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好在冬獵隊運氣不錯,返程路上并沒有遇到和他們搶奪食物的食rou兇獸,盡管帶著鐵角獸拖慢了回去的速度,最終還是在第九天的中午,安全抵達紅石部落那座開滿窯洞的小土坡。 滿載而歸的冬獵隊受到了留守族人的熱烈歡迎,紅果抱著兩個孩子第一時間沖向炎卯,炎卯丟下手里的鐵角獸,就這樣臟兮兮地擁住了自己的女人和幼崽。 煢也被七八個相好圍了起來,孩子們在人群和獵物中間穿來穿去,興奮得尖叫。 “這么多鐵角獸?!”祭司午一臉震驚,饒是她見多識廣,也有些傻眼了。 “是叢……”炎丁迫不及待地想把狩獵經過告訴對方,被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 “確實是大豐收,這次每個人都能分到半頭鐵角獸。”炎山笑著說。 原本高度亢奮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如果不是炎山忽然開口,他們都快忘記這個首領大人了。 族人們神情古怪,炎山心下一沉,面上卻依舊努力維持著往日的威嚴。 祭司午隱約察覺有哪里不對,但眼前的鐵角獸實在太多了,豐收的喜悅讓她暫時將這點不對拋諸腦后,高舉起手中的法杖,朝一個方向深深跪拜——老規(guī)矩,感恩圣主對紅石部落的庇佑。 身后的族人和奴隸們見狀也立即虔誠地趴伏在地。 如果說從前圣主在他們心目中是虛無縹緲的信仰,那么經過冬獵,這份虛幻的信仰化作了切切實實的敬畏。 于是祭司午驚訝地發(fā)現,空地上的氣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莊嚴肅穆。 叢容混在奴隸中間,他沒有跪,而是偷懶坐著,旁邊的炎朔倒是跪得筆直,像一株精神抖擻的小白楊。 小白楊一張秀氣的俊臉繃得緊緊的,眼睛牢牢盯著不遠處的鐵角獸山。 返程路上,叢容一直被丁卯兄弟炎青還有紅藜炎崖幾人圍著,少年始終跟在他身邊,但幾乎不怎么說話,兩人唯一的交流大概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炎朔會主動過來挨著他。 炎丁和炎青也想跟叢容一起睡,可惜都被叢大人婉拒了。 “你們身上有血?!边@是叢容拒絕的理由。 “剛獵殺完鐵角獸,每個人都沾上了血?!毖浊嗍譄o辜。 “我沒有。”炎朔面無表情地說。 炎青不信邪地上下打量少年,結果小崽子別說血了,臉也比絕大部分人干凈,連長發(fā)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用皮繩扎了起來,看上去要多斯文有多斯文。 炎青:…… cao了,他總覺得比起炎朔,他和炎丁才是奴隸。 感恩儀式結束后,炎山走到成堆的鐵角獸跟前,大聲說:“現在,由我來分配獵物。 “這里大小一共有七十加三頭鐵角獸,作為首領,我可以得到其中的一半。” 炎山這話一出,人群一陣sao動。 首領分得一半獵物幾乎是每個部落默認的規(guī)矩,不論是之前的紅蟻部落,還是前幾次分配戰(zhàn)利品,都是如此。 那時候,大伙兒并沒有異議,絲毫不覺得哪里不對,但現在…… “炎山大人之前幫忙挖坑了嗎?” “沒有。” “那他去吸引鐵角獸注意了嗎?” “也沒有?!?/br> “挖陷阱的法子是他想出來的嗎?” “才不是,明明是叢大人想的!” 族人們竊竊私語,炎山臉色鐵青,祭司午也再次感覺到了異樣。 這次冬獵不僅收獲頗豐,而且?guī)缀鯖]什么傷亡,要知道上回光奴隸就死了七八個,族人也有不小的減員。 冬獵隊一定發(fā)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叢大人?”祭司午敏銳捕捉到了一個關鍵字眼,“誰是叢大人?” 人群安靜下來,齊刷刷看向隊伍最后的青年。 叢容不閃不避地迎上祭司午銳利的目光,微微一笑:“我就是叢容?!?/br> “一名奴隸?”祭司午的語氣沒有不屑,更多的是驚訝。 叢容也有些詫異,他以為祭司午會和首領炎山一樣,奴隸在他們眼里是螻蟻,是牲畜,是低到塵埃里的存在。 祭司午拄著法杖直視青年:“你做了什么?” 叢容還未開口,炎丁和炎青搶著把一路上的經過說了,包括穿越魔鬼巨口,包括嚇退鋸齒獸,捕撈食水獸。炎卯還問倉要了草網交給祭司午,后者在看見草網的瞬間,眼中閃過不小的震驚。 當聽到叢容替炎鬣縫合腹部的傷口,治療炎數四人的骨折時,她的臉色徹底變了。 “你,究竟是誰?”祭司午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明顯的顫抖,枯黃的眼珠死死盯著面前的青年,神情比炎山還可怕。 