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啊，朱元璋！十多年前你可不是這樣想的，現(xiàn)在我人老珠黃了，你就棄之如敝履了對吧？！”見皇帝如此無情，達定妃徹底徹底絕望了，指著朱元璋厲聲罵道：

    “就算兒子不是東西，也是隨你這個當?shù)摹?/br>
    “還愣著干什么，把她叉下去！”朱元璋咆哮一聲。

    吳太監(jiān)只好帶著幾個女官健婦，請定妃娘娘換個地方。

    達定妃這才有些慌了，求助的看向馬皇后。

    馬皇后一直等到她被帶出去，方嘆了口氣，對朱元璋道：“皇上，她是看到老八這樣子才急瘋了，說的那些瘋話都做不得數(shù)。還是讓她先回長陽宮，閉門思過幾天再說吧。到時候你還堅持要把她打入冷宮，我保證不攔著。”

    “……”朱元璋面色陰沉，但馬皇后的話他不得不聽，便道：“先讓她去內安樂堂冷靜幾天再說?！?/br>
    “哎，好吧?！瘪R皇后點點頭，也沒有再堅持。又道：“至于老七老八的案子，你看著辦吧。但有一條，不要傷他們的性命，皇帝殺皇子，與國不祥?！?/br>
    “咱知道了?！敝煸包c點頭。

    “你們出去商量吧，我在這看著老八?！瘪R皇后便直接攆人了。

    父子三人灰溜溜出了寢宮，朱元璋又把朱雄英打發(fā)回去，然后對兩個兒子道：“出去走走?！?/br>
    朱標朱楨點點頭，便跟著父皇出了寶翰堂。朱元璋回頭看一眼堂前匾額，冷聲道：“把這個牌匾摘了，什么‘寶翰’堂？飽漢不知餓漢饑嗎？”

    哥倆面面相覷，這都哪跟哪啊。

    第一一五二章 給太多就好說

    父子三人便在潭王府美輪美奐的后花園漫步開了。

    朱元璋自然對這里的一切惡評如潮，什么浪費民脂民膏，什么丑人多作怪，什么風水有問題，總之就是看哪都不順眼。

    太子和老六對視一眼，心說看來父皇是真厭棄老八了。本以為散散步能讓他心平氣和一些，沒想到觸景生情，怒氣反而更盛了。

    “之前咱說的那些，你都記住了嗎？”一直走到湖邊涼亭中，朱元璋才忽然問老六道：“多長時間能給咱個真相？”

    “兒臣不知道?！敝鞓E搖搖頭，他已經想清楚了，絕不再趟這渾水了。“兒臣也不適合主查這個案子?！?/br>
    “你不干讓你大哥干嗎？”朱元璋一張臉拉得老長：“別忘了你可是宗正令！”

    “兒臣真忘了?！敝鞓E苦笑道。有些差事不能接就是不能接，天王老子來了都沒用。

    “算了父皇，別查了吧。還真要逼死老八不成？”太子這時開口勸道。

    “是啊?！崩狭c點頭道：“兒臣附議?！?/br>
    “你們是不是已經猜到真相了？”朱元璋何其敏銳，馬上察覺到了兩人的異樣?！罢f，他到底有什么見不得光的秘密？”

    “既然見不得光，就讓它永遠不見光吧。”太子嘆息道：“治國和治家都一樣，事事都深究，未必是好的?！?/br>
    “……”朱元璋瞳孔猛地縮了縮。其實這樣幾天他就一直在尋思，老八到底隱藏了什么秘密。

    思來想去，能讓一個皇子死也不肯承認的罪行，實在不多。無非有且只有兩種可能，大逆不道、違背人倫。

    而太子和老六的反應明擺著，老八肯定不是謀逆……

    朱元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又一陣陣綠的讓人發(fā)慌。

    他牙關咬的咯咯作響，額頭青筋突突直跳，最后重重一拳捶在涼亭的柱子上，咬牙切齒道：“傳旨，將潭王梓削去護衛(wèi)，廢為庶人，囚禁中都高墻之內，讓他跟他堂兄作伴去吧！咱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了！”

    “還有達氏教子無方，廢去定妃之位，讓其在安樂堂自生自滅吧。”朱元璋剛答應馬皇后放達定妃一馬，這下也不作數(shù)了。

    略一沉吟，他又沉聲道：“這兩件事先不要聲張……”

    哥倆剛想說，看來父皇還是于心不忍啊，卻聽朱元璋話鋒一轉道：“不然老七在山東，肯定會作妖的。還是等老六先把他帶回來，再一起處置他們娘三個！”

    朱楨先是一陣膽寒，誰說老賊雙標的？真觸了他的逆鱗，一樣翻臉不認人。

    旋即又是一驚，心說雄英果然沒聽錯：“我去山東？”

