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外面下雨了?!毖姿肥栈啬抗?,脫掉獸袍,上了床。 他身上暖得像個小太陽,叢容下意識靠過去,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少年在說什么。 “下雨了?” 這是叢容來到異世大陸三個月后第一次下雨,標志著炎熱的旱季終于徹底過去了。 “嗯,不是很大,毛毛細雨?!毖姿钒ぶ?,習慣性想抱胳膊,動了動手指,又放下了。 “總比不下好?!眳踩葺p聲說。 異世大陸最可怕的不是旱季,也不是凜冬,而是又干又冷,土地被凍得開裂,植物根系得不到水分滋養(yǎng),第二年雨季便沒有復綠的可能。 食草動物沒了食物,紛紛餓死,食rou動物也不可能活下去,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這片土地上的人類也將迎來覆滅。 下了雨,空氣濕度變高,洞xue里顯得有些陰冷,炎朔把篝火燃得更旺了些,叢容整個人包裹在厚厚的皮毛里,閉上眼睛,很快睡了過去。 * 半夜,叢容睡得正熟,耳畔隱約傳來痛苦的嚎叫,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問身邊的少年:“出什么事了?” 沒等來回應(yīng),叢容意識回籠,看向身側(cè):“炎朔?” 少年背對著他,一動不動。 叢容心頭沒來由發(fā)慌,起身去摸對方的臉頰,觸手guntang。 發(fā)燒了? “炎朔?!彼謫玖艘宦?。 炎朔微微動了動,睜開眼睛:“叢哥?!?/br> 不知道是不是發(fā)燒的緣故,他的聲音啞得厲害,叢容下床給他拿了水來喝。 少年就著他的手一口氣喝了大半杯。 “你發(fā)燒了?!眳踩菡f。 炎朔一愣:“沒有。” 叢容差點被他的話氣笑,他一個醫(yī)生還不知道別人有沒有發(fā)燒? 炎朔把腦袋湊到他手邊,叢容沒好氣地輕拍了一下,然后,他怔住了。 暖烘烘的,但并不燙。 叢容不信邪地又摸了摸少年的額頭。 確實沒發(fā)燒。 “叢哥,我身體很好的?!毖姿纷孕艥M滿。 炎朔的身體素質(zhì)確實不錯,恢復力驚人,入冬后還每天雷打不動地洗冷水澡,叢容相信就算自己感冒發(fā)燒,小崽子都不可能。 難道真是他睡迷糊了? 叢容心底閃過一絲疑惑。 “你剛才有聽到什么聲音嗎?”他記得自己是被叫聲吵醒的。 炎朔嘴角微挑,露出一抹輕嘲:“那聲音現(xiàn)在還在呢。” 叢容聞言,沉下心去聽,果然又聽到一陣痛苦的哀嚎。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時候下大了,哀嚎聲被嘩嘩雨聲掩蓋,不甚分明。 叢容一時分辨不出聲音的主人,只感覺有些熟悉。 看出他的疑惑,炎朔輕輕吐出兩個字:“炎山?!?/br> 是首領(lǐng)炎山在叫。 “他怎么了?”叢容奇怪。 炎朔搖搖頭,他也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叢容賴了會兒床——沒辦法,外面實在太冷了,旁邊的炎朔又太暖和,但他擔心自己的辣椒樹和胡椒藤,不知道有沒有被昨晚的寒雨打壞。 “我去看看?!毖姿钒阉椿孬F皮褥子里,自己披上長袍出去。 不一會兒少年回來了,身上帶著冰冷的寒氣:“沒事,那兩塊地方正好背風,雨打不到?!?/br> 叢容放了心,懶洋洋地躺著不想動,結(jié)果就聽炎朔又說:“我剛才在外面遇到炎卯了?!?/br> “嗯?”青年哼了哼。 “炎山快死了?!?/br> “什么?”叢容以為自己聽錯了。 自從冬獵結(jié)束,兩人便一直忙于布置洞xue和賺取過冬的物資,已經(jīng)快半個月沒見到首領(lǐng)大人了。 “怎么回事?” “他之前冬獵的時候受了傷。”炎朔只說了一句,叢容便明白了。 他想起替炎鬣治傷的那一晚,確實在炎山的腿上看到了血跡,受傷的部位被皮裙擋住,但從出血量判斷,肯定不是小傷口。 不過因為炎山并未表現(xiàn)出異常,而叢容當時的注意力也全在另外幾名傷者身上,所以也沒放在心上。 “他不敢告訴別人,連祭司午都沒說?!毖姿防湫?。 炎山在害怕,他早已到了退位的年紀,全靠一副強壯的軀體硬撐著,如果被人知道他受了傷,并且傷得不輕,他還能繼續(xù)當紅石部落的首領(lǐng)嗎? 因為沒有妥善處理,連日的長途跋涉讓他的傷口潰爛化膿,為了掩蓋腐rou的臭味,他成日躲在自己的洞xue里,私奴和情人都被趕了出去。 “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叢容問。 “昨夜祭司午去看了他,給他用了‘藥’?!毖姿仿柭柤?,“但首領(lǐng)大人好像病得更厲害了,族人們背地里都說是他觸怒了圣主,圣主打算收回他的生命?!?/br> 炎山的事并未給叢容的生活造成什么影響,叢大人每天依舊和小奴隸該吃吃該喝喝,順便琢磨任務(wù)的事,然而沒等他琢磨出個所以然來,祭司午主動找上了他。 