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可控’這詞兒用得好，說到點子上了。”朱元璋贊許道：“所以還是要暗中調(diào)查，所以你再回去念書吧?！?/br>
    “兒臣已經(jīng)放話說，再也不回去了?！敝鞓E哭喪著臉道。

    “你還跟咱保證說，以后都會聽話呢?！敝煸斑有σ宦暤?。

    “那是挨打求饒時說的?！崩狭鶓崙康?。

    “那就家法伺候，來人吶……”朱元璋便裝腔作勢道。

    “算了算了。我回去還不行……”好漢不吃眼前虧，朱楨立馬就慫了。

    “不過普通生員的身份，了解下生員的現(xiàn)狀還可以，想要調(diào)查此案，就無能為力了?！钡怀脵C談條件，就不是老六了。

    “國子學(xué)規(guī)矩森嚴，生員未經(jīng)允許，連四廳所在中院都不能踏進一步?！?/br>
    “唔?！敝煸包c點頭道：“你現(xiàn)在這個身份，確實不太合適了。”

    “這樣吧?！彼愕溃骸白屇愦蟾绨才乓幌?，你去教書吧。”

    “這樣也行？”朱楨驚得合不攏嘴。

    “怎么不行了，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么?！敝煸暗溃骸俺⒔髦?，特晉你為正八品國子學(xué)丞，即刻上任?！?/br>
    “這個好，我喜歡！”朱楨登時喜笑顏開，作揖道：“兒臣遵旨?！?/br>
    掌管校規(guī)校紀的國子學(xué)丞雖然只有正八品，但在校內(nèi)權(quán)力很大，上至老師，中到食堂，下到學(xué)生，全都是他管理糾察的范圍——正所謂‘凡教官怠于師訓(xùn)，生員有戾規(guī)矩，并課業(yè)不精，廩膳不潔，并從糾舉’！

    而且這個官職可以跟國子學(xué)從祭酒到教官，乃至普通學(xué)生都打上交道，用來了解全校的方方面面，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朱楨甚至懷疑，老賊早就計劃好了，先讓自己當一段學(xué)生，再當一段學(xué)官，最后把整個國子學(xué)丟給自己……

    這次就算保下了宋訥，但以他的年紀，以及在楚王殿下心中的惡劣形象，最多再過度一段時間，也就該把他換掉了。

    “去吧?！敝煸翱纯吹钪械挠嫊r水漏，不禁直皺眉。跟這小子一嘮起來就超時，把今天的工作都耽誤了。

    “是，兒臣告退。”朱楨躬身施禮，穩(wěn)步退下。

    第六一一章 大哥高

    文華殿。

    朱楨等著公卿大臣告退，才笑嘻嘻走進殿來。

    “大哥。”

    “臭小子，還知道來看看大哥？”太子笑著起身相迎道：“去看過母后和你母妃了么？”

    “那必須的?！崩狭ξ卸Y道：“還在坤寧宮吃了頓加餐呢。我說吃過了吧，母后非讓我吃?！?/br>
    “哈哈，母后是心疼你?！碧佑H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rou乎乎的感覺竟完全消失了，不禁心疼道：“怎么又瘦了？”

    “別提了，國子學(xué)的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啊?！崩狭嘀樀溃骸安还獬缘牟?，而且功課又加了一倍，真的累死個人……不是夸張，是還真有人累死了。”

    他便又向大哥倒了一番苦水。

    “唉，走，我?guī)闳フ腋富剩鄄蝗チ??！贝蟾缃K究是親大哥，拉著老六就往外走道：“國子學(xué)也得變一變了，不能由著那些人瞎折騰?！?/br>
    “大哥放心，父皇給我換了個身份?！崩狭s忙笑道：“不讓我當學(xué)生了。”

    “那讓你當什么？”

    “學(xué)丞?！敝鞓E笑道：“祭酒、司業(yè)之下就是我了，日子應(yīng)該能好過點兒了?！?/br>
    “這樣啊?！碧舆@才站住腳，又狐疑的打量老六道：“爹會那么好心……哦不，我的意思是，哈哈，好吧我就是這個意思?！?/br>
    “真是圣明無過父皇，英明無過大哥啊?！崩狭ξ鸟R道：“是因為任務(wù)需要，才給的這個官兒，不然老爹只會說‘加大力度’……”

