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節(jié)
“對,亮出來過,本王作證!”楚王也頷首道。心說,只不過是來前亮的。 “我怎么沒印象了?”吉安侯瞪大一雙牛眼,使勁回憶也想不起來。 “你想抵賴是吧?”燕王冷笑一聲道:“那來的是什么軍隊,你總能看清吧?” “能……”吉安侯氣焰一窒道:“是府軍左衛(wèi)的兵。” “對啊,沒有父皇的旨意,能調(diào)動親軍都尉府一兵一卒么?!”燕王提高聲調(diào)道:“看到他們來了不趕緊打開府門,反而率眾瘋狂抵抗,你不是要造反是什么?” “我哪瘋狂了……”吉安侯嘟囔道,已經(jīng)徹底沒了氣焰?!拔覜]讓家丁動手就投降了?!?/br> “你看看你身上穿的,再看看他們身上穿的!”擅長扣大帽子的老六冷笑道:“全都是制式盔甲,還有他們手里的弩弓!這不是造反是什么?《大明律》不許民間持有盔甲弩弓不知道么?” “不是……”吉安侯見老六這壞種,拼命把自己往謀反上靠,嚇得趕忙辯解道:“本侯是大都督府同知,鳳陽練兵總兵官。我的家丁都是親兵,有這些軍械很合理吧?” “合理個屁!”老六冷聲道:“在軍營里你們隨便穿,穿比基尼本王也管不著。但離開軍營,你們就得遵守《大明律》!” “沒錯,按照大都督府規(guī)定,正確的做法是,將盔甲弩弓等民間禁用武器留在軍營,只帶刀劍防身?!毖嗤醺狭怀缓偷溃?/br> “你們帶回來就是犯法的,裝備上企圖對抗天子親軍更是大逆不道的!” “這……”吉安侯雖然不知道那‘比基尼’是什么東西,但不影響他理解兩位殿下的意思。忙訕訕道: “規(guī)矩是規(guī)矩,但大伙兒日常都是這樣圖方便的?!?/br> “你府上藏了整整五百副盔甲,長干里的莊園更是兵甲俱全,甚至連火銃都有數(shù)百桿!”拜陸虎所賜,燕王對吉安侯府的情況了若指掌。“這又是圖的什么方便?造反方便么?” “還說你不是造反?!”老六一拍桌子,瞪眼喝道:“就你家藏的這些東西,放哪個朝代都夠得上謀反了!” “我……”吉安侯瞠目結(jié)舌,竟無言以對。 “來人,徹底搜查吉安侯府!”老四見狀,馬上也一拍桌子,高聲道:“看看他還藏了些什么牛黃馬寶?!” “慢著!”陸仲亨哪能讓他們搜家?那還不隨他們心意,想找出什么罪狀都能找出來! 言畢,他一咬牙,一跺腳,從懷中摸出一塊鐵牌,高舉在胸前道:“兩位殿下看清楚了了,我有這個!” 第六七四章 黑虎掏襠 吉安侯手里那塊黑底金字的瓦片,高九寸、廣一尺五寸五分。 正是一等侯爵世襲鐵券。 大明鐵券共分七等,其中公爵兩等,侯爵三等,伯爵兩等。 最明顯的差距就尺寸上。第一等公爵的鐵券是超大版。吉安侯這塊長寬都縮水了一寸,算是普通版。至于伯爵的,大小只有公爵的一半,算是迷你版。 尺寸小一號,上頭的‘免罪減祿之數(shù)’也相應的減少一些。 比方魏國公徐達那塊刻著‘其余若犯死,爾免三死,子免二死’;也就是他本人可以免死三次,兒子也可以免死兩次。陸仲亨這塊鐵券上則是‘爾免二死,子免一死’! 所以他們這些勛貴這么狂,是有原因的。 老子有三條命呢,怕個球!有什么道理,等咱浪到第三條再跟我講…… …… 老四擅長武斗不擅長文斗,看到那鐵券便一陣頭大,馬上小聲對一旁的老六道:“接力接力?!?/br> 老六也不知是當上國子學校長的原因,還是談了幾個有文化的女朋友,總之姿勢水平蹭蹭上漲,不慌不忙道:“恁這鐵牌牌擱家十年了,就沒睜大狗眼仔細看看,‘其余若犯死’,前頭那幾個是啥字?” “啥字?”陸仲亨反過來找了半天,才在中間一行找到了那一句。 “念!”老六沉聲道。 “仍與爾誓,除謀逆不……外……”陸仲亨結(jié)結(jié)巴巴道。 “不認識那個字,是吧?”