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節(jié)
牛方又一指地圖旁的兩張畫像。上面一個是面相兇狠的中年男子,另一個是長的有點像唐氏兒的少年…… “這兩張畫像是我們的人偷偷臨摹的,畫的有點倉促,做個參考吧?!迸7秸f完又把兩張畫扯下來:“算了,到時候我現(xiàn)場指給你們看。” 幸虧他今天最后見到了那位六王爺和皇長孫的真容,不然要真憑著這兩幅畫,十有八九要認錯人。 吩咐停當之后,他回頭請示師父時,見陶真人也穿上了官軍的盔甲,還刮掉了胡子。 “師父,恁這是?”牛方驚喜道。 “我與汝等同去?!碧照嫒说溃骸俺蓜t同生,敗則共死?!?/br> 教徒們登時士氣為之一振。這世上沒有比主將身先士卒,更好的激勵法子了。 “出發(fā)吧?!闭f完,他便帶著教徒們,列隊出了登瀛閣。 兩百教徒就這樣扮成巡夜的衛(wèi)兵,大搖大擺的穿行在王宮的甬道巷子里。遇到了許多次王府的衛(wèi)隊,全都沒對他們進行盤查,就這么讓他們輕而易舉來到了紫云樓北面的高墻下。 這時,從墻角陰影里出來個火者,迎著隊伍走過來。 那火者小聲道:“你們才來?” “你是?”牛方警惕的看著對方,還舉起燈籠照了照他的臉,黑咕隆咚也看不清個啥。 “我是穆公公派來的?!蹦腔鹫哂靡痪淝锌冢蛳怂囊苫螅骸扒ё?nèi)f化,我心光明?!?/br> “憐我世人,憂患實多。”牛方也應一聲,雙方就算接上頭了,這下徹底不再懷疑對方的身份。 那小太監(jiān)輕聲道:“紫云樓有個不用的側(cè)門,他們的侍衛(wèi)不知道,沒有把守?!?/br> “好,帶我們過去?!迸7较驳?。便跟著那小太監(jiān)繞到深深的甬道中,果然看到一道不起眼的小門。 “這里原是工匠建樓的時候貪圖運送材料方便,開了一處小門,所以距離紫云樓最近。完工時應該堵上,結(jié)果不知怎么給忘了?!毙√O(jiān)小聲介紹道。 說著他推開那道小門,指著前頭不遠處的樓閣道:“那里就是紫云樓了?!?/br> “上!”陶真人低喝一聲。帶著手下教徒逼近了紫云樓,他的心砰砰直跳! 自己等了整整十年,終于等到了這個機會!不是為了誰的造反事業(yè),而是為了向一個人尋仇!只有親手殺了那小子,自己才有臉去見九泉下的弟兄們。 須臾,一行人來到了正殿門口,借著昏黃的燈光,能看到匾額上“紫云樓”三個遒勁的大字,匾額下,還有披甲衛(wèi)士列隊矗立。 牛方看了看師父,陶真人便指了指兩側(cè),兩人便按計劃分兵,陶真人帶了大部分人馬,從西稍間摸進去主攻。牛方帶了二十個人,從東稍間摸進去佯攻。 只要任何一方開打,另一方就馬上動手,兩邊開花,讓敵人顧此失彼! 正是夜半三更人最困倦的時候,那些衛(wèi)士雖然紋絲不動的站著,警惕性卻很差。 結(jié)果讓陶真人一行都摸進內(nèi)寢了,依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 終于,跟自己朝思暮想的仇人,只隔著一道帷幔了。他強抑著激動的心,伸出顫抖的手,猛地一把扯開帷幔,教徒便端著武器沖了進去。 一進去,教徒們就涌到那張雕龍畫鳳的花梨木大床邊上,舉起刀槍一個勁兒的猛刺。 乒乒乓乓一頓,卻沒聽到一聲慘叫,陶真人奇怪的叫住手下,上前扯開被子一看,登時愣在那里。 只見被子底下根本不是真人,而是燒給死者用的那種紙人。紙人已經(jīng)被捅的稀碎。臉上也破了兩個大洞,好巧不巧正在雙眼的位置,看上去詭異極了。 眾教徒也全都驚呆了,本來就是愚昧迷信之人,不然也不可能信了鬼話來送死。見狀嚇的魂飛魄散,以為老六是死人變的呢…… 陶真人倒是保持清醒,他剛要開口,卻聽不遠處傳來牛方凄厲的大叫:“師父,都是假人!啊……” 話沒說完就變成了慘叫聲。 這時四周的帷幔被次第扯下,無數(shù)全副武裝的侍衛(wèi),從四面八方涌了出來,將陶真人一伙團團圍住。 眾教徒這時反而清醒過來,開始瘋狂的負隅頑抗。