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那抹綠清新而熟悉,在一眾雜草里牢牢吸引了叢大人的注意。 咦? 叢容眼中浮現(xiàn)出一絲愕然,他褲腿挽得高高的,露出白皙筆直的小腿,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爛泥,迫不及待地托起一片掌形綠葉,在腦子里問系統(tǒng):“這東西不會是我想的那個吧?” 9527也有些意外,驚訝地脫口而出:“圣使居伊的那包種子里居然有葡萄籽?!?/br> 叢容想起之前他確實在皮囊里看到過幾粒白色的種子,當時就覺得眼熟,但因為個頭比普通葡萄籽要大得多,所以根本沒往那方面想。 不過據(jù)他所知,野生葡萄大多酸澀,難以入口,并不像原世界那些花樣繁多的改良品質(zhì),皮薄多汁又甜,還帶花香,所以居伊收集葡萄籽做什么? 難不成異世大陸的葡萄本身就很甜? 除了直接吃以外,葡萄還能榨成葡萄汁,釀葡萄酒,前者還好說,酒不論在哪個時代都是高附加值的東西,債臺高筑的叢大人幾乎不用考慮就決定把這玩意兒蘇出來。 炎朔曬完獸皮毛毯便出去狩獵了。他是叢容的私奴,平時就算不跟狩獵隊一起行動也沒人會有意見,更何況少年每次都能打到極為豐厚的獵物。 部落里的人以為炎朔是另外找了地方挖陷阱,雖然羨慕但也沒想過像他那樣單獨行動。 野外畢竟是猛獸的地盤,人類單槍匹馬對上比自己兇猛許多的野獸幾乎只有死路一條,哪怕強壯如炎卯也不敢冒這個險。 小奴隸不在身邊,叢大人只能叫上任勞任怨的牟吼,知道叢容要和自己一起拔雜草,嚇得老實巴交的男奴差點給跪了。 “叢大人,我來我來,您看著就好?!?/br> 叢容皺了皺眉:“兩個人拔能快一點?!?/br> 說完,他捋起袖子,兩節(jié)細伶伶的胳膊看得牟吼眼眶發(fā)酸。 “大人,您真是太纖瘦了,怎么能干這樣的粗活呢?您不如回去睡一覺,醒來,草肯定已經(jīng)拔完了?!?/br> 叢容:…… 看著牟吼堅定的眼神,他知道他今天休想再碰到一根雜草了,只好任由對方在田里忙碌,自己去找搭葡萄架的木材。 葡萄正常的生長周期是兩到三年,也就是一般情況下,從葡萄籽發(fā)芽到爬藤再到開花結(jié)果需要兩三年的時間。但在異世大陸,這個周期很大概率又會縮短一半,也就是說,明年凜冬前,他就可以摘葡萄釀葡萄酒了。 當初居伊皮囊里一共七粒葡萄籽,如今七粒全部成活,按一株葡萄藤二十公斤果實的產(chǎn)量計算,七株將近兩百斤,而兩百斤葡萄全部釀成酒,又有…… 叢大人心里小算盤打得噼啪響,然而等牟吼拔完草,兩人正準備合力將葡萄架搭起來時,卻聽不遠處傳來小孩焦急的聲音:“叢大人!” 叢容和牟吼同時抬頭。 是夏犬。 “什么事急吼吼的,沒看到大人正忙著嗎?”牟吼沒好氣地低斥了兒子一句。 夏犬被他爹訓得有點委屈,但想到自己要說的事,立刻把這點委屈拋到了腦后,烏溜溜的眼睛睜得老大:“叢大人,我們撿到了一個人?!?/br> 牟吼被他的話嚇了一跳,訥訥看向叢容。 叢容挑了挑眉:“怎么回事?” 夏犬年紀不大,人卻非常機靈,說話口齒也很清楚:“我剛才和鈴他們在石屋后邊挖小蟲子,鈴尿急想去噓噓,大人您不是教育我們說不能隨地噓噓嗎?我就讓她去貓砂盆那里。” “貓砂盆”是叢容給公共廁所的昵稱,他當初只是覺得那個沙坑像原世界的貓砂盆,不過隨口一說,結(jié)果部落里不論大人小孩都叫開了。 夏犬說到這兒刻意停下來,期待又羞澀地看著叢容。 叢大人會意,贊許地摸摸他的小腦瓜:“你做得很對。” 得了表揚的小孩兒開心得滿臉通紅,舔舔嘴唇繼續(xù)道:“然后鈴就看到有個人趴在草叢里?!?/br> 異世大陸地廣人稀,地圖上炎黃部落附近只有兩個不足百人的中小部落,而且距離綠洲大概十幾公里遠,雙方誰也礙不到誰,這也是叢容當初把遷徙目的地定在這里的原因之一。 所以當夏犬說撿到一個人的時候,叢容有些意外:“男的女的?” “男的?!毙『鹤プツ橆a,“但他身上穿著和紅午大人一樣的衣服,唔,也不是,紅午大人已經(jīng)不穿那樣的衣服了,大人現(xiàn)在穿的是毛衣……” 夏犬的小眉頭糾結(jié)地皺一團,叢容的臉色卻微微變了。 老祭司以前穿的衣服,不就是被她當成寶貝一樣的麻衣? 