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從頭到尾都是騙局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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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偶爾,任知昭也會懷疑任子錚對自己的關心到底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有什么所圖,在這兒扮演好哥哥大孝子。 但每次想想,她又會覺得,以任子錚的情商處理不了這么復雜的人情世故。畢竟他是個A就是A,B就是B,聽不懂玩笑,也辨不出好賴話的人。 所以大多數(shù)時候,盡管滿身帶刺兒樣,她還是會受著他的關心,他的好意。 比如像此刻這樣,披著他的外套,渾身僵硬地被他背著,背到車上。 不受白不受嘛。別人的好意,給你你就接著。倘若日后有什么代價……那也是日后的事兒。這是任知昭的生活之道。 說來,對她好的人也不止是任子錚。 作為爸爸,作為哥哥,任軍和任子錚這父子倆一直是挺稱職的,任知昭挑不出什么毛病。說實話,她的那些情緒,讓旁人看了,只會覺得是她一個叛逆少女自己在那鬧別扭。 這不,她前腳剛進門,任軍就迎了上來,將她拉去廚房:“餓了吧,來來來我?guī)湍惆扬埐藷嵋粺帷阏f你這孩子,飯也不吃就往外瞎跑?!?/br> 他將給任知昭留的菜倒入鍋中,又拿起邊上一碗切好的蘋果塞到她手中,小聲說:“昭昭,不跟mama置氣了,你媽也是關心你嘛。母女之間不生隔夜氣,來,把水果給你媽端去,和個好,她在書房里,完了來吃飯?!?/br> 任知昭本也沒想和mama置什么氣。她本來也是要去收音的,正好借機戰(zhàn)略性遁走。 能屈能伸,逃為上策,也是她的生活之道。雖然被任軍吩咐著去體諒mama讓她覺得著實別扭,她還是端著那碗蘋果乖乖去了。 書房里,王樺正對著電腦忙碌,電腦上放著她愛聽的歌。她跟著律動輕輕晃腿,聚精會神的,全然沒察覺身后微掩的房門被推了開。 門邊悄聲站著任知昭,看著背對著她的mama,一頭烏黑茂密的長發(fā)隨意挽起,露出的肩頸,似乎比過去在上海時圓潤了些許。光這樣看她的背影,會覺得那是個年輕女性。 任知昭突然覺得恍惚,像是被透明的屏障擋了住,端著那碗蘋果,遲遲不上前。 mama找到她一直以來苦苦追尋的幸福了嗎? 應該是找到了吧。 在任知昭的記憶里,mama一直……該怎么形容呢…… 或許是“國外的月亮圓”?mama一直都覺得國外的月亮更圓。 她學生時代曾有過出國留學的機會,最后陰差陽錯錯失了,具體的細節(jié),任知昭也不清楚。但她懷疑,這是她從記事起,mama就總是念叨國外的天多么藍,空氣多么清新,食品多么安全的起因,是她心結開始的地方。 王樺雖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卻從不喜歡這座城市。 她不喜歡上海的原因,也沒少在家人面前念叨,任知昭都會背了,比如人太多,太多的人爭有限的資源;比如那些浮華,和他們普通小老百姓都沒關系,只讓王樺覺得壓抑;比如生活成本太高,房價太高,年輕人們還前赴后繼地來,王樺都不知道他們要怎么生活…… 那時任知昭還小,上海的中產(chǎn)間似乎是刮起了一股移民潮。她每天聽到mama說得最多的話,就是什么小區(qū)里的老孫把房子賣了去澳洲養(yǎng)老啦,什么趙姐在美國讀博的兒子把他們夫妻倆接去生活啦,看他們發(fā)的朋友圈,那大房子啊,那綠草地啊…… 起初,王樺的這些憧憬,也只是停留在嘴上說說的程度,任知昭并沒有當回事。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樣的渴望卻不斷膨脹,積聚,在任知昭的外婆去世之后,徹底決堤,無法遏制地傾瀉而出。 那是一個平常的星期三午后,任知昭被mama接走前,正和同學們滿地找著一串紅嗦了吃。 能在上學的時候突然被家長接回家,同學們都羨慕壞了,任知昭也得意得很。 她沒想到,那是她最后一次去學校,也是最后一次見那些同學。 一個月后,任知昭就出現(xiàn)在了多倫多。 根本來不及悲痛的她,直到落地加拿大,進入海關后,才反應過來,哭到讓機場工作人員都以為她是被王樺拐賣的孩子。 其實她早該預見了,為了移民的事情,mama和她的親爹任一銘吵了不知道多少次。打外婆去世起,家中每天就只?;鹚幬?。 王樺曾有個大她很多的jiejie,早年因意外去世,任知昭也沒見過。外公外婆年紀都大,外公去得早,外婆的離去,帶走了王樺對上海的最后一點念想。 外婆留給王樺的那套老破小,一時半會兒也拆不了遷。就算是連著他們家當時住的那套地段并不算好的房一起賣了,也很難在好的地段換一套好房子,把任知昭送去好初中。 可如果用這些錢去國外買房,就不一樣了…… 正好那陣子,王樺認識了個做加拿大移民中介的朋友,每天給她忽悠得天花亂墜——讓孩子吸著香甜的空氣,喝著優(yōu)質的牛奶成長;讓孩子享受好的教育資源,還不用卷;孩子學音樂,以后遲早都是要上國外留學的,不如早點去,適應快,語言問題也沒有…… 當時任一銘只覺得王樺走火入魔,都快被人忽悠瘸了。 主要是,和王樺不一樣,任一銘有兄弟姐妹,父母健在,工作也滿意,他沒理由拋下一切跑去國外,他也不覺得國外有吹得那么好。 任知昭那時候也許是過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吧,對于父母每日的爭執(zhí),她視若無睹。反正從小到大,也沒見過他們給彼此好臉色,她都習慣了。 說來也有意思,嘴上雖是說著為了女兒,王樺從頭到尾卻從未問過女兒對離開故土,去異國生活的想法。就好像她是條小狗,自我意識這一說是不存在的,跟著主人是她的默認選項。 許是厭煩了無休止的爭執(zhí),任一銘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王樺也退了一步——由她帶著女兒先一步去加拿大,待她們穩(wěn)定下來,任一銘再去。 日后想想,任知昭才覺得,或許那天,爸爸是把自己放棄了吧。 “加拿大歡迎擁有不同技術的人來生活。mama是工程師,是他們需要的技術。爸爸是音樂老師,他們不需要音樂老師,所以爸爸暫時來不了。等mama工作穩(wěn)定下來,就把爸爸接過來,以家屬的身份團聚?!?/br> 王樺是這樣給年幼的女兒解釋她技術移民和親屬團聚的計劃的。 于是,在異國的頭兩年,任知昭幾乎都是靠著mama給的這點希望撐過來的。 斯卡布羅崖壁,算是任知昭初到多倫多去看的第一個景點。 加拿大的基礎教育輕松,下午三點多就放學,任知昭和那些鬼佬同學也沒什么可說的。放學后,她經(jīng)常獨自跑去崖壁上,幻想面前是海,幻想海對面是上海,那里此刻應該是凌晨,她的小伙伴,她的爸爸,還有鄰居家的陽陽哥哥,應該在睡覺。 那座崖,那片湖,幾乎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坐在那里,她會覺得日子是有所期待的。 她的期待,在兩年后,被碾得粉碎,挫得灰都不剩。 她意識到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張畫餅,一場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