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節(jié)
“呵呵,何老大是真通透。”老六不禁笑道:“什么事都辦的明明白白,什么話都說的清清楚楚,讓人想生氣都生不起來?!?/br> “說明殿下還是生氣的?!焙握娓屑さ溃骸皡s只讓老朽跪了一早上,真是太給老朽面子了。” “哈哈哈,我是本來打算讓你跪上三天的,不過又不落忍?!敝鞓E大笑著上前,親手扶起何真道:“本王知道你也難,有些事情不到那一步,說出話來沒人信的。非得讓他們親自吃點苦頭才行。” “殿下說的太對了,他們就是夜郎自大慣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焙握嫔钜詾槿坏狞c頭道:“之前小老兒就跟殿下說過,他們沒吃過苦頭,是不會聽勸的?,F(xiàn)在被關(guān)起來了,也該聽的進話去了?!?/br> “那是,他們能在最后關(guān)頭主動投案,說明還不是冥頑不靈,是能聽得進你的話的?!崩狭χ埶?,又讓人看茶。 其實他心知肚明,別看何真一直言行磊落,表里如一,但自己到廣州之后,真正的對手一直是他,而不是什么永嘉侯。 以何真在廣東的歷史地位和影響力,只要他堅決阻攔,是可以攔住那些廣東土豪亂來的。 昨晚他都沒出面,只是讓何迪帶了個話,不就讓陳伯運等人今天乖乖來自首了? 所以他一開始不堅決阻攔,非要讓那些土豪自己碰壁,其實就是一種較量。要是老六沒有鎮(zhèn)住永嘉侯,展示出可以碾壓廣東土豪的實力和手腕,何真還會繼續(xù)在家里調(diào)素琴、閱金經(jīng),往來無白丁的。 要是廣東土豪真的把南墻撞破了,他雖然還是會出來平事,也會向殿下請罪,但老六就得重新開個價了。 現(xiàn)在證明楚王這道南墻是廣東土豪的嘆息之壁,何真也就點到即止了,沒有造成任何實質(zhì)的破壞。無非就是接受招安的條件要大不如前了,但那些身外之物他絲毫都不在意。 最高端的較量往往就是這樣樸實無華且枯燥。 第九零零章 終于等到這一天 八面來風閣中。 “只能說還不算徹底無可救藥?!焙握鎳@氣道:“一群記吃不記打的東西。好好跟他們說話從來沒用,老朽是真對他們不抱希望了?!?/br> “還是要治病救人,爭取讓他們改過自新的?!敝鞓E看一眼何真。 “是,殿下說的是,只能盡力而為了?!焙握纥c點頭道:“不過老朽已經(jīng)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了?!?/br> 說著他拱拱手,懇切道:“老臣聽聞殿下創(chuàng)辦了一所國子大學,厚顏請求殿下也能在嶺南招生……說直白點就是給這些人家的子弟留一點名額,讓他們好好長長見識,學學忠君愛國,才能跟他們父輩不一樣啊?!?/br> 朱楨露出恍然的笑容,為了讓自己放心,老何這是要送人質(zhì)啊。 “何老有這個心,真是廣東土豪的福氣?!奔热凰@么上道,朱楨也不能沒表示。 “按說想上國子大學得從縣里府里省里一層層考上去,不過何老既然開了口,本王就特批給你三十個名額,自己看著分配吧?!?/br> “多謝殿下?!焙握娓屑げ槐M,道謝連連。 “不過丑話說在前頭,國子大學寬進嚴出,你送些草包進去,到時候都難看。”朱楨笑道:“本王可不能再給你們開后門了?!?/br> “殿下放心,我們也是詩書傳家,子弟不都是草包,”何真也笑道:“肯定優(yōu)中選優(yōu),不能給廣東丟臉。” “哈哈哈,何老這么說,本王就放心了?!