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節(jié)
說完他抱著公主嗚嗚哭起來,哭得臨安肝腸寸斷。 朱老板在等什么,自然是等李善長等人主動來請罪了。 結(jié)果還沒等來他想要的,反倒等來了許許多多的彈章。都是要求嚴懲李善長等人,以及燕王朱棣的。 這些彈章論述的角度五花八門,但主旨只有一個,那就是謀反和大不敬,都屬十惡不赦之罪。應該把他們一個不落的全都處死! “呵呵……”朱元璋將彈章丟給太子,冷笑道:“這是要將老四跟李太師捆綁在一起,叫咱要赦免就一起赦免,要殺就一起殺?!?/br> “是這個意思?!碧狱c點頭,那幫人很明顯就是朱老板不能只跟他兒子講感情,卻跟他們這些幫他打天下的老兄弟講國法。 那樣也確實說不過去。 “但老四的事情跟他們能是一回事嗎?”太子氣憤道:“這純屬無賴了!” “他們以為自己的罪過能賴的掉嗎?”朱元璋冷哼道。 “看來他們是瞄上大赦了。”太子一針見血道:“想要借機上岸?!?/br> “做夢去吧,讓他們給咱解釋解釋,什么叫十惡不赦?”朱元璋哼一聲道:“咱就算最后把老四一起處死,也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父皇。這就沒必要了吧?老四的事都已經(jīng)過去了?!碧于s忙道:“就等著大赦一起放人了,何必節(jié)外生枝?” “沒見他們攀老四的伴兒嗎?”朱元璋怒氣沖沖道:“咱本來念著舊情,還打算給他們個機會,結(jié)果他們到這時候了,居然還要負隅頑抗,簡直是冥頑不靈、喪心病狂,咳咳咳……” 朱元璋氣急了,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上了年紀以后,他身體已經(jīng)不如從前了。不只是風濕的老毛病,還得了肺喘。 “父皇息怒。”見他的臉憋得發(fā)紫,太子趕緊給老父親揉胸順氣,好一陣子才緩過來?!盀檫@幫無情無義的東西氣壞了圣體就不值了?!?/br> “說得好,他們早對咱無情無義了?!敝煸包c頭道:“那咱也沒有必要,再跟他們講情義了?!?/br> 說著便沉聲下令道:“傳旨,把他們的彈章明發(fā)天下!讓天下人看看,不是朕要他們死,是他們自取滅亡!” “那老四的案子不又鬧起來了?”太子無奈道。 “誰讓他犯了大罪呢?”朱元璋神情陰沉道:“所以才會被人拿來將咱的軍。最后真要是被處死了,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太子還要再勸,朱元璋抬下手道:“你先別著急,他老李招還沒出完呢,等他表演完了再說?!?/br> “唉,好吧?!碧又缓么蜃?。 太子剛離去沒多會兒,吳太監(jiān)又稟報道:“臨安公主來給皇上請安了。” “哦?”朱元璋露出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道:“快讓她進來?!?/br> “兒臣拜見父皇?!迸R安頭戴點翠鳳凰的流蘇冠,外罩霞帔,款款進殿,向朱老板道個萬福。 “臨安來了?”朱元璋笑瞇瞇的起身相迎,兒子們可沒這個待遇?!翱熳?,去見過母后了嗎?” “還沒有,先來的乾清宮?!迸R安答道。 “好好?!敝煸熬秃芨吲d,從幾上果盤中,拿起個橘子,親手剝給女兒道:“聽你鼻音有點重,是著涼了還是哭鼻子了?” “女兒身體無恙?!迸R安雙手接過父親遞上的橘瓣,低下了頭。 “那就是哭鼻子了,是李祺惹你的嗎?!”朱元璋登時拉下臉來,罵道:“他媽了個巴子的,敢惹我閨女生氣,看咱怎么收拾他!” “別,駙馬沒惹女兒生氣?!迸R安趕忙抬起頭來,眼含水汽道:“女兒是擔心他而已?!?