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比~寄書道。

    他坐在熟悉的、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圖書館里。不久前，林璘才在這里詢問他關(guān)于【陳赫名】——那個富二代的事情。

    還是之前的卡座。

    包括服務(wù)員端上來的冰飲，也是同一款。

    因為接觸到濕熱的空氣，冒出的冷氣凝聚成水珠滑落下來，在桌面上留下一灘粘稠的液體。

    見狀，在他正對面的林磷，不由露出了恍惚的表情。

    明明才過去不算長的時間，卻總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是因為葉寄書不再是他想象中的圈外人了嗎？還是因為知道了對方占有欲旺盛的男友，其實是邪神一樣的存在？……

    所以究竟為什么這么淡定。

    “你真的什么都沒管嗎？那個場景一定很恐怖吧?！?/br>
    “嗯?！比~寄書道，“只能這樣吧?！?/br>
    說實話。無論看多少次，密密麻麻的眼球、像肌rou紋理一樣裂開的地板，都讓人不寒而栗。但是除了無視，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

    葉寄書相信宴寐。

    不只是因為對方拼命向他解釋的樣子，也因為看到了對方的眼神。

    “管控局說過，如果宴寐真的要做什么，我也無法阻止?！?/br>
    因為對方的存在，似乎目前要比他強一些。

    所以，他可以在他的面前顯露出怪異的模樣，而其他【感染源】則永遠無法辦到。

    “如果是這樣，不需要向我解釋。”

    “……”

    林璘：“……你說的確實有道理。”

    畢竟對方出現(xiàn)的時候，管控局整個收容所的員工全都撤離了。就連他家隊長，可能都沒有出現(xiàn)在宴寐面前的自信……所以，那個【感染源】確實勇氣可嘉。

    可能是因為一直在沉川縣橫行霸道，所以喪失了對危機的感知能力吧？林璘是這樣猜測的。但事已至此，具體去想為什么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br>
    他拿起了桌面上的冷飲，猛地灌了自己一口，然后才放下，認真地看向了眼前的人。

    “你是……真的，不記得那個同桌了嗎？”

    當(dāng)初聽見危陽澤說，那是一個，對葉寄書來說很親密的人的時候，他不免吃了一驚。因為“親密”這個詞語的定義太重了，他無法想象葉寄書和誰親密的模樣。

    但如果是真的，加上宴寐這個不定因素，情況就顯得恐怖了起來。

    隊長明顯也是這樣想的。

    所以，在得到消息后，她立刻反饋給了總部。

    系統(tǒng)分析的結(jié)論是——【不存在】。

    但那畢竟是人工智能，還需要人工的進一步佐證。

    所以，林璘參與了查看葉寄書過去檔案的任務(wù)。他親眼看見了，對方在過去的經(jīng)歷當(dāng)中，確實有稱得上是“重要”的角色。就是這個長達六年的同桌。

    初中三年。

    高中三年。

    這不可能是巧合，只可能是故意為之。在這之前，為了避免有人摻雜私人感情影響葉寄書，所以管控局都是依賴系統(tǒng)進行分析，但不知道為什么，系統(tǒng)并不認為這是異常。

    甚至在葉寄書離開學(xué)校，因為“采風(fēng)”回到老家那邊的時候，系統(tǒng)依舊沒有發(fā)出警報。

    是判斷失誤了嗎……？還是因為……？

    但檢測數(shù)據(jù)顯示，系統(tǒng)依舊在正常運轉(zhuǎn)。

    總總原因在管控局所有人的腦子里回蕩，但無論如何也無法想通，唯一能做的就是進行補救。

    然后——

    就是現(xiàn)在了。

    整個事件已經(jīng)不知不覺結(jié)束。

    管控局甚至來不及插手，那個對葉寄書“很重要”的感染源就已經(jīng)被處理干凈。

    “……我以為你至少會對它有一點印象?！?/br>
    然后會變得難以抉擇。

    在自己喜歡的人，和重要的人之間搖擺。

    “嗯。至少按照常理來說是這樣。”

    從對方口中聽到“常理”兩個字，讓人的第一反應(yīng)是不可思議。

    葉寄書：“但是，我確實不感興趣?！?/br>
    聞言，林璘渾身一震。

    “我今天晚上有事，所以要先走了。”葉寄書道，“我知道你今天找我是為什么。宴寐不是你想的那樣。但我會試著努力看看，以后幫助管控局處理異常的?！?/br>
    說完，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看了林璘一眼，落下了“再見”兩個字，離開了圖書館。

