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疆不比內地，舉目皆是蠻夷，我們如果不改變這種情況，我們就像無本之木，無源之水，在云南是扎不下根的?！?/br>
    “所以移民的重要性怎么強調都不為過，移民是我們能在云南扎下根的關鍵所在。因此一定要保護好他們，為他們盡可能的提供幫助，絕對不能欺負他們?！?/br>
    “是，末將明白了?！标惪↑c點頭。

    “你明白了，還要跟將士們反復的講，讓他們愛護移民，盡可能的幫助移民。幫移民安頓下來后，你們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不會再像現(xiàn)在這樣孤立無援。你把這件事辦好了，就是大功一件，本王一定會給你請功的?！?/br>
    “請王爺放心，末將記住了！”陳俊再次應下。

    ……

    叮囑完了陳俊，朱楨便飛馬趕往昆明。

    雖然他很急，但路過大板橋時，還是停下來，拜祭了上月那場阻擊戰(zhàn)爭，陣亡于此的將士們。

    看著血跡斑斑的石板橋，還有橋兩岸遺留的軍營和戰(zhàn)場，朱楨再次感到了責任重大。

    必須要盡快扭轉云南糟糕的局面，不然還怎么修路，怎么設官，怎么移民？沒有一個安全的環(huán)境，什么事都做不成！

    朱楨將開疆拓土的宏偉藍圖埋回心底，現(xiàn)在他只想全心全意先把云南搞好！

    他雙手捧著一個白菊花制成的花環(huán)，將其鄭重的懸掛在大板橋的欄桿上，然后轉身上馬而去，直奔昆明城。

    半路上遇見了馮誠、謝熊、潘原明等人出城前來迎接。

    “恭迎王爺回昆！”馮誠忙率眾下馬單膝跪地。

    “諸位請起吧?！敝鞓E騎在馬上，神情嚴肅道：“有什么話咱們回城再說。”

    “遵命！”看到總是樂呵呵的王爺，臉上半分笑容都欠奉，馮誠幾個心里突突直跳。暗道壞了，看來一頓臭罵是跑不了了。

    不過好在殿下還是給他們留了面子，沒有當眾就開罵。眾人暗暗感激，應聲起身上馬，簇擁著殿下返回了他忠誠的昆明城。

    第一零三一章 五哥的勝利

    過午時分，一行人進了昆明城，來到原先的梁王府前。

    看著門楣上的匾額已經換成了‘滇王府’字樣，朱楨輕嘆一聲道：“沒想這么快又回來了?！?/br>
    “臣等無能。”馮誠潘原明三人滿臉羞愧道：“害的殿下新婚燕爾就被派回了云南?！?/br>
    “也不全是壞事?！敝鞓E扶著腰子翻身下馬道：“對了，怎么沒看到諸位侯爺啊？”

    “潁川侯、永昌侯、景川侯還在東川、楚雄等地平叛，汝南侯、宣德侯都感染了瘧疾，在軍醫(yī)院里躺著呢?！瘪T誠忙答道：“至于西平侯，已經率領他的一萬精騎趕往永昌了?！?/br>
    “永昌應該讓永昌侯去才對?！敝鞓E嘟囔一聲，不過聽說沐英去了永昌，他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又問道：

    “我五哥在嗎？”

    “在的。”馮誠忙點點頭，滿臉崇敬道：“要是沒有周王爺，我們這一夏天還不知被瘧疾害死幾萬人呢。”

    “是啊，”提起老五，潘原明等人也肅然起敬，紛紛點頭附和：“周王爺真乃藥神在世也！”

    “那是，我五哥厲害著呢?！敝鞓E便得意的笑起來。

    ……

    一行人來到相距不遠的云南軍醫(yī)院。

    朱楨不許聲張，以免打擾到病患，讓人直接帶自己去見五哥。

    今天老五不坐診，一早就泡在實驗室里。聽人稟報說楚海滇王回來了，也只是吩咐道：“快點叫他過來。”

    朱楨輕手輕腳走進實驗室，便見五哥伏身在實驗臺上，正對著一臺黃銅復式顯微鏡在全神貫注的觀察著什么。

    經過大內工匠多年的改進，他當年發(fā)明的顯微鏡的放大倍數(shù)已經提高到三百倍，可以看清細菌和血液中的紅細胞了。

    這也是五哥最鐘愛的一樣神器，這些年不知用它觀察過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

    聽到腳步聲，朱橚頭也不抬的招招手：“快過來看?！?/br>
    朱楨將五嫂和大哥帶給他的東西擱在桌上，笑問道：“我都故意放輕了腳步，五哥還能聽出是我來？”