    “沒錯，怎么老大沒跟你說？”朱元璋點點頭。

    “這種事兒，兒臣哪張得開這個嘴啊?！碧訜o奈道：“不是父皇說你親自跟他談嗎？”

    “哦對，是這么回事?！敝煸耙姾贿^去了，這才點頭承認道：“不光老七的案子，老十也在山東搞的烏煙瘴氣、亂七八糟，咱打算讓你這個宗正令去一趟，看看他們在搞什么鬼，再把他們帶回來。”

    “父皇還保證跟老六好好談，讓他心甘情愿答應，不強迫他去。”太子又強調道。

    “我說過嗎？”朱元璋瞪太子一眼，嫌他出賣自己。

    “大哥說的準沒錯?！敝鞓E馬上接茬道：“既然有的選，那兒臣還是選擇不去。妙清和劉璃快生了，云南還攢了一大堆事情，等著我回去辦呢?！?/br>
    “行啊，那二十萬大軍咱也撤回了。給你少惹點麻煩。”朱元璋卻冷笑道。

    他說的不是已經在云南駐屯的軍隊，而是當初以征麓川為名，動員的第二批軍隊。

    在這個天下太平的年月，朱老板的兩百多萬雄師基本處于閑置狀態(tài)。飽食終日，無仗可打，對國家非但是個沉重的負擔，還容易滋生事端。不然怎么會有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說法呢？

    朱元璋為了個小小的麓川國就要大動干戈，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準備戰(zhàn)后把這些軍隊留在云南。這樣既能減少內地軍隊的數(shù)量，又能增加云南漢人的數(shù)量，還能給將士們個用武之地，一舉多得。所以朱老板才會這么豪橫，一下就動員二十萬大軍再赴云南。

    所以哪怕朱楨立了軍令狀，朱老板依然沒有撤回動員令，只是動員的對象從一線部隊，悄然變成了二線的屯田衛(wèi)所。

    “別介啊?！敝鞓E果然被捏住了痛腳，云南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還是漢人太少，三四十萬人聽起來挺多，但云南太大了，一分散開來，渣都看不見。

    為什么在擊敗麓川之前，沐英只敢動用三萬大軍迎戰(zhàn)思侖發(fā)，卻留著已經訓練好的十幾萬大軍在后方不用？不是為了顯示自己的能耐，而是要留著主力軍隊震懾那些蠢蠢欲動的土司。

    不然前頭出兵，后方就可能重演楊苴之亂。而且現(xiàn)在云南千屯遍列，還不知多少地方會重演嵩盟城的悲劇呢。

    所以直到一戰(zhàn)擊敗了麓川軍，徹底震懾住那些土司，沐英才敢讓大軍出動。饒是如此，他也不敢讓大軍南下太久，還沒打下整個緬甸來就回師，除了天熱之外，也有擔心后方不穩(wěn)的原因在里頭。

    因此眼下云南最迫切的需求，就是增兵加人——屯駐云南的軍隊越多，云南的問題就越簡單。移民云南的漢人越多，云南的局面就越安定。反之亦然。

    ……

    見老六被拿捏住了，朱元璋又進一步拋出誘餌道：“咱再給你四十萬百姓，到時候你帶著這六十萬人一同回云南，這樣你的五年百萬大移民計劃，咱三年就給你實現(xiàn)了?！?/br>
    “只要你消化得了，明后兩年咱再一年給你移民五十萬。這樣云南就有兩百萬漢人了，差不多局面就能穩(wěn)住了。”頓一下，朱老板打出三連擊道：

    說完他便靜靜看著老六，一副吃定他的表情，好像在說，‘咱都為你做到這一步了，你好意思說不？’

    “明白了?！敝鞓E還能說什么？心里暗暗愧疚道，娘子對不起，不是本王意志不堅定，實在是老賊給太多啊。

    第一一五三章 真傻了？

    朱楨現(xiàn)在是求賢若渴、求人若渴。什么犯官、犯軍、犯人，只要是個漢人他就要，哪能經得起這等誘惑？

    但現(xiàn)在人是夠了，賢卻沒有。于是他便苦著臉道：“云南到現(xiàn)在官員還缺編嚴重，除了昆明、大理、曲靖，下面的州縣全都是空架子。一下子涌進來這么多人，官府哪能管的過來？”

    “那就少給你點？”朱元璋從善如流道。

    “不是，兒臣不是這個意思?！敝鞓E忙賠笑道：“兒臣的意思是，國子大學的畢業(yè)生每年給兒臣一半如何？”

