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guī)煾笩o所不知！”朱雄英就很得意。

    “哈哈，好多事情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微山湖可是個好地方，這個季節(jié)能吃到四鼻鯉魚大閘蟹，還有麻鴨和它的蛋?！敝鞓E摸了摸雄英的臉蛋，笑道：

    “咱們找個人煙稠密的地方下船嘗嘗鮮?！?/br>
    “什么，下船？”雄英三人這下高興壞了，這半個來月一直撈不著下船，可把三個半大小子憋壞了。

    “過了南四湖，就離兗州不遠了?！敝鞓E笑道：“難道咱們還真的，直接坐船上門找老十？”

    “就是就是。那樣咱們的一舉一動，都讓十哥安排的明明白白，實在太被動！”老十二深表贊同道。

    “正好可以借著南四湖這么遼闊的水面，甩掉盯梢的眼線，讓他們找不到咱們！”朱雄英也高興的直拍手。

    “其實最多一天時間，肯定能找到咱們?！敝鞓E接過侍衛(wèi)奉上的牙具，含混道：“這點時間也不夠咱們搜集多少情報的，但能……”

    “哦，明白了……”這一路上下來，老十二已經(jīng)徹底迪化，馬上搶著道：“但能讓十哥不知道，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這一點很重要。對吧，六哥？”

    “呃……”老六滿嘴的白沫瞠目結(jié)舌，其實他想說‘能嘗嘗當?shù)氐奶厣朗骋膊诲e’來著。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道：“嗯。”

    ……

    說是馬上下船，但南四湖之大還是遠超想象。而且從船上看去，岸邊的村落雖然不少，像樣的城鎮(zhèn)卻沒見到幾個。

    結(jié)果一直到當天黃昏時分，他們才換穿布衣，改乘小船，在個叫南陽鎮(zhèn)的地方上岸。

    “元朝修了會通河，南北大運河通航后，這南陽古鎮(zhèn)就成了運河岸邊的重要商埠?！敝鞓E指著眼前水鄉(xiāng)小鎮(zhèn)，依舊跟個導(dǎo)游似的，給三人講解道：

    “后來元至順二年，在這里重建了南陽閘，從此南陽就更有名了，一度與揚州、鎮(zhèn)江、夏鎮(zhèn)，并稱運河四鎮(zhèn)?！?/br>
    “是嗎？”三人看著眼前也就是住了幾百戶人家的小鎮(zhèn)，有些難以置信，別說鎮(zhèn)江了，這里比揚州都差遠了。

    “是的！這位公子說的一點都沒錯！”岸邊的老漁夫高聲插話道：“五十年前，南陽鎮(zhèn)就有萬戶人家，千家店鋪，碼頭比現(xiàn)在大了十倍不止?！?/br>
    “那怎么會成了這樣子呢？”三人問道。

    “打仗毀了唄，后來會通河也廢了，哪還有做生意的肯來？”白發(fā)蒼蒼的老漁夫，嘆息道：“現(xiàn)在漕糧都改海運了，估計是徹底回不去了……”

    “瞧我這老糊涂，說這些干啥？”說著他笑問道：“三位公子和這位小公子，來南陽是尋親還是訪友??？”

    “都不是，我們是跟著哥哥出來游學的?！崩鲜屩鸬馈?/br>
    “那你們可來錯地方了?！崩蠞O夫看看朱雄英，壓低聲音道：“趕緊回去吧，不然這位小公子，會遇到危險的?！?/br>
    “……”四人聞言面面相覷，老十二小聲道：“錦衣衛(wèi)這么牛逼的嗎？咱們都換了船也沒甩開？”

    他們身后的鄧鐸也死死盯著老頭，他感覺這人不像錦衣衛(wèi)的密探，身上完全不帶官氣。這種看不透的感覺，更讓人汗毛直豎。

    “老丈何出此言？”朱楨將朱雄英拉到身后，淡淡問道。

    “公子別誤會，小老兒純屬好意。”老漁夫看看左右，見碼頭上有個熟悉的人影過來，便不復(fù)多言道：“總之，像小公子這樣的男娃子，不該來這濟寧府……哦不，兗州府的?！?/br>
    說完他便扛著櫓下船去了，只留哥幾個面面相覷。

    “這老倌能把地名都說錯了，”老十二小聲道：“不會是個騙子吧？”

    這下不用老六，十一哥便解釋道：“今年之前這里就是濟寧府，后來十哥封在兗州后，父皇便將兗州升為府，把濟寧降為散州，反隸屬于兗州了。這才幾個月的事情，當?shù)厝私绣e也很正常?！?/br>
    老六點點頭剛要說話，便見嚇走老者的人影到了近前。他本以為是個地痞流氓之類，孰料卻是個青衣小帽，肩搭白毛巾，做伙計打扮的男子。

