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jié)
大祭司蒼老的雙手緊緊握住叢容的手臂,布滿溝壑的臉上老淚縱橫:“眷屬大人,我,我終于找到您了!嗚!” 叢容:…… 老爺子嗚嗚咽咽地哭個不停,叢大人共情能力低下,無法感同身受他此刻激動的心情,只好像上輩子安慰博導那樣輕輕拍拍對方的背,誰知,大祭司哭得更厲害了。 叢容真擔心他一不小心背過氣去,連忙重新拾起話頭:“不知道大祭司來找我有什么事?” 說到正事,老爺子抹了抹眼淚:“眷屬大人是這樣的,我想請您就任圣塔大祭司一職?!?/br> 巫尤找了三年的圣主眷屬,為的就是希望對方能帶領圣塔為這片大陸的人們帶來希望和福祉,現(xiàn)在人找到了,他也可以卸任了。 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大祭司的眼底滿是欣慰和敬畏,他這段時間雖然沒有出門,但從仆從口中得知了叢容頒布的一系列指令,果決,高效又不乏仁義…… 不能想了,再想他又要流淚了! 叢容沒說話,巫尤見狀不由急了,然后他似是想到什么,試探地開口:“叢大人是想當城主嗎?那自然也是可以的,歷代城主基本都由圣塔指定,只要您想,我愿意親手為您戴上屬于城主的冠冕。” 大祭司在城主府待了小半天,最后被管家送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蔫蔫的,連下巴上的長胡子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宿主,您為什么沒有立刻答應巫尤的請求?”9527冷不丁出聲,“您一旦成為了城主,整個圣城的財富都可以進行折算,還清債務也就一瞬間的事?!?/br> “你覺得神權的存在是好事還是壞事?”叢容忽然問。 9527愣住,它一個ai,每天的工作就是算算財富值,順便八卦一下宿主的感情生活,從未思考過如此深奧的問題。 “算了,就知道你不知道。”叢大人語氣鄙夷。 9527:……知道我不知道你還問我! 傍晚,炎朔訓練回來,見青年坐在窗戶前發(fā)呆,笑著走過去,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口:“在想什么?” 叢容將腦袋埋進他的胸口,悶悶地說:“今天大祭司巫尤來過了?!?/br> 他觀察了半天,基本可以肯定圣塔的這位大祭司和他的弟子嘉林完全是兩類人。比起后者,巫尤簡直單純得可怕,他就像后世那些醉心學術的老學究,沒那么多花花腸子,一門心思尋找他的圣主眷屬。 “想讓你當下一任大祭司?”炎朔挑眉。 “對。”叢容沒有隱瞞,“可是我不想。” “為什么?”炎朔輕撫他細軟的發(fā)絲,雖然這么問,神情卻不怎么意外。 在他眼里,叢容向來是特別的,和任何人都不一樣,會做出什么決定都不奇怪。 “我想削弱圣塔在民眾心里的地位和影響?!?/br> 雖然不愿承認,但叢容十分清楚他這一路之所以能走得如此順利,后世的科技是一方面,炎朔的保護是一方面,剩下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圣主眷屬這個名頭對原始人的震懾。 然而,神權不該是主宰一個城市甚至國家的存在,人們的信仰也不該建立在虛無縹緲的圣主身上。 “巫尤會同意嗎?”炎朔提出了一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 叢大人淡淡道:“他不同意也得同意?!?/br> 炎朔真是愛慘了他這副霸道又強勢的模樣,忍不住低頭吻上那雙粉色的唇瓣。 叢容一個后世來的現(xiàn)代人,在情事上雖然不及原始人奔放,但也沒有刻意壓抑自己的打算,兩人很快摟作一團,手也不老實起來。 “大哥?!币坏来嗌耐粼陂T口響起。 叢容整個人一僵,第一反應是問炎朔:“你進來的時候沒關門?” “我以為不會有人……”炎朔眼神無辜。 兩人齊刷刷看向門口的小蘿卜頭,斯諾那雙和少年如出一轍的漆黑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消失在炎朔襯衣下面的手。 叢大人尷尬地將手拿了出來。 “什么事?”炎朔蹙眉。 小孩低下頭,聲音里帶著一絲絲委屈:“大哥,我不敢一個人睡。” 叢容:…… 炎朔無奈扶額:“斯諾以前都是我母親陪他入睡的。” 結(jié)果現(xiàn)在彌月夫人接連兩次遭受伴侶背叛,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誰也不見,這孩子相當于死了爹,媽又不管,只好找他這個失而復得的大哥尋求溫暖。 “所以,他是想有人跟他一起睡?”叢大人想了想,微微一笑,“行,那我陪他去吧。” 炎朔還有些遲疑,叢容已經(jīng)牽起小孩的手:“走吧?!?/br> 斯諾看看他,又看看不遠處不為所動的自家大哥,扁扁嘴,任由青年把自己拉走了。 斯諾的房間在城主府的三樓,大概沒有其他人住在這里的緣故,顯得十分安靜,甚至可以說是死寂,難怪小孩不敢一個人睡。 大概看出他在想什么,斯諾出聲糾正:“大哥以前睡我隔壁?!?/br> 叢容一愣,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炎朔作為斯牧時候的住處。 “我能進去看看嗎?”