老六冷笑道:“那是‘不宥’的‘宥’啊!” “這……”陸仲亨咽口唾沫,他其實最早聽宣旨太監(jiān)念過這一句的,但隨后就拋到腦后了。就像后世買保險,代理人給你念了條款,你不一樣轉(zhuǎn)頭就忘? “可我爹也不是謀逆??!”見老爹卡殼,他兒子陸賢趕緊大聲道。 “謀不謀逆不是你說了算。”朱楨淡淡道。 “你們說了也不算!”刀都架在脖子上,陸賢也顧不上什么尊卑了。 “我們是沒法給你們定罪,但我們偵查發(fā)現(xiàn),吉安侯父子涉嫌謀反!”老六便清清嗓子,正色道:“因為案情嚴重,情況緊急。一旦處置不及,后果極其嚴重。所以不得不先斬后奏,將吉安侯父子暫扣。” 頓一下,他又看了看挨了一炮的侯府大門,接著道:“但因其負隅頑抗,為防止叛亂升級,我兄弟果斷處置,采取特殊方式破門而入,及時控制了的局面。至于后續(xù)父皇如何處置,就不是我兄弟置喙的了。對吧,四哥?” “對對對,就是這么回事兒?”老四聞言大贊道:“老六,你他娘的還真是個人才?!?/br> 說著他瞥一眼吉安侯道:“你這個牌牌,還是留著跟皇上展示吧,擱我們這兒用不著?!?/br> “嗯,用比較文明的話就是——請配合我們調(diào)查,跟我們走一吧。”老六笑著點點頭。 “你,你們……”吉安侯被憋的面紅耳赤,一句話也說不出。 就他這點水平,怎么跟國子學祭酒辯論?完全張不開嘴??!雖然隱約覺得哪里不對,搞不清哪里不對? 這種情況他從前不是沒遇到過,但靠一招反向‘秀才遇到兵’,總能物理說服對方,愉快的達成一致。 可今天遇到這種比他更橫的兵,還能滿嘴sao話跟他講道理,這下吉安侯就徹底沒轍了…… 雖然快要憋爆了,卻也只能垂頭喪氣,任其擺布了…… …… 順利的打響頭一炮,端了吉安侯府后,哥倆興沖沖的率隊趕往下一家,準備如法炮制,將余下的九家也連鍋端了…… 然而隊伍行至街口,卻被一隊人馬擋住了去路。 雨幕重重,看不清對方的身份,便有個總旗上前禮貌的詢問: “媽了個壩子,好狗不擋道……呃,呂公公?卑職該死,卑職該死……” 呂太監(jiān)本來撐著傘準備過去傳旨,結(jié)果撞上這么個貨。他郁悶的翻翻白眼道:“算了。太子殿下來了,請二位殿下過去說話?!?/br> 之前還一直盡顯王者風范的兩位殿下,聞言立即馬上化身二哈,翻身下馬、踩著雨花,顛兒顛兒就跑到太子殿下的玉輅前。 “大哥,好巧啊?!崩狭鶟M面笑容道。 “呵呵,大哥你怎么來了?”老四笑容滿面道。 “巧個頭,我是專門來攔著你們倆貨的。”太子翻翻白眼,沒好氣道:“結(jié)果雨太大找錯了地兒,到現(xiàn)在才找到你們?!?/br> “嘿嘿,明白明白?!边@種事上,老六賊精賊精,馬上嬉皮笑臉道:“都怪我們毛毛躁躁,應該提前跟大哥稟報去向的?!?/br> “先上車再說吧,淋得跟落湯雞似的?!碧佑中奶塾趾脷獾溃骸皞€大爆仗,這大雨還能炸。” “嘿嘿?!蹦呐率抢纤模材苈牰蟾绲囊徽Z雙關(guān),縮縮脖子爬上車,然后解開一根根內(nèi)里的扣帶,將水淋淋的腰吞、捍腰、皮帶,以及里頭一件件的甲胄卸在車外。 跟班的太監(jiān)趕緊雙手捧住,沒讓一片甲葉沾地。 這邊老六就簡單多了,上車把身上的袍子一脫,就坦胸露乳以及露出一塊腹肌了。 待到他接過小火者奉上的干巾,把頭身擦干凈,換上一身干燥的袞龍袍,那邊老四還沒卸下裙甲呢。 太子一直含笑看著二王大型脫衣表演現(xiàn)場,直到這時才出手,給老六理了理折進圓領(lǐng)去的中單衣領(lǐng)。 “聽說你在清涼山,每天要跑十里路,怎么還不大見瘦呢?” “唉,別提了。”老六接過太監(jiān)奉上的熱姜湯,捧在手中苦笑道:“說有一個蓄水池,單開出水口三個時辰放干,單開進水口三個時辰放滿。