/br> “……”朱元璋一下就明白了,坐直身子道:“是那小子讓你來當說客的?” “不是,是我看他憂心忡忡,問出來的?!迸R安輕輕搖頭道:“女兒才知道公公家卷進了當年的謀逆案中……” “唉,傻丫頭,他那是故意讓你看出來的?!敝煸爱敃r雖然不在場,卻跟親眼所見一樣?!盁o非就是想讓你幫他求情嘛?!?/br> “父皇這么說,兒臣也沒法反駁。”臨安輕咬下唇道:“但我倆夫妻一場,兒臣總不能見死不救啊?!?/br> “嗯,這都是人之常情,父皇不怪你?!敝煸澳哪芸吹綄氊惻畠弘y過,便大手一揮道:“放心過你們的日子吧,駙馬不會有事的?!?/br> “謝父皇。”臨安感動得熱淚盈眶,忙起身下拜。 “坐坐,跟你老子客氣個啥?”朱元璋擺擺手道:“親事是你爹給你定的,咱肯定得讓你和和美美過一輩子?!?/br> “父皇對臨安真是太好了?!迸R安公主梨花帶雨,破涕為笑道:“那我回去就讓駙馬放心,李家沒事了。” “閨女別理解錯了,咱說的是駙馬不會有事,沒說李家啊?!敝煸疤嵝阉馈?/br> “?。俊迸R安愣了一下道:“駙馬是李家長男,李家有事豈能自安?” “咱格外開恩,寬恕的是駙馬李祺,不是什么李家長男。”朱元璋沉聲道:“告訴駙馬,讓他以后夾起尾巴來做人,把自己當成倒插門兒吧。” 第一三八二章 公主碰壁 朱元璋雖然疼愛臨安,但高低不肯放過李善長,臨安公主沒辦法,只能告退出去。 離開武英殿,她本來想去坤寧宮找母后再求求情,但鳳轎走到一半,臨安公主卻一踩轎板道:“停下。” “快停轎。”外頭的女官趕緊吆喝一聲,又請示道:“公主,不去坤寧宮了?” “嗯,去楚海滇王府?!迸R安公主吩咐道。 “是?!迸俦忝O(jiān)便把鳳轎抬向了西華門。出西華門上了西華門外大街。 西華門外大街上,那座門口蹲著石獅子,五間三起門,上覆綠色琉璃瓦的氣派大門,就是楚海滇王府的正門了。 門口的侍衛(wèi)見是臨安公主的鳳轎,便直接放行,同時通稟進去。 朱楨兩口子迎出來時,臨安公主已經(jīng)在銀安殿前下了轎。 “哈哈,大姐來送我啦?”朱楨笑著跟臨安打個招呼,當年在宮里的時候,除了幾個哥哥,他就和臨安關系最好。 “你要離京了?”臨安公主略一錯愕,不好意思道:“大姐光在家?guī)Ш⒆?,啥也不知道?!?/br> “沒事,乞骸骨的奏疏早送上去了,父皇還沒批呢?!敝鞓E笑著請她進后宅道:“走之前我還能不跟大姐打招呼?” 臨安公主到了王府后院一看,果然箱籠包裹皆已裝車,一副整裝待發(fā)的架勢。 錦安堂中。 給臨安奉茶后,朱楨問道:“大姐今兒不是單純來串門的吧。” “是。”臨安點點頭,她知道六弟素來討厭兜圈子,便開門見山道:“大姐是來求你個事的。” “大姐請講?!敝鞓E點點頭。 “求你救救我公公家吧?!迸R安緊咬著下唇,身為公主,說出個“求”字并不容易,哪怕對象是自己的弟弟。 “這種事大姐應該去求父皇,”朱楨輕聲道:“通過我拐彎抹角反而不好?!?/br> “我求過父皇了,但他老人家只肯寬恕駙馬,不肯饒過我公公一家?!迸R安眼圈微紅道:“我也不能不管我公公,那還是你兩個外甥的爺爺……” “這樣啊,你求過母后了嗎?”朱楨不置可否的問道。 “沒有,她老人家身體不好,cao不起心了,我實在不忍心打擾。”說著臨安公主起身朝朱楨深深一福道:“就只有求助神通廣大的六弟了?!?/br> “大姐客套個啥?”朱楨忙側(cè)身讓開,王潤兒則趕緊扶起公主。 “不過不是我推脫,這事兒你應該去找大哥呀。”朱楨正色對臨安道:“你也看到了,我都是快走的人了,找大哥不比找我管用?” “我去找過了……”臨安公主這才小聲道:“大哥說這事兒他聽你的,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 “好家伙。”朱楨苦笑一聲道:“這下是非管不可了。” “多謝六弟!”