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節(jié)
“殿下,妾身沒這個意思,只是閑談說笑?!眳问馅s緊俯身跪地,叩首請罪道:“總之妾身妄言了,請殿下責罰?!?/br> “你記住,有些話永遠不能說,就是想一想,都有罪?!彼貋砗皖亹偵奶樱币姷募惭詤柹溃骸俺跏俏掖竺鞯娜鷹澚?,本宮不許自家有人詆毀他!” “再有一次,看本宮不讓人掌你的嘴?!”他胡亂擦干腳,也不讓呂氏幫忙,自己穿上鞋,起身道:“你好好反省反省吧?!?/br> 說完便拂袖而去,只留呆若木雞的呂氏在那里。 愣怔許久,呂氏便嚶嚶哭起來,哭成了個淚人。 …… 第二天一早,老六又是被雄英鬧起來的。 他把皇長孫抱在懷里蹂躪一番,才睜開睡眼,發(fā)現(xiàn)已是天光大亮。 “咦,你小子咋沒去上早課?” “不知道,今天姨娘沒叫我?!敝煨塾⒈隳搪暷虤獾溃骸拔夷锞妥屛宜藗€懶覺,結果六叔比我還懶……” “你說誰懶,你說誰懶?”老六便又跟雄英笑鬧成一團。 玩鬧夠了,他才坐起來,讓春和宮的宮人服侍自己洗漱穿戴。 朱雄英的大伴崔公公,從旁稟報道:“太子爺上朝之前,來看過殿下,見殿下睡的正香,便沒讓打攪。” “啊……”老六伸個懶腰道:“沒說別的了?” “還有,”崔公公神情有些復雜道:“太子爺說皇長孫六歲了,可以送去大本堂了。就不用再跟著呂娘娘念書了?!?/br> “哦?!崩狭袂橐粍?,知道這里頭肯定有故事,但他對呂氏又沒什么好感,才懶得問呢。 在宮人的服侍下用罷早膳,朱楨領著雄英去拜見大嫂,就見常氏在練武場上耍大刀。 “六叔睡好了?”常氏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挽個刀花收刀。 “嘿嘿,是啊。給大嫂添麻煩了?!崩狭呛堑馈?/br> “哪里的話,你還不知道大嫂嗎,我就喜歡熱鬧?!背J闲χ训哆f給兩個強健的宮女,接過帕子一邊擦汗,一邊嘆氣道: “可惜你們一個個長大了,來的次數(shù)反倒少了。后面小的弟弟meimei,又不敢來,倒是冷清了不少?!?/br> “雄英都這么大了,春和宮還能冷清的了嗎?”老六笑道:“大嫂要是無聊,可以去找我母妃,你倆切磋切磋?!?/br> “哈哈哈,好?!背J厦硷w色舞的應聲,要留老六用午膳,老六趕忙說自己跟五哥有約,這才告辭出來。 …… 老六不是托詞,他確實跟五哥有約了。 只是去周王府之前,先順道拐去了一趟燕王府,看看另一個大侄子。 徐妙清果然也在,兩人好幾天沒見了,都十分想念,便在那里隔著個嬰兒,眉來眼去起來。 那旁若無人的樣子,讓燕王妃實在看不下去,抱起高熾道:“你們先在這坐會兒,高熾該喂奶了。” 等礙眼的四嫂一走,老六趕緊對徐妙清解釋道:“這陣子沒來,不是別的……” “我知道?!泵钋妩c點頭,輕聲道:“隴西王的喪事里,你過來也不合適?!?/br> “meimei真是太體貼了,我家老頭子難過極了,前陣子我是哪都不敢去,老老實實在宮里待著。”老六一臉無奈道:“結果竟爽約了,把我懊惱的呀,不要不要的?!?/br> “姐夫已經(jīng)替你解釋過了,”徐妙清聲音細細,如泉水淙淙,紅著臉道:“有時間再約就是了?!?/br> “絕對沒問題?!崩狭÷暤溃骸案嬖V你個秘密,我今年要去國子學當一年學生,有的是時間出來和你見面。” “???”徐妙清顧不上后半句,吃驚的捂住嘴道:“不是有大本堂嗎?殿下還用去國子學?” “不是為了方便出來和你見面嘛,”老六便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開了。“我跟父皇求了好久,他才同意讓我出來念書的?!?/br> “殿下……”徐妙清捂著紅彤彤的臉,羞得都不敢看他了。 第五七八章 五哥五哥 離著大功坊不遠處,就是周王府。 朱楨過來時,天已經(jīng)擦黑了…… 愛因斯坦相對論不是說,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時間就會過得飛快。所以他不是故意磨蹭著不來,而是不知不覺就到這會兒了。 通稟之后,五哥出來迎接,一臉幽怨道:“聽說你上午就離開大哥那了,我還讓你嫂子準備午膳來著。” “???是嗎?!崩狭缓靡馑紦项^道:“順道去看了看高熾,小孩子太可愛了,不知不覺就玩晚了?!?/br> “難道我家有燉不可愛嗎?”五哥愈加幽怨道。 他正月十三誕下長子,卻因為姑父的去世,根本無人關注。 一直到了前幾天,朱元璋才在馬皇后的催促下,給老五長子賜了個‘燉’字。 再配上周王一房‘有子同安睦,勤朝在肅恭,紹倫敷惠潤,昭格廣登庸’的輩分詩,已經(jīng)滿月的周王長子,終于有了名字——朱有燉。 “有燉當然也很可愛了。”朱楨笑道:“我這不就來找他玩了嗎?” “你還是叫他全名吧?!