請問進水口出水口同時打開會怎樣?” “會怎樣?”四哥一邊拿棉巾擦著腋下,一邊好奇問道。 “就一直那樣唄!”老六嘆口氣道。 “哈哈哈!”倆哥哥愣一下大笑起來,太子擦著淚道:“你小子,少吃點不行???” “不行啊,最難消受美人恩沒聽說過嗎?”老六苦著臉道:“真是無奈的很?!?/br> “你小子少在這兒插科打諢?!碧有αR一聲,拉下臉道:“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八月十五搞這么大動靜出來,還想不想過節(jié)啊?” “大哥沒辦法啊,人家都騎到咱老朱家頭上來,我要是不給他們來個黑虎掏襠,弄他們個雞飛蛋打,以后他們還不得蹲在咱頭上拉屎撒尿了?”老四便添油加醋,將事情經(jīng)過講了一遍。 第六七五章 父慈子孝 玉輅調(diào)頭,在府軍前衛(wèi)官兵的隨扈下,緩緩向雨幕深處的紫禁城而去。 寬敞的車廂內(nèi),太子聽完老四的講述,頭疼的揉著太陽xue,不由大傷腦筋道: “你倆還真是不客氣,人家挖了坑就往里跳?!?/br> “俺知道是坑,但不跳不行。”朱棣悶哼一聲道:“不然咱老朱家的臉都要被人丟在地上踩了?!?/br> “對,不能干,就是慫!哦不是,不能慫就是干。”老六一激動嘴都瓢了?!盎始医y(tǒng)御萬方,令四海賓服,尊嚴是絕對不容挑釁的。只要有一次忍氣吞聲,就會引來無窮無盡的麻煩——朝廷的文武心生不遜,天下的豪雄蠢蠢欲動,再也彈壓不??!” “打個不太恰當?shù)谋扔鳌:锶褐械暮锿跏亲钅艽虻囊恢?,所以所有猴子都怕它,知道惹惱了它后果很嚴重。所以猴王不必天天用?zhàn)斗證明自己,只需要趴在最高處懶懶曬太陽,就能維系它的統(tǒng)治。靠的就是猴群對它的敬畏。 “可一旦它對嚴重的挑釁無動于衷,猴群就會質(zhì)疑它是不是能力下滑了。多少想取而代之的猴子就會躍躍欲試挑戰(zhàn)它?大哥說,這猴王日子還怎么過?” “我又不是猴王,我怎么知道。”太子沒好氣道:“讓父皇知道你把他比成猴王,回頭抽你鞭子都得加把勁兒。” “啊,這頓打逃不了了?”老六訕訕道:“這大過節(jié)的,人家還是個孩子呢,多大點事兒啊……” “別說你是孩子,你就是猴子,這頓打你也跑不掉了?!碧訃@口氣,對老四道: “你的麻煩就更大了,這回弄不好,王位都保不住了?!?/br> “太過了吧,大哥。”老六著急道。 “是,我知道在京城開炮的后果?!崩纤膮s淡定道:“那就跟捅了馬蜂窩差不多?!?/br> “知道你還……”太子嘆氣道:“就不能換個柔和點的方式?” “那樣效果不好,他們印象不深刻?!敝扉Φ溃骸八麄兗热蛔隽顺跻?,我就必須做十五,這一炮打得我一點不后悔。” “你,真是,真是讓我怎么說你啊……”太子長嘆一聲道: “他們一起驅(qū)逐你安插的眼線,還打死好幾個人,拉到你王府門口給你看,這不擺明了要刺激你胡來嗎?”說著卻又話鋒一轉(zhuǎn)道:“唉……其實就算你不打這一炮,明天對你的攻擊也會排山倒海的。 “說白了,父皇這次的事情做的不地道,卻讓你受過了?!碧游樟宋绽纤匿摑茶F鑄的肩膀道: “自古,皇帝監(jiān)視臣子……用老六的話說,都是基cao。但人家都只針對幾個要害人物。像父皇這樣,無差別的往公侯勛貴、文武重臣家中安插眼線的,卻是絕無僅有啊。” “你們想,自己若是大臣,誰愿意整天活在朝廷密探的監(jiān)視下,連私下的體己話都會被竊聽?所以這回算是犯眾怒了——據(jù)我所知,就在此時,文官武將正在大搞串聯(lián),來日早朝要一起參你,不達目的誓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