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節(jié)
“你說派誰去把他弄回來?”朱元璋悶聲問道。 “兒臣不好說。”太子欲言又止道。 “這有什么不好說的?你就是總想當(dāng)好人?!敝煸鞍姿谎郏骸袄狭迷诰├?,他還是宗正令,這本就是他的分內(nèi)之職?!?/br> 頓一下,朱元璋又補充道:“再說,還能給他出口惡氣,你說他不去誰去?” “話是這么說?!碧訁s搖頭道:“但兒臣這回是真不想讓老六趟這渾水,他倆從小就水火不容,萬一出點什么事,他可說不清楚。再說,他都離開云南半年了,妙清和劉璃臨盆在即,還是讓他趕緊回昆明去吧?!?/br> “老婆生孩子怎么了,又不是他生?!敝煸皡s撇撇嘴,背著手來回踱步良久,搖頭道: “想來想去,還是他最合適。再說山東還有個不省心的老十,聽人說他兩口子越來越離譜了,居然到處搜羅男童入宮,你說這不變態(tài)么這不?正好讓老六也順道去看看,實在不像話一塊弄回來,別讓那哥倆霍霍山東老百姓了?!?/br> “一個不夠還得兩個?”太子徹底無語道:“父皇是徹底不打算讓老六做人是吧。” “他把天下的讀書人都得罪遍了,還怕得罪那幾個弟弟跟姨娘?”朱元璋滿不在乎道:“再說他這個宗正令,不就是干這個的么?誰能說他什么?這事就這么定好了,回頭咱親自跟他說?!?/br> “我看老六夠嗆答應(yīng)?!碧訁s不樂觀道:“父皇可千萬別逼他。這次老六回來一直不太開心,兒臣真怕以后他回來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br> “有嗎,他干嘛不開心啊?”朱元璋卻毫無察覺。 “有的?!碧狱c點頭,嘆氣道:“藩王回京,什么事也干不了,光挨罵去了。他能高興才怪?!?/br> “他不是把會試結(jié)果都推翻了嗎,這還是叫什么事都干不成?”朱元璋嘟囔一聲道:“行吧行吧,這回咱不威逼,只利誘,讓他心甘情愿的答應(yīng),這下總行了吧?” 第一一四四章 勝方結(jié)算畫面 楚海滇王府,朱楨正在給他大舅接風(fēng)洗塵。 胡泉是奉沐英之命,跟郭英一道押送思侖發(fā)、刀干孟等一干麓川國俘虜,回京獻俘的。 這可是個露大臉的活,而且胡泉還是麓川之戰(zhàn)的首功之臣,沐英派他回來就是要趁著朱老板高興,爭取論功行賞的時候中個頭獎。 果不其然,在獻俘儀式上,朱老板當(dāng)場加封胡泉為定邊侯,與武定侯郭英同日領(lǐng)受鐵券! 所以這回不光是接風(fēng)宴,還是大舅的慶功宴。朱楨又特意叫上了郭英和岳父王弼一起,一王三侯在王府的水榭中開懷暢飲…… “來來,這一杯敬二位終于得償所愿,也當(dāng)上侯爺了?!倍ㄟh(yuǎn)侯王弼滿面紅光,頻頻舉杯敬酒。 “哈哈,岳父這個‘也’字用得好啊?!敝鞓E便對胡泉和郭英大笑道:“二位舅舅,我可不是挑事的人,這分明是在顯擺自己,比你們封侯早?!?/br> 郭英是郭寧妃的兄長,老十的親舅,朱楨跟著老十叫舅舅,一點毛病也沒有。大明藩王和勛貴集團的關(guān)系,就是這么緊密…… “哈哈,王爺說笑了,定遠(yuǎn)侯說的可是實話,他就是比我們早封侯好多年,都已經(jīng)升到‘世襲罔替’了,我們這種新封的侯爵,只能老老實實給‘老猴兒’敬酒?!惫⒁残呛堑呐e杯,跟定邊侯一起敬定遠(yuǎn)侯。 大明勛貴的爵位分公侯伯三等,每一等爵位又分只授終身,和世襲罔替兩種,世與不世皆給誥券。其實還有一種,衍圣公及外戚的恩澤封爵,是只給誥命不給鐵券的。 不過以社稷軍功得封者,都是初授時便給誥券,待其再立大功,或可升為世襲罔替的。