    “幾位客官萬福，是打尖兒還是住店？”一開口果然是個店伙計。

    “既打尖兒也住店?！敝鞓E笑道：“聽說南陽湖的大閘蟹很有名，特地帶著弟弟們遠來嘗嘗鮮。你家店里能吃得到嗎？”

    “那客官可真問對地方了?！钡昊镉嫳愕靡庋笱蟮溃骸拔覀兊晔侨?zhèn)做湖鮮最好的。用的毛蟹個個青殼白肚、金爪黃毛、體壯膏肥、香味濃郁，號稱‘湖上皇’！”

    哥幾個一聽就皺眉頭，心說這有點犯忌諱吧？老六卻渾不在意，對那伙計笑道：“這么好？那遠不遠？”

    “近著嘞，前頭掛著紅燈籠的那個就是?！钡昊镉嬛钢贿h處笑道：“抬抬腿就到?！?/br>
    “那就去你家住了！”

    “好嘞，這邊請?！钡昊镉孅c頭哈腰，殷勤的引著一行人前行。

    朱楨問道：“聽人說你們兗州府小孩來不得？”

    “沒有沒有，哪有這說法？”伙計腦袋搖成撥浪鼓道：“你們是聽那打漁的老頭說的吧？他這里有問題?！闭f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道：“誰不是從小孩長起來的，要真像他說的那樣，南陽鎮(zhèn)上早沒人了?！?/br>
    “這樣啊?！敝鞓E點點頭，不復(fù)多言。

    第一一六七章 馮公公

    說話間，一行人到了那家店門口。哥幾個才看到紅燈籠上，寫的是‘湖上黃’三個字，而不是什么‘糊上皇’，這才覺得他家螃蟹可以吃。

    跟大部分客店類似，這家‘湖上黃’也是前頭吃飯，后頭住店。正是飯點兒，店里卻還沒有客人吃飯，掌柜百無聊賴地趴在柜臺上撥著算盤。

    “貴客四位！隨從八位！”這時，門口響起伙計的高唱聲，掌柜的登時來了精神，趕緊出來柜臺親自招呼。

    “四位貴客里邊請?！闭乒竦臐M臉堆笑，吩咐伙計道：“快，擦一擦臨湖雅座！”

    “好嘞！”伙計趕緊將靠著湖的桌椅抹了抹，又張羅著上茶。

    朱楨看看這家店，捯飭的倒是挺干凈，就是沒人吃飯，也不知道是因為換了廚子還是忽然出了什么事。總之肯定是出問題了。

    不過他們本來就自帶廚子，只是用一下店里的食材和炊具，倒也無妨。他便讓廚子去跟掌柜的交涉，自己和雄英三人坐在那里吃茶等上菜。

    這年代大戶人家出來玩自帶廚子很正常，而且給的錢肯定更多，掌柜的滿口答應(yīng)，讓店里的廚子全力配合。

    結(jié)果廚子直接被攆出了廚房……

    廚子怏怏出來，小聲憤憤道：“太瞧不起人了，還怕俺偷師不成？手藝不一定有俺好！”

    “是怕你給人家下毒?！闭乒竦囊脖粡那邦^攆出來了，小聲笑道：“這家人來頭不小啊。”

    “那掌柜的，還報信嗎？”伙計咬著耳朵問道。

    “我想想?！闭乒竦内に伎嘞胍魂?，一咬牙道：“報！這個月再沒小孩，我就得拿自己兒子頂上了?！?/br>
    “可別呀！”廚子一聽大驚失色。

    掌柜的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激動個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生的呢?！?/br>
    “我疼我侄子?！睆N子訕訕道。

    “掌柜的，我看點子扎手，”伙計就只擔心眼前道：“咱們不會引火燒身吧？”

    “你把話跟他們說清楚，”掌柜的輕聲吩咐道：“他們要是敢來，咱們也算交了差。要是欺軟怕硬不敢來，以后也沒臉再跟咱們要人了?！?/br>
    “也是?！被镉孅c點頭，便轉(zhuǎn)身到了后頭，從一扇小門悄悄離開了客店。

    他一路小跑到了鎮(zhèn)頭上，那里有一戶深宅大院，是鎮(zhèn)上頭號大戶王老爺家，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兗州城來的人鳩占鵲巢。