    直至目送著對方遠去，徹底看不到身影，林璘才從剛才凝固的狀態(tài)中回過神來，臉上隨之浮現(xiàn)出了復(fù)雜的神情。

    【寄書，沒有否認?！?/br>
    【他并沒有說，自己是真的不記得了。】

    “……”

    林璘走向收銀臺，結(jié)賬。

    然后，他也走進了夜色中。

    直到來到熟悉的樹下，才拿出手機，按照慣例記錄這次的任務(wù)。

    頭頂蟬鳴嗡嗡作響，愈來愈烈，一切都和那天的情景一樣，在此時和他紛亂的心情連成一片。悶熱的汗水順著脊背滑下，浸濕了襯衫后背。

    【從坐下來開始，我根本沒有提過管控局的想法，但是卻被寄書看透了。的確，管控局打算讓對方在畢業(yè)后就加入，因為那抹除一切異常的能力正是目前局內(nèi)所需要的?！?/br>
    【之前在暗處一直沒有出現(xiàn)，是因為葉寄書太特別了。為了養(yǎng)成其穩(wěn)定、不受干擾的人格，盡量避免提前讓對方得知里世界的存在。但現(xiàn)在看來……對方的性格是不是有點太符合了……竟然真的、完全不受不感興趣的事物的干擾?！?/br>
    寫到這里，林璘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看向了自己的上方。

    樹蔭在夜風(fēng)的吹拂下，晃動著、像是連接在一起的墨色濃霧。

    突然間，他想到了一件事。

    對于那個“六年”的同桌，葉寄書都是這樣得過且過的想法。

    【因為從小到大都這樣培養(yǎng)了……】

    【即使是對身邊的異常，葉寄書也保持著毫不在意的漠然?！?/br>
    那么，如果按照正常的軌跡，也就是沒有遇到宴寐的時間線。即使管控局在他大學(xué)畢業(yè)后找上門來，對方也多半會處于一種“好麻煩”、“不感興趣”、“真的非得是我嗎”的狀態(tài)……

    雖然內(nèi)心是守序善良的。

    但說不定要花費很大的精力，才能讓其說出“我會試試看”這樣的話。

    可是現(xiàn)在——

    他卻主動說出了這樣的話。

    是因為宴寐嗎？因為宴寐的特殊身份？因為這樣，即使是麻煩，也會努力去嘗試……？

    林璘的大腦里，忽然閃過了一件事。那就是，先前對方在收容所的“選擇”是有意義的。

    葉寄書的意思很明確。

    他會為了自己的選擇而負責(zé)——換句話說，【宴寐】就是他的責(zé)任。

    為了履行責(zé)任，所以他會在這之后接觸管控局。即使這是一件麻煩的事。但也會為之去做。

    從做出選擇那一刻，葉寄書已經(jīng)做好了為【宴寐】的事付出一切的準備。

    【和寄書談戀愛，真有安全感?！?/br>
    【可以理解為什么祂不想分開……因為待在寄書身邊，真的能夠感覺到內(nèi)心的平和。】

    “……”

    不過，那個概念性的存在，也被葉寄書影響了。

    畢竟換做之前，管控局絕不敢想象祂會忍耐自己的本性，而這都是為了葉寄書。

    這種影響是相互的。

    雖然遇到祂是完全意料之外的發(fā)展，但也不意味著、一定比原本的時間線更好。

    林璘呼出一口氣。

    未知依舊存在，但不知道為什么……

    從得知對方身份特殊、接連經(jīng)歷狀況外的事開始，緊繃的身體終于有了放松的契機。

    就連那顆焦躁不安的心臟，不知何時也放緩了下來。

    【我的第一次出勤任務(wù)，現(xiàn)在大概……終于完成了?！?/br>
    間歇性響起的蟬鳴盡管刺耳。

    但襯衫卻從袖口被灌入夜風(fēng)，四肢都變得輕快了起來。

    林璘最后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明亮的圖書館，然后收起手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里。

    ……

    葉寄書調(diào)整眼前的收音設(shè)備。

    今晚是游戲策劃第二期。

    不過，這次不是在他的宿舍，而是在宴寐的宿舍。

    民俗系學(xué)生很少，是單人單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