比如王弼、藍(lán)玉和沐英,幾年前封侯時都是只授終身,是靠著平定云南之功,才升為世襲罔替的。 朱老板的軍功爵位設(shè)計,確實很有水平,充分利用了武人的好勝心和虛榮心,驅(qū)使他們?yōu)榱瞬宦淙撕螅话涯昙o(jì)了還得不斷的再立新功。 更別說在老六的大力運作下,爵位現(xiàn)在跟封地掛鉤了,吸引力一下子來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說別的是假的,咱們都得好好敬王爺幾杯?!彼怨⒂置闇?zhǔn)了老六,誠心實意的說道:“多虧了王爺?shù)挠⒚黝I(lǐng)導(dǎo),帶著咱們一個勝利接一個勝利,咱們這才能有機會立功受賞啊?!?/br> “對對?!蓖蹂龊秃糙s緊點頭敬酒?!俺运煌诰耍淳葡染戳鯛?。” “你們都是長輩,就這么消遣本王的嗎?”朱楨苦笑道:“本王在云南三年,啥時候上過戰(zhàn)場?我一場仗都沒指揮過。”他很有自知之明道:“當(dāng)然了,要是本王親自指揮的話,你們就會品嘗到成功之母的滋味了?!?/br> “那也是個寡婦嗎?”郭英三人也是喝多了,什么都敢說。 “咳咳,不是不是?!敝鞓E差點沒讓一口酒嗆死,咳嗽連連道:“失敗乃成功之母,這話都沒聽說過嗎?” “嘿嘿,頭一回聽說……”三人訕訕一笑,主要是沒失敗過,跟他娘不熟。 “王爺咋變得這么謙虛了?”王弼看看老六,十分得意自己當(dāng)初的堅持,這人啊,在關(guān)鍵時刻就得不要臉。要臉有啥用?過了這村沒這店,這么好的女婿上哪找去? “沒有王爺運籌帷幄,高瞻遠(yuǎn)矚;沒有王爺坐鎮(zhèn)后方,為大軍提供后勤保障;沒有王爺為我們排除干擾、頂住壓力,我們怎么可能打得了勝仗?” 雖然王弼這話頗有王婆賣瓜自賣自夸之嫌,但這就是事實……郭英重重點頭道:“我們的活大明有的是人能干,但王爺?shù)幕钪挥型鯛斠粋€人能干。” 他們這些一線將領(lǐng),最服氣老六的,就是他那份擔(dān)當(dāng)。不管是敢于在景東之?dāng)。廊粓猿终{(diào)走藍(lán)玉,只留沐英,統(tǒng)一軍心。 還是在皇帝震怒,已經(jīng)下達(dá)動員令的情況下,毅然進京說服皇帝,繼續(xù)信任云南的軍隊;支持沐英誘敵深入、以少勝多的方略。都需要卓絕的勇氣、判斷與擔(dān)當(dāng),才能頂住巨大的壓力,始終做出正確的決斷。 關(guān)鍵他還從來不攬功,能有這樣的上司,夫復(fù)何求? “哈哈哈!”不管怎么說,被人吹捧都是件愉快的事,朱楨大笑道:“你們真是這么想的嗎?那本王可就厚著臉皮喝這一杯了?!?/br> “千真萬確?!币恢辈惶f話的胡泉,這時也點頭道:“從沐帥到普通的士卒,都是這么想的?!闭f著他嘆了口氣道: “王爺讓我?guī)нM定邊城的那封信,將士們每當(dāng)頂不住的時候,就讓我拿出來讀一遍。那種誰也不會把身份當(dāng)回事的活地獄里,才能看出王爺在將士們心里的地位?!?/br> “是啊?!惫⒖嘈Φ溃骸岸ㄟ呏畱?zhàn)后,我陪沐帥來到城下,讓將士們好一個懟。” “兄弟擔(dān)待點吧?!焙c郭英一碰杯道:“換了誰在那個環(huán)境里待上三個月,都不會正常的?!?/br> “我可沒有要怪他們的意思,守衛(wèi)定邊城的將士,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大英雄?!惫⑻羝鸫竽粗?,然后雙手舉杯,與胡泉碰了一下。 “是啊。”朱楨也深以為然道:“我們應(yīng)該一起敬定邊城的將士一杯?!?/br> “合該如此?!比粟s忙點頭舉杯,與朱楨一起,敬犧牲和仍然活著的英雄。 “幸好一戰(zhàn)滅了麓川國,也算對得起將士們的犧牲了?!敝鞓E擱下酒杯,嘆了口氣道:“我在信里承諾的事情,文英哥都辦妥了吧?” “王爺放心,都兌現(xiàn)了?!焙c頭道:“受降儀式那天,將士們都已經(jīng)是百戶了?!?/br> “軍賞不逾月,這是皇上定的鐵則,誰敢違背?”王弼笑道:“王爺你就放心吧?!?/br> “那就好,那就好?!敝鞓E這才徹底放心,又一臉后怕的笑道:“不怕你們笑話,半年前,外婆和母妃問我,你大舅咋不一塊回來?本王都不敢說實話。整日里提心吊膽,就怕定邊城有不好的消息?!?/br> “呵呵……”胡泉摸著臉上的傷,他回家后也是和老娘好一個解釋?!拔乙蚕氩m著嘞,可那鐵券上寫得清清楚楚的,還有這張臉,實在是瞞不住呀?!?/br> “鐵券上不寫,父皇也跟母妃說了,還說的聲情并茂。”朱楨一臉苦笑道:“結(jié)果第二天本王就被叫到萬安宮里,罵了個暈頭轉(zhuǎn)向,然后連喝了十八碗賠罪酒,才算過去這個節(jié)?!?/br> “哈哈哈!”四人放聲大笑起來。 第一一四五章 勢如破竹 楚海滇王府,水榭中軒窗四敞,不斷傳出王爺與三位侯爺?shù)男β暋?/br> 四人其實都是海量,從傍晌喝到過午,一人喝光了一壇酒,依然還能說正事。 “王爺,現(xiàn)在我征南軍戰(zhàn)況如何了?”郭英和胡泉巴望著老六,離開云南他們就只能通過塘報了解最新的軍情了。消息起碼滯后半個月。 “進展還算順利吧?!敝鞓E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上勾畫出中南半島的輪廓來。 “五月初,我十五萬大軍兵臨勐卯,麓川政權(quán)殘余勢力已經(jīng)裹挾民眾,先一步逃往孟養(yǎng),只留了一座空城給我們?!?/br> “兵不血刃進入孟養(yǎng)后,征南將軍派景川侯率五萬大軍北上追擊麓川的殘部,他則親率十萬大軍南下,出宛頂由木邦經(jīng)錫箔直搗阿瓦!” “因為麓川境內(nèi)已經(jīng)沒有像樣的軍隊了,又有土知府的配合,所以大軍勢如破竹,半個月后便兵臨緬甸的心臟——阿瓦城下!” …… 阿瓦地區(qū)位于整個緬甸的中心位置,原先統(tǒng)治全緬甸的蒲甘王朝便建都于此。后來蒲甘王朝在元軍的打擊下國力衰微,第二大民族孟族趁機反抗傣族,在南方的勃固河邊,也就是后世的仰光附近,建立了勃固國。 自此緬甸分裂為上下緬甸。上緬甸依然定都在阿瓦,稱阿瓦國,依然由傣人統(tǒng)治。下緬甸就是孟族的勃固國了。 雙方皆視對方為頭號大敵,互相征戰(zhàn)連連,國力消耗殆盡,所以才給了當(dāng)初思汗法崛起的機會。 思汗法崛起于麓川后,以強盛的軍力逼迫阿瓦王和勃固王向自己稱臣,便算是吞并了緬甸。 并入麓川國后,兩個政權(quán)的命運迥異,阿瓦王因為是昔日的傣族共主,思汗法父子自然橫豎看他不順眼,變著法子削弱他們的實力。每戰(zhàn)都會征召阿瓦軍當(dāng)炮灰,麓川之戰(zhàn)也不例外。 結(jié)果三萬阿瓦軍一戰(zhàn)銷賬。阿瓦王雖然還有點家底,但已經(jīng)對明軍聞風(fēng)喪膽,所以沐英的大軍一到,他直接就開城門投降了。 勃固國的狀況就比阿瓦國好多了。首先勃固與麓川距離最遠(yuǎn),中間又隔著阿瓦國,思汗法父子都沒法把手伸的那么遠(yuǎn)。 而且他們還得指望勃固國給阿瓦國造成持續(xù)的壓力,這樣阿瓦國內(nèi)那些自視高貴的傣人,才會老老實實接受麓川同胞的保護。所以勃固國一直沒怎么被削弱,在麓川政權(quán)倒臺后,更是成為全緬甸最強的勢力。 勃固王可能覺得自己的國家都建在海邊了,明軍肯定打不了這么遠(yuǎn),所以拒絕了明軍的招降,只同意以國王的身份向大明皇帝稱臣納貢。 