    “哈哈哈哈?！敝鞓瞬唤笮Φ溃骸霸蹅z還是少編排父皇了?！?/br>
    說著把他拉到一旁椅子坐下道：“說說吧，什么任務(wù)？”

    老六便將與父皇的對話簡單講了一遍，唯獨略去了宋濂那段……

    “這樣啊……”朱標聽完之后，臉色嚴峻起來。先趕緊走到桌案邊，提筆寫了個條子，蓋上自己的私章，遞給一旁的太監(jiān)道：“快送去吏部，讓他們加急辦理，酉時之前要拿回官告?！?/br>
    “喏?！碧O(jiān)聞言加快腳步，趕緊爭分奪秒的去辦。

    “你的推測很可能是對的，兩邊恐怕都有問題，甚至都不覺得自己有問題?！比缓筇幼呋刂鞓E身邊坐下，用手指捋一下修剪整齊的唇須，沉聲道：

    “總之這不是一個非黑即白的問題，你得深入的了解他們各自的立場，以及立場背后的根源?！?/br>
    頓一下，他語重心長道：“記住，不過是群文人的道統(tǒng)之爭，我們不該陷進去，要跳出來，審視哪些可以為我所用，哪些要堅決摒棄，我們最終的目的，是找到一條適合大明的路。而不是給他們分對錯高下，明白了嗎？”

    “明白了。”老六使勁點頭，拍馬溜須道：“大哥現(xiàn)在是泰山頂上的暖壺——水平太高了。”

    “哈哈哈，臭小子，連大哥也要一起編排嗎？”太子哈哈大笑道：“父皇讓我練習政務(wù)這么多年，難道是白練的？”

    “也不是誰都能練出來。”老六笑道：“還得是大哥才行。”

    “少拍馬屁了?！碧有αR一道：“說吧，又有什么事兒，要大哥為楚殿效勞？”

    “嘿嘿，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哥啊。”老六笑嘻嘻道：“是有個事兒，我想把曾泰調(diào)到國子學(xué)里來，聽說左司業(yè)正好出缺?！?/br>
    “曾泰？”太子一愣道：“他都是一省布政使了，國子學(xué)這小廟哪容得下他這二品大員？”

    “雙親王都干八品學(xué)丞了，他還有什么好委屈的？”朱楨振振有詞道：“讓他來給本王當頂頭上司，這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你這么說也有些道理啊?！碧硬唤Φ溃骸爸皇菫槭裁匆欢ㄊ撬兀俊?/br>
    “大哥還不知道他的cao性么？”朱楨笑道：“那真是杠精中的杠精，堪稱‘杠鈴’了。這種人可是頂級的攪那個啥的棍啊?！?/br>
    “哈哈哈哈，杠鈴，你這嘴也太毒了……”太子又被逗得大笑起來，他這半個月加起來，都沒這一會兒笑得多。

    “果然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這廝在我身邊時，就天天抬杠，弄得大伙兒不勝其煩，所以江西出缺后，都一致推薦讓他出去當官?！?/br>
    “哈哈哈，還真是走到哪杠到哪，給他一個支點，他能杠起整個地球?！敝鞓E也大笑道。

    “呵呵，你現(xiàn)在還相信地是圓的？”太子笑道。

    “對。”朱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點頭道：“等我當上國子學(xué)校長，我會讓所有學(xué)生都相信地球是圓的。”

    “那我拭目以待?！碧訜o所謂的笑道：“你要是能讓天下儒生都放棄天圓地方說，那我也相信大地是個球?！?/br>
    “大哥一定會看到那天的?！敝鞓E笑道。

    “你也不問問大哥，最近在忙什么？”說完了國子學(xué)的事情，太子又笑道。

    “不會被言官彈劾，親王刺探朝政么？”老六半開玩笑道。

    “這么小心了么？”太子看他一眼，輕嘆一聲道：“是啊，老二老三的教訓(xùn)就在眼前，小心點是對的。”

    說著他難過道：“那些口口聲聲為你好，卻處處離間你兄弟感情的人，真的越來越多了。”