敝鞓E大笑著點點頭,兩人很快便芥蒂全消,如膠似漆起來。 …… 在何真與楚王殿下初步建立起友誼之后,廣東的局勢也徹底平穩(wěn)了。 布政司、按察司、廣州府,還有兩個縣衙都在忙著審理陳年積案。土豪們都被關(guān)在小院里日復一日的寫交代材料。 至于朱亮祖也早就借口檢查戰(zhàn)備情況,跑到廣西去了。畢竟無數(shù)人已經(jīng)證明過了,遠離老六,有益身心健康。 一直到了七月上旬,他才敢重新在廣州露面。 “不容易啊,終于等到這一天了?!笨粗煜さ膹V州城,永嘉侯久違的意氣風發(fā)。 “是啊,今天正式開拔的旨意一公布,看誰還能奈何得了將軍。”他手下將領(lǐng)也大有守得云開見月明之感。 “這就叫小不忍則亂大謀?!敝炝磷娴靡獾臄n著整齊的虬髯。 數(shù)日前,傳旨欽差便已經(jīng)進了廣東,今日便可抵達廣州城,他正是回來接旨的。 欽差將會宣布最終發(fā)兵的日期,從接旨的一刻起,所有軍隊和兩廣地方官府,就完全進入戰(zhàn)時狀態(tài)了,一切都要為戰(zhàn)爭讓路。 當然也不可能再因為非軍事因素臨時換帥了。至于軍事因素,朱亮祖一點都不擔心,打仗他還從來沒輸過。 為了迎接這個期盼已久的日子,朱亮祖還特意修了胡須,剪了鼻毛,換了身嶄新的蟒袍,腰間玉帶也擦得锃亮,比當新郎官那天還上心。 畢竟他三不五時就當回新郎,徹底解脫的日子卻是千年等一回。 一行人意氣風發(fā)策馬進了廣州城,老百姓都形成條件反射了,一看到是征南將軍府的人,就趕緊推車提筐,扶老攜幼往道邊躲避,唯恐被這些橫沖直撞的活土匪撞到。 朱亮祖的手下哈哈大笑,回來了,都回來了。好日子終于回來了! 愉快的心情直到在大北門外,見到傳旨欽差的那一刻才戛然而止。 看著那個身材魁梧,面如重棗,狼眉鷹目的年輕人,在數(shù)百騎簇擁下來到自己面前,朱亮祖瞳孔猛地一縮。 “永昌侯?!” “永嘉侯?!眮淼木尤皇撬{玉,他騎在高頭大馬上,似笑非笑的看著朱亮祖。 “你不是在西北嗎?”朱亮祖心砰砰直跳,有些失態(tài)的問道:“怎么跑到廣州來了?” “永嘉侯這話說的?!彼{玉放聲大笑道:“你我這種身份的人,還能沒事跑不成?當然是奉旨辦差,來給永嘉侯傳旨了?!?/br> “不過是宣布開拔日期,皇上還用特地把你從河州調(diào)回來?”朱亮祖聲音都明顯發(fā)緊。 “本侯也不知道是什么旨意。”藍玉卻故意賣起關(guān)子道:“得等到正式宣旨的時候才知道。” “哎好,請?!敝炝磷孚s忙側(cè)身相讓。 他手下將領(lǐng)也明顯感覺不對勁了,紛紛交頭接耳猜測,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總之不會是好藥……因為藍玉這種人到哪都像是夜貓子進宅,不會有好事的。 …… 永嘉侯惴惴不安的請欽差永昌侯進了將軍府,又在大堂前設(shè)下香案,做足了前戲,藍玉卻還是不宣旨。 “永昌侯,還在等什么?”朱亮祖悶聲問道。 “等楚王殿下,還有廣州城的官員?!彼{玉摩挲著手中貼了黃色封條的牌匣,淡淡道。 “還要這么隆重嗎?”朱亮祖的手下嘟囔道。 “你說呢?”藍玉冷冷反問道。他雖然年輕,煞氣卻極重,那名指揮使當時就縮了脖子,不敢吭聲。 “那就等?!敝炝磷嬉膊挥浀茫^去這種場合有沒有觀禮的,但既然藍玉說有,那就有吧。 耐著性子等了盞茶功夫,林仲謨、道同、廣州知府孫定等羊城官員聯(lián)袂而至,甚至連致仕在家的何真都被叫來了…… 這場面看的永嘉侯手下將領(lǐng)很是歡喜?!