    “你忘了放輕你的呼吸聲?！敝鞓@才抬起頭來，朝他呲牙笑笑，算是打過招呼，又把位置讓給他。

    “五哥還記得我的呼吸聲？”朱楨笑著坐下來，把眼湊到目鏡上。

    “那當然了，你能記得五哥，五哥就能記得你的呼吸?！敝鞓⑿Φ溃骸皬U話少說，你先看看能看到什么?！?/br>
    “哦。”朱楨便專心透過顯微鏡去觀察玻片，他跟著五哥也沒少玩這玩意，自然能認出玻片上的是什么?！斑@不是血液涂片嗎？”

    “是，你再看看，還能看出什么來？”五哥問道。

    朱楨仔細觀察玻片上頭的血液細胞，好一會兒才不確定道：“紅細胞上有一些會動的黑色顆粒？”

    “對，就是那玩意兒?！敝鞓箘排闹狭募绨虻溃骸八恢粫?，而且還會長大，它們是有生命的??！”

    “好家伙，那它們到底是什么呢？”朱楨好奇問道。

    “很有可能的就是引起瘧疾的罪魁禍首！”朱橚激動道：“因為在健康人的血液中，是沒有這種黑色的小蟲子的。只有瘧疾患者血液中才有?！?/br>
    “噗，瘧原蟲……”朱楨登時離開顯微鏡老遠，害怕。

    “不用怕，不是只有蚊子叮咬才會傳染嗎？這還是你告訴我的。”朱橚滿不在乎的將玻片從顯微鏡中取下來。

    “當心點，它也會通過血液傳染！”朱楨一陣肝顫兒道。

    “……”朱橚的臉色微變，輕輕擱下玻片道：“也對，它生活在血液中，當然也能通過血液傳染了?！?/br>
    “對啊，所以你千萬小心點?！敝鞓E碎碎念道：“我給你定制的魚腸手套呢，怎么不戴呀？”

    “那玩意兒油膩膩、腥呼呼的，戴著實在不舒服。”朱橚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只有動手術的時候才戴。”

    “你管它呢，做實驗的時候也得戴！”朱楨提高聲調道：“人家辦那事都不嫌腥，你做個實驗有什么好嫌的？它能保護你的安全，不比什么都重要？”

    “好好好，我戴，我下回就戴?！敝鞓s忙服軟道：“好家伙，你這一回來就管上我了?！?/br>
    “是母后讓我管著你的，怎么，不服？”朱楨耍橫道。

    “服服服?！敝鞓樣樢恍Γ@才想起來問問家里人?！案富誓负蟠蟾邕€有有燉兒，都好吧？”

    “都挺好的，父皇又要給咱添個小弟弟了，母后身子骨也硬朗著呢。大哥就是太累了，有燉兒又長高了一大截……不過五哥你是不是還少問了個人？”

    “貴妃娘娘還好嗎？”

    “好是好，但我說的是你媳婦，我嫂子……”朱楨苦笑道。

    “哦，她還好吧？”朱橚問完之后便回到正題：“你之前說的用青蒿治瘧疾的那個方子，我在古書上找到了?！?/br>
    說著拿起一本葛洪的《肘后備急方》，翻到‘治寒熱諸瘧方’一章中，如數(shù)家珍道：“抱樸子對瘧疾極有研究，他將瘧疾分為溫瘧、瘴瘧、勞瘧，共計方劑三十余首，其中就有你說的‘青蒿方’，在這……”

    朱楨順著他所指，看到上頭那行字，‘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不禁贊道：“厲害?！币膊恢降资窃诳湔l。

    “今年入夏后，盡管已經嚴令各部防蚊滅蚊，還給他們配發(fā)了蚊香和蚊帳，但還是很多人打起了擺子。軍醫(yī)院一天能收治兩百多例。”

    “我用搜集到的各種治瘧的方子給病患治療，結果還真是你說的這法子效果最好！八成以上都能藥到病除?！敝鞓澆唤^口道：

    “而且就像你說的，藥效最好的就是那種開黃花的臭蒿！還不能用熱水燙，用開水煮，一煮一燙就沒效果了。非得按照葛真人的方子，用涼水泡過后，撈出來擰絞出汁水，盡都喝了才有效。”

    五哥使勁拍了拍老六的肩膀，夸獎道：“真是多虧了你呀，不然要多走多少彎路，多死多少將士啊！”