敝芡跻恢北容^郁悶,總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像‘油墩兒’,讓人很有食欲的感覺。 老六趕緊安慰他說,朱有燉挺好,總比二哥家的朱尚炕強吧。 五哥這才不再難過,打量著滿面春風的老六道: “四哥家里,可愛的怕不是高熾吧?!彼母缫荒掏裁床恢??“可惜我岳父只有一個閨女……” “嘿嘿,看破不說破嘛。”老六笑嘻嘻的摟著五哥的肩膀道:“你們一個個都成家立業(yè)當?shù)?,弟弟我還單著呢?!?/br> “你想雙著還不簡單,就怕還想三想四?!蔽甯缋湫Φ馈?/br> “哎喲,我的哥,這嘴巴怎么這么厲害了?”老六哈哈大笑道:“這小成語用的,還‘想三想四’。” “我年前就想到這詞了,今天才撈著說?!蔽甯绫銓嵳\道。 “哈哈哈?!备鐐z勾肩搭背,笑得前仰后合。 …… 說話間,朱楨進去正殿,拜見五嫂。 周王妃馮氏是宋國公馮勝的嫡女,跟大嫂、三嫂、四嫂一樣,都是將門虎女那一掛的,雖然出身高貴,卻沒什么驕矜之氣,英姿颯爽,落落大方。 “六叔可算來了。你再不來,這個家就要散了?!瘪T氏一見到‘諸嫂之友’,就拉著他大吐苦水。 “有那么嚴重嗎?”老六也是一驚,想要給個親王拆家,難度堪比嫁給親王。 “沒那么嚴重,聽她大驚小怪?!蔽甯缬樣樀?。 “怎么沒那么嚴重?那我要去找父皇告狀,你為啥攔著不讓?”馮氏柳眉一挑,根本不怕老五。 “那么點兒小事兒,沒必要驚動父皇。”五哥苦笑道。 “小事兒?”馮氏氣苦道:“有燉兒還那么小,你就要撇下我們娘倆去寧國,萬一要是再也回不來了,讓我們可怎么活啊?!?/br> 說完便別過頭去,用袖子抹淚。 “嗨,不就是去寧國嗎,又不是去英國,怎么就回不來了?”老六不解問道。 寧國府屬直隸,就在后世安徽那片兒,一聽就知道,跟南京相距不遠。 “一開始我也這么覺得,所以他說去寧國采藥,我也沒攔著。要不是姑父去世,他這會兒已經(jīng)在那了?!瘪T氏抽泣道: “是前天聽人無意中說起,那里正在鬧天花,我就攔著不讓他去,可他非要去。六叔你評評理,人家躲都躲不及的地方,他卻非要還要上桿子往處湊,是不是瘋了?” “我都說多少遍了,本王不會得天花的?!蔽甯鐢蒯斀罔F道:“我已經(jīng)給自己種過痘了!” “???”這下輪到老六震驚了,他瞠目結舌看著五哥,又瞅瞅五哥的胳膊。 朱橚微微點頭,對馮氏正色道:“這樣吧,我跟老六單獨聊聊,如果最后能說服他,你就讓我去。如果他攔著,我就不去。” “我艸,不是……”老六登時就繃不住了,這不是讓自己做惡人嗎。 “行,我信六叔的?!瘪T氏點點頭。沒辦法,誰讓老六在嫂子們中的名聲,好的過頭呢? “六叔,看在有燉兒的面子上,你可千萬攔著他?!彼盅肭罄狭?。 “啊,我盡力。”老六簡直無語,五哥坑起兄弟來,還真是不手軟。 …… 于是,飯也顧不上吃,五哥就把老六拉到王府后花園,一處獨立的院落內(nèi)。 他掏出鑰匙,打開門道:“還跟宮里時一樣,任何人都不能進這里?!?/br> “嗯,實驗室嘛,就應該閑人免進?!崩狭f著,便摸出個大口罩戴上了。還變戲法似的戴上了副手套。 “放心,這里頭沒有能感染痘癥的東西?!蔽甯缰浪趽氖裁?。 “嘿嘿……”老六訕訕一笑,卻依然不肯撤掉防護,還好奇問道:“你真種痘了?” “那還有假?”五哥把袖子高高擼起,一朵小雛菊似的疤痕,赫然出現(xiàn)在他的膀子頭上。 “我艸,牛伯夷……”老六兩手直豎大拇指,其實腳趾頭都豎起來了。 “不是牛歡喜,是牛痘?!蔽甯缫槐菊?jīng)道:“當年你說可以用牛痘代替人痘后,我就一直在研究,終于到了這一步。” “五哥,你……太牛伯夷了?!泵鎸ξ甯绲膲雅e,老六徹底詞窮了。只能反復用那兩個詞,來宣泄自己的情緒。 …… 說起來,這事還是老六起的頭。 多年前,哥倆還都住在宮里時,經(jīng)常徹夜臥談,聊一些人體衛(wèi)生,也就是醫(yī)學方面的話題。 老六雖然沒專門學過醫(yī),但還是可以不要臉的說一句,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懂醫(yī)學。 當然僅限于嘴上說說,真要去做,他就無能為力了。所以他負責給五哥打開新世界的大門,然后讓五哥一頭扎進去,探索、研究。 其中,他最重視的一扇門,就是天花的防治。 這個年代有三大傳染病,鼠疫、天花和霍亂。 前者易發(fā)于北方,后者易發(fā)于嶺南,離他還算比較遙遠。 離他最近的就是天花了。他的九弟趙王杞,就是死于這個病的,當時宮里痘瘟鬧得很大。連朱杞的母妃在內(nèi)的數(shù)百宮人,都被送進內(nèi)安樂堂再也沒有出來。 而且他推測,數(shù)年之后,雄英和母后,很可能也是感染了天花才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