shù)乃膲K身體裹住,系上繩子,用船運到窗邊,將繩子拋進房里,再爬上房間,拉拽繩子,逐一將尸體運到房間里。 隨后解開油紙包,將其帶走。所以窗臺上留有一條溝痕,正是兇手拉拽油紙包的結果。” “可誰是兇手?” 程聿問道:“這船不像是做觀賞用的?!?/br> 韓大總管說道:“池里春日要清浮萍,冬日要摘枯荷,魚多,還得撈撈淤泥,為了方便,就買了這船用來清理池里的雜穢?!?/br> 林飛魚頓了頓:“所以這船是陳金地在用?” “對對?!?/br> 趙捕頭立刻意會:“將陳金地抓來問話!” 第17章 兇手浮現(xiàn) 晦暗大牢內,從外面進來的陳金地有些不適應,半睜了會眼睛,緩過來才說道: “大人,這船平日確實是我在弄,可這不代表我就是殺王爺?shù)娜税?。?/br> 程聿看著無比鎮(zhèn)定的陳金地,這反而更令人懷疑。 一個第一次見就對王爺?shù)乃劳纯蘖魈榈娜?,這會并不慌亂,也不驚恐,反倒是認真解釋。 這是反常的。 “二月初二那天,你在哪里?” “大人之前問過了。” “我再問一遍,二月初二那天,你在哪里?” 對方的氣焰似乎一下就躥了起來,咄咄逼人。 陳金地這才答道:“白天在府里拾雜穢,晚上在家睡覺。” “誰能證明?” “非要說的話……我隔壁的陳水天算不算?我有點動靜他肯定能聽見,洗澡吃飯還有去外頭的茅坑。” 程聿搖頭:“他喝醉了在睡覺?!?/br> 陳金地頓了頓:“小的沒法證明自己沒殺王爺,大人也沒法子證明小的殺了王爺啊。” 縣令怒道:“你這廝長了好一張嘴,來人動刑!” 程聿制止道:“逼供只會讓人屈打成招,易有冤假錯案?;仡^大理寺復審,恐怕會有麻煩?!?/br> 一聽大理寺復審,縣令立刻熄火了。 程聿說道:“陳金地,你這件有油漬的衣服,想必也缺了一角吧?!?/br> 陳金地氣息微屏:“大人在說什么,小的聽不懂?!?/br> “這塊布料?!背添矊⒛悄粗复蟮那嗌椴挤旁谧郎?,看著他的衣裳說道,“一開始我以為布料是從同樣顏色的衣服上被樹枝勾落的,可后來我細看,卻發(fā)現(xiàn)它的邊緣有細小針眼,分明是一塊補丁。而你的衣裳,正缺了這一角。” 陳金地猛地要站起來,被眼疾手快的趙捕頭壓下,將他掃視了一番,便提起他的衣角,赫然是缺了一塊。 小石頭取了布塊湊上去,與那缺失的邊緣完整地融在了一起。 他欣喜道:“大人真的能拼在一塊!” 大牢眾人頓時氣氛高漲。 抓到兇手了! 陳金地嘶聲:“我不是兇手!誰都能掉這東西,憑什么說是我的?!?/br> “你知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腹瀉?”程聿說道,“審問那日,你說你肚子不適,可還記得?” “這跟王爺?shù)乃烙惺裁搓P系?” 程聿說道:“我曾到過一個村子,那時正是過年,家家戶戶都很熱鬧……但茅坑更熱鬧,等待如廁的人宛若長龍。 我問及緣故,村長說他們村子窮,一年都不見葷腥……唯有到年底殺年豬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會請客,讓客人敞開了吃。 可第二天村里的茅廁都會排起長龍。因為平日吃太素,突然遭了一頓油水澆灌,肚子受不了,所以容易腹瀉?!?/br> 林飛魚也開竅了,說道:“陳金地吃了王爺?shù)耐盹??!?/br> 晚飯里有魚有雞有rou骨頭,對王爺來說并不油膩……可對吃不上rou的窮苦人家來說,卻是大魚大rou了。 “你非但吃了王爺?shù)耐盹垼踔吝€將菜帶走,所以你的兜里有油漬?!背添舱f,“我想知道你的動機,還有案件經(jīng)過?!?/br> 陳金地無力地坐回椅子上,好一會才說道:“王爺他不是人。我從老家千里迢迢來到這,他讓我進府撿垃圾。這活不輕松,給的錢不算少,可每次他給月俸…… 都會當著整個王府下人的面把銅板一個一個扔到地上。我必須要像狗一樣爬過去,趴在地上一枚一枚地撿起來?!?/br> 他說著已經(jīng)想起了那一日一日的屈辱,彎身哽聲:“寒風刺骨的冬天,他故意將玉佩扔到池子里,命我去撿。我潛水找了三天,才終于找到,凍傷了手,凍傷了五臟六腑,直到今天全身骨頭還總是作痛?!彼忠淮握f道,“他不是人?!?/br> 程聿默了默,問道:“你是如何殺了他的?” “初二傍晚,我從魚池窗戶拋入一封信,討要說法,約他山上見面。于是他乘坐我的船從府里后門出來,到了山上,我們發(fā)生了爭執(zhí),我便用石頭砸死了他。 后來又用刀將他分尸,趁著夜深人靜回到府里,把他的尸體搬進了屋里。本來要走,正好丫鬟送來晚飯,我便將飯都吃了?!?/br> 他的話音剛落,縣令便一拍大腿:“案子破了啊!趕緊上報天音郡主?!?/br> “還沒有?!背添舱f道,“黃玉你是哪里來的?” 陳金地眼有疑惑:“什么黃玉?” 林飛魚說道:“王爺死后,有人在他嘴里放了一片碎玉?!?/br> “我不知道?!标惤鸬卮故椎?,“結束了,我愿意償命?!?/br> 縣令氣道:“你這條賤命能賠得起嗎!!本官若能動刑,定將你五馬分尸!竟給本官惹了這天大的麻煩!” “呵……”陳金地冷笑,“你也是狗官一個,跟王爺沒什么區(qū)別,都、該、死?!?/br> “誰也不能攔著我動刑??!” 程聿說道:“大人冷靜,大理寺、大理寺?!?/br> 一想到復審的麻煩,縣令又沒了氣焰。 陳金地被關進了大牢,一行人都覺無比輕松。 就連林飛魚都面頰舒展,只覺這案子也沒太復雜。 可她看見程聿好似沒有破案的喜悅,便問道:“都抓到兇手了,師爺怎么還有心事似的?!?/br> “不對勁?!背添舱f道,“以王爺?shù)男愿瘢趺纯赡茈S意奔赴下人之約。而且陳金地的身材矮小,怎么去砸王爺?shù)呢堕T?” 他這一說,林飛魚也覺有問題:“方才師爺為什么不追問?” “他一心要攬下所有罪名,再問也是徒然?!被叵氚讣N種,程聿篤定說道,“兇手不是只有一個,他還有同伙。” 第18章 撒網(wǎng) “致命傷是以石頭砸囟門而亡,隨后被利器分尸?!?/br> “初二申時遇害,約莫一個時辰后被分尸。” “房間到處都是偽造的血跡?!?/br> “兇手將王爺?shù)耐盹埑粤司??!?/br> “從后門進入,用船將尸體運來,沒有人發(fā)現(xiàn)。” “小的叫周春,是看后門的,這個月當晚上的差?!?/br> “夾著雞rou的餅很好吃,它變成了火鳳凰,很臭?!?/br> “王爺奪我meimei?!?/br> “他侮辱別人妻女?!?/br> “他該死?!?/br> “那人一定很高大,力氣也很大,王爺也沒有戒心?!?/br> 接連三日每一句程聿聽過的,看過的供詞都在他的腦海里回閃。 窗外雨水從屋檐滾落,拍得地磚辟里啪啦,仿若珠子跳進他的思緒中,連接成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