距離最近的炎丁被她的表現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叫了聲祭司大人。 祭司午沒有理他,只一錯不錯地等著青年的答案。 叢容站在那兒,不卑不亢,聲音不大卻十分清晰。 他說:“我是圣主眷屬?!?/br> 叢大人表面鎮(zhèn)定得一批,內心已經用腳趾摳出了三室一廳,但圍觀的族人和奴隸并不知道,聽他親口說出圣主眷屬四個字,不少人激動得臉都紅了,身體微微顫抖。 叢容也給自己的表現點了個贊,別的不說,他來異世大陸后臉皮顯而易見地變厚了不少。 祭司午怔了怔,旋即冷笑:“你不是?!?/br> 說完,她沒有再看叢容,轉身走回高臺上。 “祭司大人,您可能不知道,叢大人他真的非常厲害,不信您可以看看鬣和數的傷。”見祭司午不信,炎丁一著急,把叢容之前幫紅果接生的事也說了,奴隸們則小聲議論煢和大石的斷腿。 “叢大人是貨真價實的圣主眷屬!”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然而祭司午不為所動,堅定認為叢容不是圣主眷屬。 “我知道眷屬長什么樣,所以我很確定他不是?!彼f。 這下輪到叢容和其他人吃驚了。 叢容萬萬沒想到真有圣主眷屬存在,而祭司午恰好知道對方的長相。 尷尬大了。 只有炎山得意地扯起嘴角,露出黑黃的爛牙,什么圣主眷屬,什么叢大人,屁都不是! 原本他還擔心祭司午會因為炎卯而對這個奴隸另眼相待,現在看來是自己杞人憂天了。 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冒出一道聲音:“圣主眷屬也不一定只有一個?!?/br> 這聲音不大,帶著少年特有的味道,叢容幾乎瞬間就辨認出了它的主人,忍不住笑了。 “對啊,誰也沒規(guī)定圣主眷屬只能有一個,畢竟圣主大人身邊的情人都有上百個。”炎青反應極快地接下話茬。 “反正除了圣主眷屬,我想不出還有誰可以治好鬣的傷……” “同意,還有陷阱,這次冬獵之前你知道陷阱嗎?” “不知道。” “我也是……” 族人們越說越大聲,連奴隸都開始交頭接耳,炎卯站出來大聲說:“祭司大人,您確定眷屬只有您知道的那一位嗎?” 祭司午一噎。 “所以您也不確定,對不對?”炎丁立即道。 祭司午無奈點頭:“沒錯,我并不確定。” “祭司你……”炎山臉色難看。 “首領大人想說什么?”祭司午眼眸微闔,她視線在人群里一掃,深深皺眉,“鵬呢?怎么沒看到他?” 如果換一個族人或者奴隸,祭司午絲毫不懷疑對方死在了冬獵活動中,但鵬作為首領最疼愛的小兒子,炎山絕不會讓他出事。 炎山對上祭司午詢問的目光,眼神躲閃,含糊道:“鵬不見了?!?/br> “不見了?”祭司午微微提高了音量。 她當了幾十年的祭司,還是第一次聽說好好一個大活人會不見了。 “怎么回事?”見炎山不回答,她看向其他人。 炎青這個瞧熱鬧不嫌事大的三言兩語就把炎鵬虐殺鐵角獸幼崽,激怒領頭獸,導致獸群暴動的經過講了。 “鵬瘋了,他一定是自己跑了?!毖锥∫舱f。 祭司午責備地看了眼不遠處的炎山,后者用石刀撐著地面,努力挺直了脊背,卻依舊顯出了一絲疲憊的老態(tài)。 首領和自己一樣,他們都老了。 祭司午在心里感慨。 二者唯一的區(qū)別是她能認清這個事實,而炎山還以為自己活在二十年前。 “好了,鵬既然已經離開了部落,這件事便到此為止,我不希望以后再有人提起。” 作為紅石部落最有智慧的人,祭司午很早以前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首領代表著部落,首領的顏面即是部落的顏面,一旦首領的威信遭到質疑,那么這個部落離變天也就不遠了。 炎山也算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這孩子很聰明,卻并非是當首領的最佳人選,如果卯的父親還在就好了…… 處理完鵬的小插曲,祭司午再次把注意放到叢容身上,這一回她的語氣稍稍緩和,不提眷屬不眷屬的話,從族人們的口中不難得知青年這一路的表現都相當出色。 為了安撫浮動的人心,祭司大人道:“雖然你是奴隸,但我做主可以給你一整頭鐵角獸。” 一旁的炎山聞言神色微變,正準備說些什么,對上祭司午飽含深意的目光后重新閉上了嘴巴。 一整頭鐵角獸對任何一個族人而言都是相當豐厚的一筆“財富”了,更不用說奴隸,因此祭司午自認這番舉動相當大氣。 然而對面的青年卻搖了搖頭。 他說:“祭司大人,我不要鐵角獸?!?/br> 祭司午一愣。 “冬獵的時候,首領大人承若,如果能帶領隊伍渡過魔鬼巨口就讓我脫離奴隸身份,恢復自由,但后來他又認為事關重大,需要回來和您商量。 所以現在,我想問問您,我可以用這頭鐵角獸,換取紅石族人的身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