他們都想的很清楚,當場戰(zhàn)死一了百了。如果投降的話,非但要飽受酷刑,還會牽連家人。橫豎最后都是個死,還不如當場拼個痛快,帶走一個不虧,帶走兩個有賺。 可他們雖然武藝高強,但在配合默契的軍隊面前,個人的武力完全不值一提。而且這些侍衛(wèi)都是要專門訓練室內(nèi)作戰(zhàn)的,有一套專門適應狹小空間混戰(zhàn)的陣法。 明軍侍衛(wèi)以三人為小組,呈品字形列陣,前頭的一個主攻,后頭的兩個負責防守,并給主攻手創(chuàng)造殺敵的條件。 而在整體上,明軍侍衛(wèi)各個小組之間也可以互相支援,就像一部高效精密的殺戮機器,瘋狂的收割著敵軍的生命。 短短盞茶功夫,一百八十名刺客便盡數(shù)了賬,就連那陶真人也重傷倒地被俘。 他寄予厚望的這場刺殺,就這樣草草結(jié)束了…… 第一一八零章 摸錯門 陶真人被俘的時候,牛方已經(jīng)先一步被五花大綁押出來了。結(jié)果正碰上那帶路的火者。好像沒事人一樣站在邊上,跟個侍衛(wèi)說話。 “你帶的什么路?!”牛方憤懣的大吼一聲。 “哈哈哈!什么路?當然是送你上西天的不歸路啊?!蹦腔鹫卟唤笮Φ溃骸按镭?,還沒發(fā)現(xiàn)這里不是紫云樓嗎?” “?。俊迸7降菚r呆若木雞。終于醒悟道:“你故意帶我們走岔了道?!?/br> “對呀,才想明白嗎?”那火者其實是高鐵假扮的。他被老六從耽羅島上帶回來十年了,言談舉止已經(jīng)與漢人別無二致。 “我為什么帶你們繞了那段路?因為我?guī)銈冞M的根本不是紫云樓,而是它邊上的明月軒!”高鐵得意的大笑道。 “不可能,這里的結(jié)構(gòu)跟穆順畫的圖上完全一樣?!迸7诫y以置信道:“難道他一直在騙我們?” “蠢貨,你在王府這么久了,不知道宮里的建筑都是對稱的嗎?”高鐵得意的翻過身后一塊木匾,上頭是“明月軒”三個大字。 “只要把匾額一換就行了?!?/br> “穆順,俺艸恁娘!”牛方見自己被人當猴耍,登時破了大防。 “你這樣說穆順可是要難過的。”高鐵身邊的李芳遠被老六養(yǎng)的高高大大,相貌堂堂,穿著千戶的官服,沉聲說道:“他可是你們忠誠的信徒,只是沒干過這么刺激的活兒,被我們一嚇唬就尿了褲子……” 雖然還不知道老十跟方仙道扯上了關系,但老十本身表現(xiàn)出來的危險性,就足以讓侍衛(wèi)們在心中拉響最高警報了。 所以來魯王府的路上,負責保護各位殿下的侍衛(wèi)頭領們,便一致同意將安保程度提升到最高級別! 一進魯王府,他們便按照預案,各司其職,緊張的布置起安保措施來,其中李芳遠和高鐵負責審查紫云樓的一干人等。 結(jié)果第一個紫云樓總管,就查出了問題。 其實也不怪那穆順,他一個那么好騙的太監(jiān),哪能禁得起可怕的“忠誠測試”? 這套測試是當年朱楨參照克格勃的“假逮捕”,給錦衣衛(wèi)設計出來的。目的是測試自家jian細,以及內(nèi)部涉密人員是否變節(jié)。 簡單說來,就是出其不意將測試對象秘密逮捕,然后以對手的名義對其進行審訊! 比方說在跟胡黨斗爭最激烈的時候,審訊者便自稱是胡相的人,一上來就詐唬說:“我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你就是錦衣衛(wèi)的jian細!” 測試對象當然會矢口否認,審訊手段便一步一步升級,從疲勞審訊到不留傷痕的rou體折磨,直至“假處決”……要是刀架在脖子上,還沒有逼問出什么來,測試對象就算是過關了。 然后就被重新戴上頭套,送走釋放。測試對象從頭到尾都以為是被敵人捉去審訊,以為對方?jīng)]有傷害自己,是怕遭到錦衣衛(wèi)的報復,所以只會對錦衣衛(wèi)更加忠誠。 因為這么多年下來,所有接受測試者,日后表現(xiàn)的都更加忠誠,這個測試便因此而得名。 這手段著實陰暗,但作為一個特務組織,要是沒有這種自清潔手段,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滲透成篩子的。