他問。 斯諾繃著一張小臉,糾結(jié)半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房間并未上鎖,叢容推開門,因為經(jīng)常有仆從打掃,里面沒什么灰塵。布置比城主的臥室稍微簡單一些,但也相當奢華了,隨便撬一顆床頭的高純度原石下來都足夠買二三十個奴隸的。 叢容不由想起初次遇見少年的時候,身受重傷的小奴隸奄奄一息地趴在充斥著尿sao味的窯洞里,因為受不了高燒帶來的灼熱,半夜爬到他身邊,試圖尋求一絲涼意。 銀發(fā)青年唇邊不由浮起一抹淺笑,誰能想到那樣一個差點死去的孩子,有朝一日會成長為大殺器白狼呢? 叢容打開一個柜子,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羅列得整整齊齊的石板,字跡稚嫩,顯然出自孩童之手。他仿佛看到縮小版的炎朔抿著唇,腰背挺直,神情專注地用小刀刻下一筆一劃。 長大后的字倒是挺漂亮的,和他的人一樣。 叢容忍不住想。 “你喜歡我大哥?”斯諾冷不丁問。 “是啊。”叢容大大方方承認,“他也喜歡我?!?/br> 斯諾如有所思。 “好了,我看完了,我們睡覺去吧?!眳泊笕撕鋈幻靼籽姿芬郧盀槭裁床幌矚g夏犬了,他瞅瞅腳邊的小討厭鬼,嘆了口氣。 兩人默默走進斯諾的房間,小孩乖巧地走去浴室洗漱。 “要我?guī)兔??”叢容打量了一下對方的小身板,笑瞇瞇地問。 斯諾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大聲說:“不用。” 小孩自己洗了臉又洗了腳,然后才爬上床,見叢容站著不動,忍不住問:“你不睡覺嗎?” “我只跟你哥睡一張床?!眳泊笕死税岩巫幼拢八?,我就在旁邊坐著。” 斯諾沒再說話,給自己蓋好毯子,從叢容的角度望過去小小的一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青年似乎困意上來,腦袋一點一點的,斯諾縮在毯子里,只露出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看著他。 這個人長得非常好看,比母親還要好看,可他又比母親厲害得多,不,他比所有人都厲害。 他治好了瘟疫,讓貧民不再挨餓,連那些黑心的大商人都對他俯首帖耳,還有圣塔的大祭司…… 他會成為新的城主嗎? 因為父親斯查,和同父異母的哥哥斯晃,斯諾對所有當上城主的人都沒什么好感。 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仿佛被詛咒了一般,眼前的青年也會像他們背叛母親那樣背叛大哥嗎? 斯諾眸色沉沉,這時一道干凈的聲線打斷了他的思緒:“你盯了我快半小時了。” 斯諾一驚:“你沒睡著?!?/br> 叢大人伸了個懶腰,語氣幽怨:“你哥不在,我睡不著?!?/br> 斯諾:…… “想聽故事嗎?”叢容下巴擱在椅背上問。 斯諾也睡不著,猶豫了下,點點頭。 炎朔在空蕩蕩的臥室里一個人待到半夜,終于忍無可忍地站起來。 弟弟怎么了?弟弟就有理由抓他哥的伴侶晚上陪睡嗎?離了大譜了! 炎朔決定天亮以后找斯諾好好談一談,至于現(xiàn)在,他要把叢容帶回來。 少年拉開房門,下一秒被一具溫熱的身體撲了滿懷。 “斯諾睡著了?”炎朔抱著他的腰有些驚訝。 “沒有?!眳泊笕艘荒樀靡?,“我給他講了我們在炎黃部落的故事,小崽子就讓我回來了。” 炎朔愕然。 叢容貼著他的耳廓小聲說:“他讓我不要背叛你。” 炎朔失笑:“你會嗎?” 叢容眨了眨淺色的眼眸,微涼的手伸進對方的襯衣下擺,繼續(xù)兩人剛才沒完成的睡前運動。 e017號實驗體天生情感缺失,而現(xiàn)在缺失的情感從心臟處密密匝匝地生長起來,與一個名為炎朔的獸人少年牢牢綁在一起,盤根錯節(jié),密不可分。 不會。他在心里說。 …… 第二天吃過早飯,叢容讓老管家請來了大祭司巫尤。 老爺子原本還為眷屬大人不給自己明確答復而發(fā)愁,現(xiàn)在一聽對方找他,趕忙顛顛地跑來了。 “叢大人,您同意當大祭司了?”巫尤高興極了。 誰知銀發(fā)青年搖搖頭,老爺子不由失望,正欲再勸說,便聽對方道:“我打算改變圣塔的性質(zhì)。” “什么?”大祭司一頭霧水。 以前的圣塔是全大陸最接近圣主的存在,是至高神權的象征,然而虛無的信仰就像空中樓閣,早晚都有崩塌的一天。 好比這次瘟疫,傳說中無所不能的圣主并沒有庇佑祂的子民,連大祭司巫尤都在眾目睽睽之下發(fā)病暈厥。如果這時候有人跳出來說,你們一直崇拜的圣主是假的,根本不存在,輕輕松松就能動搖信仰的根基。 “我想將圣塔變成醫(yī)院和學校,而祭司則著重發(fā)揮他們治病救人和教書識字的作用?!眳踩萁忉尅?/br> 一下子把圣塔從圣城人心目中抹除掉同樣不現(xiàn)實,步子邁得太大說不定還可能起反效果。所以他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保留圣塔和大祭司,但它們不再是迷信的產(chǎn)物,而是被賦予了另一重新的,又容易讓原始人接受的身份。 祭司本來就肩負了一部分巫醫(yī)的職責,他現(xiàn)在只不過是將這個職責強化了而已。 巫尤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