而現(xiàn)在第二個穿麻衣的人出現(xiàn)了。 叢容幾乎瞬間就想到了兩種可能:一種,對方和紅午一樣,是某個部落的首領(lǐng)或者祭司,而他的麻衣同樣是跟圣使換的。 至于第二種可能……叢容微微瞇起眼,那人根本就來自圣城。 叢容留牟吼繼續(xù)搭葡萄架子,自己跟著夏犬去看那個穿麻衣的人。 然而還未靠近,他便聞到了一股濃重的惡臭。 叢容有些奇怪,明明還沒到公廁,而且在他的要求下,貓砂盆每天都有人輪流清理,保持衛(wèi)生,照理不應該這么臭才對…… 叢大人滿腹疑惑,不過很快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臭氣是從不遠處的一坨不明物上散發(fā)出來的,幾個小孩捂著鼻子站在旁邊,看到他立即興奮地跑上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叢大人好!” 叢容挨個摸摸孩子們的腦袋,夏犬是他們中的孩子王,小大人似的問:“那個人醒了嗎?” “沒有?!扁忥w快地回答。 見叢容似乎準備走過去,鈴趕忙又道:“叢大人,您別去,他實在太臭了!” 小姑娘一臉嫌棄。 叢容接任祭司一職后下過不少命令,比如獵物按勞分配,比如族人不能隨意打罵私奴,其中有一條是強制洗澡。 但凡炎黃部落的成員,不論族人奴隸,每隔三到七天必須洗一次澡,如果誰沒有這樣做,那么他或她的今日份食物就會被取消,分給其他人。 沒人愿意餓著肚子干活睡覺,更何況在眾人心中,叢容是圣主眷屬,眷屬大人說的就一定是對的。 然而原始人邋遢慣了,剛開始大部分人對洗澡如臨大敵,特別是女奴蓬,她原來的部落族人一生才洗三次澡,如果某個族人一輩子不找伴侶,那么就還要少一次。 結(jié)果洗了幾次澡后,所有人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皮膚變好了,表面坑坑洼洼的小疙瘩消失不見,雖然依舊是古銅的色,卻富有光澤彈性,充滿健康的力量感。 男人們暫且不提,天性愛美的女人們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變化,包括蓬,作為一名擁有六個情人的魅力女奴(僅比新晉mama煢少一個),誰也不能阻止她洗澡! 因此在如今的炎黃部落,每個人都很干凈,叢容已經(jīng)許久沒見到這么臟這么臭的人形生物了,難為夏犬還能分辨出對方身上套著的那件看不出顏色的玩意兒是麻衣。 這時,人形物忽然動了動,發(fā)出一聲長長的撩人的呻吟:“嗯唔……” 叢容:…… 幾個孩子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叢大人輕咳一聲,對夏犬道:“幫我去向紅午大人借一下毛蕪。” 小孩兒接到叢容的指令,驕傲地挺了挺小胸脯,一溜煙兒地跑了,再回來的時候,身后跟著女奴毛蕪。 毛蕪作為紅午的私奴,平時的工作就是照顧老祭司,所以不用跟隨采獵隊出去找食物。 叢容讓她把人形物帶下去:“麻煩先給他洗個澡,再換身衣服,醒了的話再帶來見我?!?/br> 毛蕪誠惶誠恐地說:“叢大人您真的太客氣了,無論為您做什么,都是我的榮幸?!?/br> 她生得膀大腰圓,也不嫌棄地上的人臟,提起來往胳膊下一夾,步履飛快地走了。 三號試驗田那里,牟吼已經(jīng)搭完了葡萄架,叢容過去看了看,調(diào)整了幾根樹枝的位置,以方便日后葡萄藤攀爬,見沒有不妥后,便回了神廟。 他把炎朔上午曬出去的獸皮毛毯收進來疊好放到床上,又煮了點獸奶,打算繼續(xù)做酸奶。 就在這時,神廟的門被推開,來人正是剛才被拖去洗澡的人形物。 此時對方的模樣可以用判若兩人來形容。 那人很年輕,最多不超過二十五歲,而且非常白,比叢容見過的任何人都要白,白得簡直不像個原始人。 他眉眼俊俏,四肢修長,不論從那方面看都完全符合叢容一個現(xiàn)代人的審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實在太瘦了,老祭司給他的毛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像一株弱不禁風,營養(yǎng)不良的小白花。 