只能說既然選擇了與魔鬼為伍,就要有被魔鬼折磨的覺悟。 朱楨的衛(wèi)隊并不搞特務工作,但同樣對忠誠有極高的要求,所以這套手段就被鄧鐸借鑒過來,對可疑人物進行審查,可謂屢試不爽。 穆順一被帶進小黑屋,就被按在椅子上,遭到了恐怖的恫嚇。說他們已經(jīng)掌握了證據(jù),知道他是別人派來的jian細,意圖謀害王爺!讓他如實招來,不然大刑伺候! 為了加強恫嚇效果,侍衛(wèi)們還煮沸了油鍋,把他的臉往里摁。如果穆順能夠堅持不承認,就會……被直接摁進油鍋里。 這時他就能發(fā)現(xiàn)油鍋其實沒那么燙,因為里頭加了大量的醋。 然后就恭喜過關,有請下一位。甚至還會給他們抹布擦干凈臉。 可是穆順他心里真有鬼,結(jié)果就在鼻尖要碰到油鍋的瞬間,他就招了…… 當時高鐵和李芳遠面面相覷,不知是該為方法奏效而高興,還是為魯王府jian細遍地,隨便抓一個都有問題而震驚。 經(jīng)過審問后,穆順供述了今晚方仙道的全部計劃。當然也包括他會派人帶路在內(nèi)…… 茲事體大,兩個人趕緊上報給王爺,詢問是否立即派人包圍登瀛閣。 當是時,朱楨和雄英三人正在參加魯王舉辦的歡迎宴會。宴會的奢華程度讓沒見過世面的十一十二和雄英,那真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 看著三人目瞪口呆的樣子,老十就很得意,端著酒杯看一眼雄英,對兩個弟弟道:“可惜因為雄英在,很多攢勁兒的節(jié)目不能上,這酒喝著寡淡的很?!?/br> “為啥我在就不能上?”朱雄英不解問道。 “因為你還小,哈哈哈!”哥仨放聲大笑。酒桌果然是拉近距離的好地方,三人仿佛回到了在大本堂時的歲月。 朱楨坐在主賓位置上,含笑看著這一幕,這時高鐵走進來,伏在他耳邊嘀咕起來。 朱楨只是目光倏然一閃,神態(tài)卻始終松弛如一,他輕聲吩咐高鐵幾句,后者點點頭,便快步出去了。 “怎么了,六哥?”老十問道。 “沒什么,一點小事?!敝鞓E放松微笑道:“你們剛才說到哪了?” “剛說到老十二在大本堂的時候,干的那些荒唐事兒?!崩鲜闩d致勃勃的說道。他當年可是好學生來著,當然特別愿意回憶當年,而不是說現(xiàn)在。 可老十哪壺不開提哪壺,老十二都已經(jīng)有些生氣了,朱楨便笑著打起圓場,主動把聊天的節(jié)奏往輕松、親切里帶。 再說老十再不正常,也不至于接風宴上掀桌子,總之最后散席時是賓主盡歡。 老十又把他們送回了紫云樓,剛要告辭時,卻被老六一把拉?。骸澳阄倚值芏嗄瓴灰?,今晚就抵足而眠,聊個痛快!” “也好?!崩鲜t疑一下,終究還是答應了。 第一一八一章 孽畜,哪里跑? 老十有隱疾,其實不想跟他們同睡,但他拒絕的話就顯得更奇怪了,心說反正就一晚上,穿的嚴實點便是了。 但換衣服的時候,他是決計不肯當著哥幾個面兒的,便讓宮女拿著衣裳包去了西稍間。 趁著他出去的功夫,朱楨小聲對雄英三人,把高鐵報告的事情講了一遍。 雄英三人聽了全都驚怒交加,沒想到在自家人的王府里,都能埋伏這么多刺客。 “我這就把老十叫過來,跟他當面對質(zhì)!”老十二最是沖動,他以為大家關系再不好,也是親兄弟,不應該也不至于痛下殺手吧?! “站??!”朱楨卻叫住他,嚴厲的呵斥道:“你遇事太沖動了,這會要了你的命的!” “是啊十二?!敝齑灰渤谅暤溃骸斑€不知道這件事情,十哥到底有沒有參與?如果他真的參與了,你這樣沖動,只會讓他狗急跳墻的!” “我不信他參與了!”朱柏兩眼噴火,低吼道:“一起長到大的兄弟,能下的去這個手嗎?” “你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保證安全,就必須做最壞的打算?!敝鞓E卻面沉似水道:“沒有必要感情用事,等水落石出的時候再難過也不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