臨安大喜,又要行禮道謝。 “大姐先別急,”朱楨趕忙抬手道:“你知道大哥為什么這么說嗎?” “為什么?”臨安不解問道。 “因為我有一筆賬,還沒跟李善長算?!敝鞓E淡淡道。 “什么賬?你們還有仇?”臨安膽戰(zhàn)心驚道。 “不是私仇,是公憤?!敝鞓E沉聲道:“鳳陽城下,方丘湖中的十萬白骨,他到現(xiàn)在還沒付出代價呢!” “六弟……”臨安公主被他肅殺的語氣嚇得淚眼汪汪,王潤兒趕緊給大姑姐擦淚。 “大姐,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就像我想救四哥一樣,這都是人之常情?!敝鞓E嘆氣道:“但我們是天家,沒有單純的私事。不能完全憑自己的好惡行事,不然朝綱何存?法度何在?這大明朝怕是要比蒙元還短命?!?/br> “你我生為皇女皇子,在享受公主親王頭銜帶來的好處時,自然要承擔相應的義務?!敝鞓E語重心長道:“其中就包括自覺地維護,不去破壞它。要讓百姓相信,善惡到頭終有報。雖然這報應來得太遲了……” 臨安聽得面紅耳赤,她能聽出老六這是在教育她,不應該自私自利,只考慮自己的小家,不考慮國家。 “王爺……”王潤兒忍不住輕喚了一聲,讓他別再給大姐加碼了。 “唉,好吧,我不說教了?!敝鞓E苦笑一聲道:“大姐千萬別以為我是針對你。從老七老八老十的事情,你就能看出來,我就是這樣的人,我也沒辦法。” “是,大姐知道,六弟最耿介了?!迸R安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起身道:“大姐不為難你了,大姐回去了?!?/br> 說著便往外走,快出門時,便聽身后朱楨開口道:“大姐,李善長我是不會救的,但是李芳的國公之位我會盡量幫他保住。這個忙我也只能幫到這了。” “多謝六弟。”臨安轉(zhuǎn)過身來深深一福。 “大姐我送你?!敝鞓E起身,和王潤兒一起,把臨安送到前院,目送她上轎離去。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些不近人情了?”朱楨忽然問一旁的王潤兒道。 “從來沒有?!蓖鯘檭狠p輕搖頭,挽著他的手臂,柔聲細語道:“王爺心里有家有國有百姓,最有人情味了?!?/br> “哈哈哈?!敝鞓E不禁開懷大笑,親熱的擁著王潤兒的肩膀道:“有王妃懂本王,吾道不孤!” “王爺……”王潤兒嬌羞地低下頭。這大庭廣眾的…… 日暮時分,鳳轎回到了公主府。 李祺早就等在院中,趕緊迎上前挑開轎簾,扶著臨安下轎。 “辛苦了公主。”他一臉心疼道:“趕緊進屋歇歇再說?!?/br> “駙馬?!迸R安卻搖搖頭,抱歉道:“我已經(jīng)求遍了父皇、兄弟,但還是沒保住公公。” “???”李祺愣怔一下,脫口問道:“你求母后了嗎?” “沒有,我說過母后不能再cao心了。”臨安搖頭。 “我都跟你說了,找別人根本不管用!你那些兄弟當年在鳳陽,當年都在鳳陽跟我爹結(jié)了仇,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怎么可能救他呢?!”李祺越說越激動,不知不覺提高聲調(diào),下意識甩開了公主的手,揮舞著雙手道:“只有母后能救我爹,就求她一回能怎么著啊?!” “……”臨安公主怔怔地看著李祺,忽然覺得自己的駙馬好陌生。 她這輩子求過的人,加起來都沒有今天多,沒想到低聲下氣了一天,換來的居然是駙馬的指責…… “抱歉公主,我關心則亂,一時失態(tài)了。”李祺也意識到自己離譜了。區(qū)區(qū)一個駙馬,敢跟公主甩臉子,而且是在下半輩子只能靠她的時候,簡直離譜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