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節(jié)
頓一下,他接著道:“要是沒了胡惟庸這個抓手,這一股股力量就會分散開來。再想一一對付他們,必定事倍功半,困難重重了。” “聚是一坨翔,散是滿天星么?”朱楨笑問道。 “呃……”劉伯溫一愣,苦笑道:“有那么點(diǎn)意思。所以皇上一直對胡惟庸采取容忍,乃至放任的態(tài)度,就是想讓他繼續(xù)做大做強(qiáng),等他糾集的勢力足夠多了,各方的參與足夠深了,再畢其功于一役,一網(wǎng)打盡。” “有道理?!敝鞓E笑道:“徒兒也是這樣想的?!?/br> “你想不到就不對了。”劉伯溫笑笑,嘆口氣道:“但現(xiàn)在有個問題,年初那檔子事,把咱們胡相嚇壞了。雖說后來風(fēng)聲過了,他又像沒事人一樣,重新復(fù)出視事,卻變得小心翼翼,對皇上千依百順,對太子也十分客氣。 “這種情況下,很難坐等他犯錯?!彼ǘ粗鞓E道:“就得靠殿下刺激他出手了。” “師父的意思是,”朱楨露出狡黠的笑容道:“我們來個草木皆兵,嚇?biāo)麄€風(fēng)聲鶴唳?!?/br> “就是這個意思。”劉伯溫贊許的點(diǎn)點(diǎn)頭,這個弟子的成長,給了他極大的慰藉。 這也是他能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的原因之一。 金壺銀箭 第五六七章 洪武十二年 轉(zhuǎn)過年來,便是洪武十二年。 初一正旦大朝上,傳旨太監(jiān)宣讀了新一年的進(jìn)爵名單。 賢妃胡氏,以教養(yǎng)有方、協(xié)理后宮有功,晉貴妃。其父胡大圭封鐘離侯,食一千石。 宣力武臣,征西副將軍藍(lán)玉以平羌之功,封永昌侯。 守正文臣,原江西布政使司右參政劉璉,以攢造黃冊首功,追封忠烈侯,謚忠介。 宣力武臣,大都督府僉事、江西都指揮使王弼以協(xié)造黃冊有功,封定遠(yuǎn)侯。 宣力武臣,南昌左衛(wèi)指揮使,胡帛以協(xié)造黃冊大功,封南昌伯…… …… 正月初二,鐘離侯府張燈結(jié)彩,大張筵席,慶賀貴妃娘娘晉升,暨胡大棒槌獲封鐘離侯,胡帛獲封南昌伯。 朱楨也出席道賀,卻滴酒沒喝,因?yàn)槊魈欤簿褪浅跞?,是跟妙清約好逛廟會的日子。 楚王殿下十分重視這次約會,回去后甚至臨時開了個會,向汪媽、羅老師、沐香、表哥和鄧鐸幾個咨詢,自己應(yīng)該怎樣表現(xiàn),才能讓夢中情人走入現(xiàn)實(shí)。 “呵呵,殿下問咱家……”汪媽掩嘴尬笑道:“可真是問錯人了。” “奴婢也不知道?!便逑愕皖^絞著帕子道:“奴婢十二就進(jìn)宮照料殿下,既沒逛過街,也不知道外頭的女孩子怎么想的?!?/br> 說著她聲音更低道:“難道不是殿下怎么,說就怎么干嗎?” “啊,對方的身份有些特殊。”楚王苦笑道:“本王要是把她惹哭了,多半是要挨揍的?!?/br> “這樣啊,婢子就更不知道這種貴人的喜好了。”沐香低聲道。 “殿下你別看我啊,”見老六把目光投向自己,胡顯訕訕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那是怎么摳怎么來。你要是想讓徐家小姐笑話,俺倒有的是主意?!?/br> “倒也是……”朱楨郁悶的點(diǎn)點(diǎn)頭,他想起二舅在南昌,住了大半年的瓦舍,愣是一文錢沒掏過,突出的就是一個白嫖。 還有今天的筵席,京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就連平素不參與這種場合的魏國公,都來道賀,胡家居然還是擺出了四菜一湯。 