案氵@么隆重也好,讓楚王好好看看皇上是多重視這次南征?!?/br> “沒錯,這是給侯爺壯聲勢呢?!?/br> “……”朱亮祖也是這么想,但看到藍玉那張倨傲冷漠的面孔,他實在不敢太樂觀。 又過了一會兒,楚王殿下的大駕也到了。 朱楨自打進廣州城,這還是第二回穿上他的袞龍袍,從行轅過來這一路,背后就讓汗浸濕了。 不過這會兒,也只能裝著若無其事的下了車,向迎接他的文武官員微笑致意。 “好好,都起來吧?!比缓笥謱λ{玉笑道:“永昌侯兩年沒見了,別來無恙啊。” “末將拜見殿下!”藍玉的反應(yīng)卻有些過于離譜,他居然走到老六面前一撩官袍下擺,推金山、倒玉柱,給楚王殿下結(jié)結(jié)實實磕了一個。 第九零一章 各論各的 按照禮制,侯爵只需要向親王作揖行禮,無需跪拜。 藍玉見了楚王,卻結(jié)結(jié)實實磕了個響頭,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這顯然太過了。 “永昌侯這是干什么,快快請起?!敝鞓E趕忙彎腰去扶藍玉。 “殿下救了太子妃,末將無以為報,只能給殿下磕頭了。”藍玉高聲道。 “這話說的,那是我嫂子?!敝鞓E哭笑不得,心說我是不是跟著大嫂喊你聲舅舅呢。不過他們向來各論各的,畢竟藍玉也不敢讓太子管他叫舅。 “是,但對末將來說,這就是天大的恩情!”藍玉說著又要磕頭,其實他更感激老六除掉呂氏,這非但幫太子妃除掉一大禍害,還間接救了太孫。 但這種事情沒法說出口,私底下也不能說,他只能磕頭表示感激。 老六沒想到他是這種藍玉,趕忙拉住他道:“先辦正事,旁的事咱們回頭再聊?!?/br> “也好?!彼{玉這才站起身來。 這一幕看的永嘉侯暗暗心驚,覺得藍玉如此做作,是在向廣東文武展示淮西幫對楚王的支持。 想想也正常,皇上通過聯(lián)姻已經(jīng)把諸皇子,與淮西各山頭的主將牢牢綁在一起,他們早就穿一條褲子了…… …… 待楚王率眾文武跪拜如儀后,藍玉這才打開密封的牌匣,拿出明黃色的上諭。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跪地聽旨。 直到他們快窒息了,藍玉才高聲念道:“上諭,著永嘉侯朱亮祖父子,即刻回京覲見。征南將軍印交由楚王暫掌,節(jié)制諸軍,原地待命。欽此?!?/br> “?。俊北娙巳f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道旨意,皇上居然在臨開戰(zhàn)前召回朱亮祖父子! 除了楚王,都紛紛抬起頭來望向永嘉侯。 朱亮祖更是呆若泥塑,整個人愣在了那里。沒想到自己日盼夜盼,盼來的卻是解除自己的兵權(quán),把自己召回京城問罪的旨意。 直到楚王高聲接旨,朱亮祖還是沒反應(yīng)。 “接旨吧,永嘉侯?!彼{玉咳嗽一聲。 朱亮祖這才回過神來,聲音機械道:“臣朱亮祖接旨。” 然后雙手接過上諭,橫看豎看瞪大了眼看,也沒發(fā)現(xiàn)藍玉念錯一個字…… “怎么會這樣呢?”他喃喃道:“皇上不打云南了嗎?” “圣慮深遠,豈是臣下可以妄揣的?”藍玉便板著臉教訓他道:“這不是永嘉侯該cao心的事情,你還是趕緊收拾收拾跟令公子一起回京吧。” 說著他一指跟自己來的錦衣衛(wèi)道:“他們會負責你們父子沿途的安保,所以不用帶親兵了。” “……”眾人聞言心說好家伙,這毫不掩飾,直接就是押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