    “是?！敝鞓E點點頭。

    “但我是不會變的，在我眼里，你們也永遠是當年，我一個個帶起來的臭小子?！碧优牧伺睦狭募绨虻溃骸斑€是那句話，晚走幾年，多幫幫大哥吧。”

    “我聽大哥的安排。”朱楨笑道：“只要大哥到時候，放我出海就行?！?/br>
    “你小子，現(xiàn)在全是心眼兒。”太子啞然失笑道：“不用老提醒我，這事兒現(xiàn)在答應(yīng)你也沒用，還得到時候看情況?！?/br>
    “唉，行吧?！崩狭鶡o奈點點頭。他越來越清楚的感覺到，老賊是不可能輕易放自己走的。大哥，也夠嗆……

    “好，本宮現(xiàn)在就正式任命你參贊政務(wù)，一應(yīng)軍國大事皆可與聞。”太子笑道：“現(xiàn)在可以聽我說說煩心事了吧？”

    “大哥，時間有限，長話短說吧?！崩狭纯刺焐?，笑道。

    “你晚一天去國子學(xué)上任就是?！碧悠婀值?。

    “那不成?！敝鞓E卻有著奇怪的堅持道：“我要是今天不回去，姓侯的那幫人，還以為我怕了不敢來了呢！”

    第六一二章 同學(xué)義氣

    其實老六本打算，見完大哥有時間的話，再去師父和四哥家坐坐。身為一個好徒弟，好弟弟，回來一趟怎么能不去拜見老師和四哥四嫂？

    才不是為了去劉璃和徐妙清見面呢。

    但大哥都這么說了，老六也只能老老實實待著，聽他說那說不完的煩心事兒。

    一直到夕陽西下，那太監(jiān)從吏部拿回了官告，朱標才意猶未盡結(jié)束了談話。

    “想干嘛干嘛去吧?！贝蟾缧Σ[瞇送他出宮。

    “……”老六苦笑道：“都這點兒，我還能去干嘛？老老實實回學(xué)校了?！?/br>
    “哈哈哈哈。”太子暢快大笑道：“不要苦著個臉么。還能有點時間都去找心上人？也要多陪陪父兄，當然主要是大哥。我也很孤單的……”

    “唉，哎，遵命遵命?！崩狭鶡o奈應(yīng)下。他就說么，今天大哥也沒啥事兒，非拉著自己東拉西扯，原來是故意的。真腹黑。

    不過大哥最后一句倒不是開玩笑。大哥一手帶起來的弟弟里，二哥三哥都就藩了，四哥神神秘秘搞特務(wù)，五哥直接神隱，自己也不大回宮。

    再往后的弟弟，就有代溝了。就連老七都在長兄面唯唯諾諾，更別說年紀小一大截的老八了。至于什么老九老十老十一，都還穿開襠褲呢。

    所以習慣了兄弟們熱熱鬧鬧在一起的大哥，確實閃得慌。

    “其實臣弟也時常懷念當年，大哥帶我們一起玩的時候?！崩狭p嘆一聲，與大哥一同望著滿天的紅霞。

    “唉，以前盼著你們快點長大，讓我少cao點心?，F(xiàn)在卻又懷念你們小時候了?！碧幼猿暗男πΦ溃骸坝袎虺C情的?！?/br>
    說著拍拍他的肩膀道：“快走吧，不然來不及了。”

    “哎，臣弟走也?！崩狭蟾缫贿谘?，便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閃人了。

    太子一直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午門，才轉(zhuǎn)回。

    ……

    胡顯和鄧鐸早就等在宮門外。

    一看到殿下出來，表哥便迫不及待的問道：“殿下，咋又要去上學(xué)??？”

    “是啊殿下?！编囪I也附和道：“恁都把話放出去了，咱再灰溜溜的回去上學(xué)，那不是笨豬拱刺蓬——自找苦吃么？”

    “你說誰是笨豬？”朱楨一瞪眼，一腳就踢在他腚上。

    “唉唉，我就是一比?！编囪I趕緊捂著腚跳開。“我錯了，我錯了?！?/br>
    “我是想不去，可敢不去，老頭子就會揍我?！崩狭鶉@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