而且是正經(jīng)的,沒有任何花頭的,有葷有素的四菜一湯。 把個賓客們給磕磣的喲,也只能訕訕夸贊,胡貴妃對娘家管教真好,嚴(yán)守皇上的規(guī)矩,那是一絲一毫都挑不出毛病來。 至于他們背后怎么笑話胡家,反正不會當(dāng)著兩位伯爺?shù)拿嫘υ?,他們?nèi)b聽不見的。 然而,魏國公竟出奇的對胡家的行為贊不絕口,回去后告訴兒女,胡家是有大智慧的。 人家是看到家里出了一貴妃一侯爵兩伯爵,還有個雙親王的外孫,已是人間煊赫,鼎盛至極。 若還不知收斂,一味的講究排場、窮奢極欲、弄性尚氣,定會盛極而衰的。他還告誡兒女,要學(xué)習(xí)胡家,不要學(xué)那些暴發(fā)戶。 朱楨卻知道,舅舅們就是單純的摳門兒,海王殿下可丟不起那人。 …… 他只好又看向鄧鐸。 “殿下,你是知道我的,我的愛好是熊貓,你要是向我請教養(yǎng)熊貓的事情,我能和你說上三天三夜?!编囪I嘿嘿一笑道: “這種事你問我,還不如去問熊貓。反正都不知道答案,至少熊貓還比末將可愛?!?/br> “一個個的平時就沒有你們不敢吹的牛,一到了正事上,就全都現(xiàn)了原形?!敝鞓E沒好氣的罵道。 “不是,你還沒問我呢?!绷_老師表示抗議道:“殿下,我有很多好的想法?!?/br> “拉倒吧,我還不知道你們當(dāng)作家的?”朱楨不屑道:“全都是意yin瞎想,誰學(xué)誰死?!?/br> “那你叫我來干啥?”羅老師氣得想打人?!按筮^年的消遣我嗎?” “不是,我想讓你以春節(jié)、廟會、男女愛情為主題,幫我寫幾首詩?!敝鞓E這回還真不是有為了特意消遣他,有些不好意思道:“萬一氣氛到了,我也好拿出來裝裝文化人。” “殿下還說不是消遣我,就憑你那半闕《臨江仙》,學(xué)生可不敢班門弄斧。”羅貫中憤憤道。 “什么《臨江仙》,哦,你說‘滾滾長江東逝水’啊,那又不是我寫的。”老六坦誠道:“我也忘了是從哪聽來的,不然還能到現(xiàn)在不給你下半闕?” “倒也是?!绷_貫中點(diǎn)點(diǎn)頭,接下了這個任務(wù)。 他跟朱楨這么久,早知道楚王殿下只跟劉伯溫學(xué)治國、學(xué)權(quán)謀,文學(xué)素養(yǎng)是一點(diǎn)沒學(xué)到,用楚王殿下自己的話講就是:‘詩詞小道,陶冶情cao而已,沒必要投入精力?!?/br> 當(dāng)時他以為殿下這么說,是為了裝伯夷,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老六是真不會…… …… 事實(shí)證明,開會并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會后,老六依然一腦門子問號。 首先,就是以一個什么形象去約會。穿他的袞龍袍當(dāng)然是最好的,不過那樣整個廟會的人都要被嚇跑了。 朱楨就想穿上儒袍,戴上方巾,打扮成個書生的模樣,再拽幾句文言,讓徐妙清見識到自己文雅的一面。 可是,沐香按照他的要求,給他打扮上,朱楨一照鏡子。好家伙,就跟偷來的一樣…… 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身上攏共也沒有二兩rou,穿上儒袍才有那股子飄逸勁兒。他卻力能舉鼎,寬肩厚背粗脖子,那塊頭跟馬東錫似的。像是要隨時撕裂緊繃在身上的儒袍,跟人大戰(zhàn)三百回合一般,實(shí)在走不了文雅這一掛…… 換成普通富家公子裝束呢,又活脫脫一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朱楨只好垂頭喪氣的換回了日常穿的武士袍,后面的準(zhǔn)備也不做了。 “殿下,你要的詩做好了?!边@時羅貫中興沖沖的進(jìn)來,拿著一摞摞詩稿邀功道:“其中有兩首,學(xué)生很是得意,你聽這一句……” “不聽不聽?!崩狭鶇s煩躁的擺擺手,指了指自己傻大黑粗的形象道:“就本王這形象,基本已經(jīng)告別詩詞歌賦了?!?/br> “不是,”羅老師郁卒道:“那我不白作了?” “白作怎么了?難道本王白養(yǎng)你了?”老六一翻白眼,背著手出去,找老七切磋了,理都不理他。 “還說不是耍我?”羅老師氣得直抽自己耳光。 “羅老師別這樣,羅老師?!迸赃吶艘呀?jīng)知道,他這一生氣就犯的毛病,趕緊拉住他。 第五六八章 廟會與約會 正月初三,是雞鳴寺廟辦廟會的日子。 這座千年古剎始建于西晉,是南京最古老的梵剎。它坐落于雞籠山東麓山阜上,與雞籠山南包括功臣廟、城隍廟、歷代帝王廟、蔣忠烈廟、卞壸廟、劉越王廟、曹武惠王廟、衛(wèi)國公廟、真武廟和關(guān)帝廟在內(nèi)的‘十廟’,形成好大一片廟場,吸引著全南京乃至徽州的善男信女,前來燒香拜佛。 為了跟道教爭奪信徒,這里明明是佛門清凈地,卻辦起了最熱鬧的廟會。和尚們用這種方式,吸引老百姓前來娛樂消遣湊熱鬧,在潛移默化間,拉近了佛祖菩薩與普羅大眾的距離。 因?yàn)楸容^熟,這樣老百姓遇到啥難處,就會第一個想起這座常來的廟,廟里那常見的佛。覺得這里的佛祖應(yīng)該會比別處的神仙,更容易答應(yīng)他們的許愿。 雞鳴寺廟會已經(jīng)有近千年的歷史,也是南京城每年最早的廟會。初三一早,進(jìn)香河上擺渡的舟楫,便來來往往忙個不停,把前來逛廟會的男女老幼,送到山南麓登岸。 朱棣也帶著弟弟meimei們,混在逛廟會的人潮中。雖然周遭摩肩接踵,他們身邊卻一點(diǎn)不擁擠。 也不知是老百姓看到兇神惡煞的哥幾個,自動就站的遠(yuǎn)遠(yuǎn)的。還是有便衣護(hù)衛(wèi)隔開了人群。 總之徐妙清只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卻絲毫沒感受到擁擠。她大姐管得嚴(yán),以往很少來這種人多的地方,不禁有些小興奮。 于是一改平時的安靜寡言,不停的問這問那。 “這邊是干嘛的?” “那邊是賣什么的?” “那邊是……”身邊的徐輝祖剛想回答meimei,卻被姐夫一把拉到一旁。 “呀,輝祖,你看那是什么?”朱棣用蒲扇似的大手,把徐輝祖的腦袋硬扳到另一邊,低聲耳語道:“昨天怎么囑咐你的?” “哦?!毙燧x祖才想起,今天的任務(wù),是全力配合姐夫,給妙清和楚王營造良好的約會氛圍。 他便乖乖的跟姐夫落在后頭,讓老六走在妙清身旁。 朱楨給兩人個感謝的眼神,便與妙清并肩逛起了廟會,同時給她當(dāng)起講解員來。 他可是能從街頭討飯到街尾,家家店鋪唱詞都不一樣的丐幫總幫主。見識廣、腦子靈、口條好,即興說唱的本事頂呱呱。 主打的就是一個舌燦蓮花,說起什么來,一套又一套,逗得妙清不??┛┲毙Α?/br> 她還故意拿些自己認(rèn)識的行當(dāng),也來問老六,就是想聽他來一段有趣的貫口。 “六哥,這個又怎么講?”徐妙清指著一個賣刀削面的攤位問道。 “這就是個賣面的呀。”老六苦笑道。 “我就想聽你講一講。”徐妙清便軟語相求道:“你講的真是太有意思了?!?/br> “行,六哥就聽meimei的。”老六便笑道: “要說面,咱們凈說面,和出來,一個蛋。 搟出來,一大片,切出來,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