    “哈哈，我可不敢居功。”朱楨剛要習慣性的甩鍋。

    “知道，都是你師父的功勞嘛?！眳s聽朱橚笑道：“不過我寫信給誠意伯，他老人家卻一問三不知……”

    “這老頭子真淘氣?！敝鞓E心虛的干笑道：“誰知道他是怎么想的?！?/br>
    第一零三二章 探病

    “后來我又經過反復試驗，發(fā)現(xiàn)用燒酒代替清水冷萃，效果會更好。治愈率能達到九成五以上！”其實朱橚并不關心這法子到底是劉伯溫還是朱楨找到的，他只關心它有沒有效。

    “但隨著天氣越來越嚴重，患瘧疾的也越來越多，就連幾個侯爵都病倒了。我發(fā)現(xiàn)光被動的治療遠遠不夠，還得以主動預防為主。”

    “那當然。預防永遠勝于治療?！敝鞓E贊成道。

    “是啊，但是瘧疾實在是無孔不入。”朱橚嘆氣道：“我已經命令防疫署以一級防疫對待此病，所有患者都要隔離治療，可是依然無法阻止瘧疾在軍民中爆發(fā)?！?/br>
    “是吧?！敝鞓E安慰五哥道：“這病就是很復雜，我們條件有限，有些事情搞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不，我已經基本搞清楚了。”朱橚卻打開桌上一本厚厚的記錄冊，翻給老六看道：

    “我先無差別采集了上千名士兵的血樣，然后用顯微鏡一一觀察，結果發(fā)現(xiàn)許多貌似健康的士兵血液中，依然能找到你所謂的瘧原蟲?！?/br>
    頓一下，他沉聲道：“然后過了些日子……短則七天，長則一個月，這些士兵也陸續(xù)發(fā)病了。這說明什么？”

    “潛伏期?！敝鞓E道。

    “對，潛伏期。”朱橚重重點頭道：“我發(fā)現(xiàn)惡性瘧的潛伏期是七到十二天，間日瘧是十三到十五天，三日瘧的潛伏期最長，足足將近一個月。在潛伏期內，患者并沒有明顯的癥狀，但他們的血液中依然帶有瘧原蟲……這時候一只蚊子就足矣傳染一屋子人了。”

    “那確實防不勝防?！敝鞓E嘆氣道：“只能在防蚊滅蚊上下功夫了?！?/br>
    “我發(fā)現(xiàn)不只是蚊子，還有臭蟲、跳蚤之類，但凡能吸血的都可以傳播瘧疾?！敝鞓従彽溃憾姞I中最不缺這些小家伙?！?/br>
    “剃頭、洗澡、消殺……”朱楨嘆了口氣道：“不行我直接下令，所有軍民統(tǒng)統(tǒng)剃光頭，每天用硫磺皂洗澡，以最嚴格的要求，命令所有人保持個人衛(wèi)生！”

    “那可太好了。”朱橚贊一聲，又得寸進尺道：“當然如果能有像牛痘那樣的疫苗就更好了?！?/br>
    “沒有，想都別想?！敝鞓E一句話掐滅了他的念想。

    “好吧，那我回頭給你寫個防疫手冊，你發(fā)給軍民，命令他們照著做吧?！敝鞓@了口氣，似乎非常失望。

    以至于朱楨要去探望梅思祖和金朝興，他都懶的奉陪。好吧，他就是再高興，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的。

    ……

    朱楨從實驗室出來，潘原明才忍不住小聲道：

    “其實今年的防治效果已經非常不錯了，一年過下來，只有一成官兵發(fā)病。重癥和死亡人數(shù)更是微乎其微，大出臣等意料了?！?/br>
    “要讓我五哥聽見這話，非得罵你沒人性不成。”朱楨笑笑，輕嘆一聲道：“醫(yī)者仁心，跟我們這些人的標準是不一樣的?！?/br>
    “是。”潘原明點點頭，深以為然道。

    “周王爺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辈〈采系拿匪甲嬉姷街鞓E的第一句話就是對老五感激不盡。

    “是啊?！苯鸪d也附和道：“發(fā)病那會兒全都燒迷糊了，以為這下死定了，幸好周王爺妙手回春，才撿回這條命來?！?/br>
    “你倆怎么病的這么厲害？”看著臥床不起的兩位侯爵，朱楨不解問道：“剛才老潘還說，重癥患者微乎其微，你兩位就都在其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