叢容在打量對方的同時,后者也在打量他,幾乎是見到叢容的一瞬間,小白花就愣住了,足足五秒鐘后,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你,您還缺情人嗎?” 叢容:…… 面對俊美小白花的大膽求愛,叢大人內(nèi)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于是他真的笑了,比常人瞳色稍淺的眼眸里似有璀璨星光浮動,冷硬的石砌神廟也因為青年的這一笑而滿室生輝,顏秋完全看呆了,傻兮兮地愣在原地。 剛得知可能有圣城人出現(xiàn)在炎黃部落地盤時,叢容首先想到的是居伊之死暴露了。 但在看見來人的那一刻,叢容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圣城城主應該不至于傻到讓這樣一個瘦弱的小白花過來替死去的圣使出頭。 他坐到神廟的主座上,一手托腮,一手漫不經(jīng)心地敲擊著寬大的扶手:“你叫什么名字?” 他眼睫微垂,姿態(tài)慵懶,聲音仿佛從鼻腔里發(fā)出似的,帶著不自知的惑人。 顏秋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老實回答:“顏秋。” “你來自圣城?” 顏秋毫不猶豫點頭。 “那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我們炎黃部落,而且還如此狼狽。”叢大人語氣不疾不徐,臉上掛著溫和可親的淺笑,眼底卻帶著一絲不明顯的疏離。 顏秋并未察覺,他俊臉微紅,然后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兒把事情前因后果全說了。 “不是的,您有所不知,我原來也是個體面人,但圣城出事了,迫不得已才離開那里,一路往南。 我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帶的食物吃完了,只能吃路邊的野菜,幸好這個季節(jié)不缺少食物,但野菜的味道實在難吃,又苦又澀,人家的腳也磨破了,流出了血……” “圣城出事了?什么事?”叢容一改方才的散漫,坐直身體,打斷他的絮叨。 “啊……”顏秋愣住,下一秒他的神情變得驚恐而哀傷,“圣塔和商會打起來了……到處都是火,還有奴隸們的慘叫聲,哭喊聲,連司康都死了。” 短短幾句話,信息量卻有點大,紅午的石板上記錄了圣城的兩大主要權(quán)利機構(gòu),一是城主府,還有一個就是圣塔,雙方就像部落的首領(lǐng)和祭司,共同把持著對圣城的掌控。 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商會。 商會顧名思義商業(yè)聯(lián)會,或者商人協(xié)會,原石作為貨幣出現(xiàn)后,改變了原本以物易物的經(jīng)濟模式,交易變得頻繁起來,叢容以為游商的產(chǎn)生已經(jīng)非常了不起了,結(jié)果圣城居然還形成了商會。 當然這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畢竟這個世界都出現(xiàn)了槍,區(qū)區(qū)一個協(xié)會,只要有人牽頭,總能辦起來。 另外,他始終堅信不論原世界還是異世大陸,所有的戰(zhàn)爭歸根結(jié)底都是主戰(zhàn)方為了掠奪資源,而商會最大的資源無疑是商人們大都很有錢,那么圣塔向?qū)Ψ介_戰(zhàn)多半也是為了錢。 他又想到按照慣例,居伊原本應該是等凜冬結(jié)束后再來紅石部落收取火原石,結(jié)果卻提前了…… 叢容深深凝眉,圣城的掌權(quán)者們?nèi)卞X到這個地步了嗎? 思及此,他又問:“司康是誰?” “商會原來的會長。”顏秋一臉頹唐。 “你原來是一名商人?”顏秋句句不離商會,叢容理所當然地以為他是其中的成員之一。 誰知對方搖搖頭,扭扭捏捏地說:“不,我是司康最寵愛的情人?!?/br> 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