    “做夢去吧！”朱元璋想也不想，一口拒絕道：“攏共就那么一年千把人，你要一半去，然后朝廷和剩下十多個省分五百人？你怎么好意思開這個口，不要臉?！?/br>
    “不是，原先三年才考中三四百進士，也沒見父皇嫌少啊?！敝鞓E腆著臉道：“再說普通大學生到了地方上，進了衙門也是干事務官，與其沉淪下僚，不如到兒臣那邊歷練幾年，到時候父皇直接就能用起來?！?/br>
    “倒也是個法子……”朱元璋摸著下巴道：“不過一年最多給你兩百，咱都等了多少年來，終于可以在全國編纂黃冊、清丈田畝了。不可能再等下去了。等他們把差事辦完了，也就鍛煉出來了，不用非得去云南?！?/br>
    “可是還是不夠啊……”朱楨苦著臉還要再求告，朱元璋一抬手道：

    “這樣吧，此番獲罪的那些舉子，也全都給你了。這可是四五百讀書人的種子，本來都能獲重用的，到云南給你當個差，綽綽有余了吧？”

    “這種子可不是什么優(yōu)良品種……行吧?！敝鞓E終于勉強點頭了。其實心里已經樂開了花，覺得自己賺大了。一旁的太子卻暗暗搖頭，暗道姜終究還是老的辣，小狐貍斗不過老狐貍。

    其實朱楨得到的這些條件根本不是他談出來的，而是父皇早就準備給他的。那些獲罪的舉子自不消提。就連那四十萬百姓也是如此。

    朱元璋已經下旨各布政司，本省都司出多少兵，他們就要出兩倍的民夫從征。而且不論軍民，都必須攜家?guī)Э?。官府會發(fā)給路費和糧食，瞎子都能看出是不打算讓他們再回來了。

    大明從國初就開始大移民，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為了減少不必要麻煩，在預備階段并沒有大張旗鼓，甚至連老六都沒聽到風聲。

    太子拎得清輕重，所以也沒有提前跟老六通氣，好讓這爺倆都覺得賺到了。

    末了，朱老板又想起一事來，對老六道：“這次去山東，你把老十一老十二也帶上吧。他倆都十五六的人了，也該歷練歷練了。”

    “跟著老六好啊。”太子深表贊同道：“跟著老六不光能學本事，而且絕對走不歪?！?/br>
    “臣弟有那么好嗎？”朱楨摸摸面皮，沒想到自己還成了好人。

    “矬子里拔將軍罷了?！敝炖习搴咭宦暤溃骸霸劬鸵粋€要求，決不能讓這倆再像老七老八老十那樣廢掉了，不然咱這老臉都不知該往哪擱了?！?/br>
    說這話時，朱老板神情很是落寞，跟當初逢人就吹噓自己教子有方時判若兩人。

    他終于明白不是自己教子有方，而是趕上那一茬了。

    就連帶著那一茬弟弟長大的太子也很挫敗，對老六道：“老七老八老十我其實都沒少花心思，跟帶你們一樣帶他們。他們在我面前時表現(xiàn)的比你們當初都優(yōu)秀，誰成想一放出去就成了這個樣子，唉，稀碎?！?/br>
    “都是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狗東西?！敝煸昂蘼曔豢?，對老六道：“咱跟你大哥都認慫了，就看看你能帶成什么樣了。”

    “讓父皇和大哥這么一說，我這壓力好大啊。”朱楨聞言便苦著臉道：“要是只去山東這一路帶著他們還行，要是還得帶他們回云南，兒臣就有些頭疼了?！?/br>
    “知道，不就是得加錢嗎？”知子莫如父，他一撲棱，朱老板就知道他要下什么顏色的蛋。

    “他們兩個六衛(wèi)護軍，三萬多兵馬全都歸你節(jié)制，”朱元璋便沉聲道：“我再給你加五萬工匠，這下總行了吧？”

    大明沿襲了元代的匠戶制度，將百姓戶籍分為民、軍、匠三種。其中匠籍全為工匠、手工業(yè)者，歸工部管轄。也就是說全國工匠的戶籍，全都在朝廷手里掌握著呢，所以朱老板才能一口氣給老六五萬工匠。

    要是沒有這個戶籍，朝廷想征集五萬工匠，那可費了牛勁了。

    “一言為定！”朱楨終于滿足了。

    ……

    把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朱元璋便直接擺駕回宮。他不想在這個污穢的地方再多呆一分鐘。

    朱楨和太子則一直陪著馬皇后，等老八醒過來。

    結果一直等到半夜三更，老八才睜開眼睛。

    “老八，你醒了？”馬皇后驚喜的拉著他的手。

    在一旁打盹的太子和朱楨也趕緊圍上來。

    “八弟，你還好嗎？”

    “可嚇死我們了！”

    然而老八卻目光渙散，一個勁的傻笑。

    “嗨嗨嗨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