彼時叢容正在給門口的辣椒樹裹防凍的干草,他做得很專心,如果不是炎朔提醒,根本沒發(fā)現(xiàn)不遠處多了一個人。 祭司午依舊穿著她那身破舊的圣衣,手執(zhí)法杖,一雙蒼老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叢容手中的植物。 “這是什么?”和她年邁的模樣不符,祭司午的聲音鏗鏘有力,顯得中氣十足,叢容簡單判斷對方再活十年不是問題。 “辣椒。”叢容摘了一個成熟的紅辣椒遞過去。 祭司午接過看了看:“有什么用?” 叢容:“和鹽一樣,可以當調(diào)味品?!?/br> 祭司午聽他提到鹽,眼睛微微一亮,叢容來不及阻止,就這樣眼睜睜看著祭司大人一口咬掉了半個辣椒。 叢容:…… 炎朔:…… “祭司大人,辣椒一般不能直接吃。”叢容輕聲提醒。 辣椒它當然可以,不過對從未嘗過辣味的原始人而言,無疑是太刺激了。 祭司大人的眼角泛起了淚花,叢容趕緊給她倒水,老人家一連喝了兩大杯才緩過氣。 不過她沒把剩下的半個辣椒還給叢容,而是塞進了自己的皮囊里。 叢容看見了,但什么也沒說,而是問:“祭司大人,您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他的態(tài)度不像其他紅石族人那樣卑微,卻讓祭司午感受到十足的尊重,這種恰到好處的分寸讓祭司午有些驚訝,不由仔細打量眼前的青年。 叢容的身高在原始人當中不算矮,但也絕對稱不上高,四肢修長,有肌rou卻不夸張,如果說青年的身材和原始社會的審美存在差距,那么他的臉則統(tǒng)一了這個時代的審美。 幾個月的異世生活讓叢容瘦了,下顎線條更加清晰,他的唇呈漂亮的粉色,看上去像花瓣一樣,五官并不深邃,卻有著華夏人獨特的東方韻味。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奔浪疚绾鋈婚_口,說出的話把叢容嚇了一跳,懷疑對方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然后便聽她道,“我現(xiàn)在有些相信,你或許真是圣主大人選中的眷屬了?!?/br> 叢容微微松了口氣,躬身行禮,算是默認了她的后半句話。 “聽卯說是你幫紅果那孩子接的生,圣主沒有拋棄她。”青年的態(tài)度讓祭司午感到滿意,語氣不由緩和下來,“鬣的母親也非常感激你?!?/br> 叢容微笑:“一切都是圣主大人的指示,我只是做了我應(yīng)該做的?!?/br> 炎鬣腹部的刀口回到部落一周便愈合得差不多了,也沒留下什么后遺癥,炎數(shù)幾個傷到腿的恢復得慢一些,但也能拄著木棍自己走路。 炎鬣的母親,炎數(shù)的伴侶,還有其他戰(zhàn)士的家人提出要給叢容當奴仆,可惜叢大人不需要,于是他們只能退而求其次,送了一大堆獸rou和皮毛過來當謝禮。 叢容象征性地收了一部分,剩下的都退回去了,畢竟他現(xiàn)在是真的不缺物資。 祭司午深深凝望著青年,似是要在他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叢容不閃不避,坦然與之對視。 “你跟我來?!奔浪疚绾鋈坏?。 說完轉(zhuǎn)過身,拄著法杖在前面帶路。 叢容沒有多問,他正愁該怎么獲得祭司午的認可,現(xiàn)在對方主動找上門,不失為是一個機會。 而且祭司午的打算叢容多少能猜到一點,十有八九是為了那個即將回到圣主懷抱的首領(lǐng)炎山。 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祭司午一直都十分看好炎卯。炎山一死,炎卯正好上位,根本沒必要再救炎山。 叢容微微蹙眉,身邊是寸步不離的炎朔。 “她要救炎山。叢哥,你會救他嗎?” 少年的聲音繃得有些緊,叢容瞥了他一眼:“你想我救他嗎?” 炎朔一愣,大概沒料到青年會問自己,沉默片刻,老老實實道:“不想?!?/br> 炎山和他的食人魔兒子一樣都不是好東西,繼續(xù)讓他霸占首領(lǐng)這個位置,對叢容沒有半點好處。 如果讓炎朔選擇,他只會想殺死對方。 叢容挑起少年松松綁在腦后的馬尾辮,笑得隨意:“讓一個人活著比死了還難受的方法有很多種?!?/br> 炎山的洞xue在土坡最頂層,面積是旁邊祭司洞xue的好幾倍,足以彰顯這位紅石首領(lǐng)的霸道和貪婪。 只是站在洞外,叢容便聞到了里面?zhèn)鱽淼臐饬覑撼?,青年眉頭都沒皺一下,徑直走了進去。 祭司午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炎山的洞xue雖大,卻被獸rou和皮毛塞得滿滿當當。這次冬獵,他一個人一口氣占了十頭鐵角獸,去掉內(nèi)臟和骨頭,純rou也有幾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