    王老爺全家不僅得給人家騰地方，還得竭盡全力的侍奉，那點家底都被掏空了，也是實慘。

    伙計敲開門道明來意，便被直接帶向了堂屋。

    ……

    堂屋里酒氣沖天，一幫青皮無賴正在吃酒作樂，還不時調(diào)戲一下上菜的女眷，嚇的從旁伺候的王老爺一個勁兒的求告。

    “張爺高抬貴手，閨女還小?！?/br>
    “馬爺手下留情，這是我媳婦……”

    “媽了個巴子的，摸一把怎么了，又不會少二兩rou！”青皮無賴當然不會給他好臉。

    “說不定摸摸rou還會更多?！庇腥擞挠恼f道。

    “哈哈哈！”眾青皮一陣yin蕩的怪笑。

    坐在上首的那個尖嘴猴腮、面白無須的男子臉上卻不太好看。一旁的青皮老大察言觀色，趕忙呵斥道：“都，都安靜！沒看著俺干爹不高興嗎？有點兒眼力勁成不？！”

    “哎，哎……”眾青皮這才想起來，他們老大的老大是位公公。當著太監(jiān)面調(diào)戲婦女，考慮過人家的感受嗎？

    他們趕緊收手住口，舉杯向馮爺爺賠罪。

    那姓馮的宦官這才冷冷道：“咱家找來你們這些地頭蛇，是為了供著你們尋歡作樂的嗎？”

    “不是不是，干爹是讓我們幫著抓藥引子的?！鼻嗥だ洗筅s忙賠笑道。

    “都來這南陽鎮(zhèn)多久了，攏共才找著幾個藥引子？！”馮太監(jiān)急得拍了桌子，罵道：“你們還有臉在這尋歡作樂？咱家都沒法交差了知道嗎？”

    “干爹息怒，我們也沒有懈怠啊。這一天天的走街串巷，挨家挨戶的找藥引子?！鼻嗥だ洗笠贿吔o馮太監(jiān)倒酒，一邊自辯道：“可是自打王府開始滿世界找藥引子，這都倆月了吧？家家戶戶只要有男孩的，能送走的全都送出兗州了。要么就藏起來讓咱們找不著。”

    說著問一個手下道：“上次那孩子咱們是從哪找出來的？”

    “村外的一口枯井里，要不是孩子忽然哭了，誰能想到那里頭能藏著人呢？”手下一臉無奈道。

    “真是一群刁民……”馮公公氣哼哼的喝一杯悶酒道：“把孩子交出來不就完了嗎？又不是不能再生?！?/br>
    “哎哎！”這太監(jiān)的腦回路連流氓都有點頂不住，青皮老大道：“其實也不是沒辦法，公公只要從縣衙里弄到戶貼，誰家?guī)讉€男孩就一目了然，咱們對著戶貼挨家挨戶要人，不給就抄家！”

    “對對對，這是好主意！”眾青皮口水都下來了。

    “再好的法子辦不到有屁用？”馮公公卻悶聲道。

    “為什么？公公可是王府的人，一個小小的知縣還不得乖乖聽話？”青皮首領(lǐng)奇怪問道。

    “知縣咱家當然不怕，但他下面的主簿卻是個大學生，橫愣橫愣的。王爺叮囑過不要招惹國子大學出來的人?！瘪T公公嘆了口氣道：“他就是不給，咱也不能來硬的。”

    “為啥不能招惹國子大學出來的人？”青皮們不解問道。

    “咱也不知道?！瘪T公公當然知道，但不愿意滅自家王爺威風，便兩眼一瞪道：“不該問的少問！”

    “哎哎……”青皮們趕忙縮頭應(yīng)下，剛要想法哄干爺爺開心，便見有人帶進了個活計來。

    青皮首領(lǐng)認識那伙計，趕緊對馮公公道：“這是咱們安插在湖上黃的眼線來著?！?/br>
    馮公公點點頭，他便問伙計道：“怎么，有信兒了？”

    “是，裴老大。”伙計點頭哈腰道：“剛剛拉進店里一伙客人，他們帶了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我們掌柜的讓小的來稟報一聲?！?/br>
    “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抓人去??！”馮公公一聽馬上拍桌子道：“好容易逮著一個瞎家雀，可別讓他跑了！”

    第一一六八章 專業(yè)

    “好嘞！”眾青皮馬上紛紛起身，就要抄家伙去拿人。

    “諸位爺且慢！”伙計趕忙攔住他們，對青皮老大稟報道：“我們東家讓小的提醒裴老大，那幫客人來頭不小，非富即貴?？傊罊M的很，請老大務(wù)必當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