放在以前,明軍多半也就捏著鼻子認(rèn)了。但現(xiàn)在可不一樣了,那可都是他們的封地,勃固王不愿意讓出來,那就只能打下來。 …… “但是該死的氣候成了我們的攔路虎?!敝鞓E嘆了氣道:“進入六月,中南半島酷暑難耐,高山密林里蛇蟲密布,就算有我五哥的軍醫(yī)保駕護航,依然有半數(shù)的將士患病,大部分是中暑,小部分是瘧疾和霍亂,文英哥不得不暫且收兵,待秋涼后再次南征?!?/br> “這樣啊……”三位侯爺神情嚴(yán)肅的點點頭,他們都知道在西南作戰(zhàn),頭號大敵從來都不是那些番邦軍隊,而是無比悶熱的天氣,與無孔不入的瘴癘。 如果說內(nèi)云南的氣候和瘴癘是噩夢難度,那么在外云南作戰(zhàn)的自然條件,就是地獄難度。 所有中原軍隊都敗在這上頭。戰(zhàn)果最好的蒙元軍隊,也在攻下緬甸后就因為瘟疫折損過半,不得不撤回了內(nèi)云南。 他們真擔(dān)心,征南軍會重蹈元軍的覆轍。那他們的封地夢,就要遙遙無期了。 “放心,這都在我跟文英哥的意料之中?!敝鞓E給他們吃顆定心丸道:“其實大軍選在秋涼之后再出兵才是最穩(wěn)妥的。只是麓川之戰(zhàn)打得太漂亮,一仗打光了麓川所有的軍隊,讓麓川緬甸境內(nèi),留下了巨大的權(quán)力真空后,我們不趕緊南下,會被別人摘桃子的。” “是?!惫⑷它c點頭,前者道:“不光是什么勃固王,那些土司其實跟思侖發(fā)、刀干孟都是一路貨色,就算是獻土歸順了,也絕對不會老實的,肯定要利用一切機會擴大地盤?!?/br> “所以我命沐英不要全軍北撤,要留一部分軍隊駐守阿瓦城,阿瓦是緬甸的中心,只有牢牢抓在我們手中,那些土知府才不敢輕舉妄動。”朱楨說著笑笑道: “不過本王還是太保守了,文英哥不打算這幾個月在阿瓦城消極的避暑,他準(zhǔn)備親率一萬輕騎,發(fā)動一次東征,與車?yán)锏睦系逗颓暹~的小刀,夾擊曼谷……也就是大城王國?!?/br> 他對沐英的軍事能力是放一百個心的,所以同意了這次東征。 “沐帥什么都好,就是太快了。”三人聞言卻唏噓道:“打云南打麓川都是這樣,快的讓弟兄們還沒使出本事來呢?!?/br> “哈哈哈,這就是大家的立場不同了,站在父皇和本王的立場上,簡直愛死文英哥了。”朱楨卻搖頭笑道:“我巴不得他一年就能把整個中南半島打下來呢。” “那是,別人打十場勝仗能搞定的事,他打一場就能搞定。朝廷能少花多少錢,少死多少人?”三人苦笑道:“就是跟著他,在記功上太吃虧了。” “哎,你們也要轉(zhuǎn)變思維了。這中南半島未來可是你們的封地,是一打好多年,打的赤地千里,人煙滅絕好啊?還是像文英哥這樣速戰(zhàn)速決,百姓損失最小好???”朱楨哈哈大笑道:“什么叫主人翁精神,就是壇壇罐罐碎一個都心疼的精神。” “嘿,還真是……”王弼三人如醍醐灌頂,不好意思笑道:“那肯定是沐帥這種最好了。這有人的地方才值錢,要是像漠北那樣荒無人煙的地方,封我們一萬里也不稀罕?!?/br> “哈哈,就是這個理兒?!敝鞓E笑著點點頭,與三人又碰了一杯。 “王爺,能不能給我們透個底兒,這封地到底咋個分法?”王弼心癢難耐的問道:“光聽說要在外云南試點,也不知道到底是個啥章程?!?/br> 第一一四六章 什么?我是大宗正? “目前有很多方案,譬如什么終身封邑;世襲封邑;亦或是沒有統(tǒng)治權(quán),只是以封地賦稅作為俸祿的食邑制……少說五六種?!敝鞓E便答道:“但具體哪一種為主,還是說幾種方案并行,得分區(qū)試點后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