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行轅自己給四哥接風(fēng)，只讓曾泰、王弼、大舅跟羅貫中作陪。

    “咦，這東坡rou燒的可以啊，你換廚子了？”四哥嘴巴也是刁，夾一筷子菜，就嘗出不一樣來了。

    “哦，不是廚子，是我?guī)熤杜疅??！敝鞓E有些心虛道：“這不四哥來了嗎？他們都跟著四哥沾光了?！?/br>
    “是是，平時我們可撈不著，品嘗劉大小姐的廚藝?！痹?、王弼忙附和笑道。

    “誠意伯家那丫頭，她也住這兒？”老四更關(guān)心的，卻不是劉璃的廚藝，他大有深意的瞥一眼老六，大有不滿之意。

    “啊，”朱楨訕訕道：“這不是官廨那邊宅子太小，而且她在那邊睹物思人，整天傷心么。沒辦法，我只好讓她搬過來住了。沒別的意思啊?！?/br>
    說著還指了指王弼道：“再說，王將軍的千金，也在這兒陪著劉璃呢?！?/br>
    “這樣啊……”朱棣這才沒說什么，轉(zhuǎn)而跟胡泉、王弼推杯換盞，吃酒開了。

    曾泰、羅貫中兩個文人，只能坐在下首吃瓜。

    “楚王殿下還挺害羞……”曾泰小聲道。

    “哼，他害羞？”羅貫中哂笑一聲，沒拆穿老六，其實是怕四哥這個當(dāng)姐夫的不高興。再跟那徐家二小姐說他壞話……

    畢竟，除了青梅竹馬的劉璃外，老六還頂頂頂喜歡那徐家二小姐。

    ‘他那是喜歡嗎？他就是圖人家身子。呸，曹賊?！_老師暗啐一口。

    那邊朱棣跟胡泉干杯之后，忽然想起一人，問道：“咦，老六大舅，怎么沒見二舅？”

    “哦，”胡泉老臉不紅道：“胡帛去執(zhí)行一項很重要的秘密任務(wù)了，還得個把月才能回來。”

    “是嗎，那可真是太辛苦了?！敝扉αw慕道：“老六，你有兩個好舅舅啊?！?/br>
    “那是，這回能迅速破案，找回《不管賬冊》，我兩個舅舅居功至偉?！敝鞓E當(dāng)然不吝溢美之詞。

    “哪里哪里，我做的那點事微不足道，主要都是老二的功勞。”胡泉也當(dāng)然要給弟弟往臉上貼金?！八菤椌邞]，精忠報國啊”

    “都有功勞，在座的各位都有功勞。”老四哈哈大笑著與眾人碰杯，親和力滿分。

    第五一三章 天師駕到

    宴會后，來賓告退，朱楨親自扶著醉醺醺的四哥到房間休息。

    把他扶到床上，準備起身時，朱棣卻一把抓住了老六兩手不能環(huán)握的脖子。

    “疼疼?！崩狭谘肋肿欤骸八母缒銢]喝醉啊?！?/br>
    “這點酒算什么？”朱棣笑道：“不過是想享受下雙親王殿下的照料罷了?！?/br>
    “還滿意否？”老六苦笑。

    “不太滿意。”朱棣沒好氣道：“虧我還整天在小姨子面前替你說好話。你倒好，跑到南昌來金屋藏嬌了。而且，一藏還是倆。”

    “四哥別瞎說?！崩狭纱笱鄣溃骸皠⒘菫槲掖髱熜謥淼?，人家還在喪中呢。至于潤兒，人家那是陪著劉璃的，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還潤兒，真他么rou麻！”朱棣撇撇嘴道：“我看王弼對你那個奉承勁兒，恨不得把閨女送來給你當(dāng)個童養(yǎng)媳?！?/br>
    “真的嗎？我不信。你可別污人清白?！崩狭騻€哈哈道：“王弼那是讓我敲打的，四哥你想多了。”

    “我不管，反正我已經(jīng)跟你四嫂說過了，你橫豎不能讓四哥掉了面子?！敝扉Φ芍狭Ｖ肋@個弟弟對自己的感情，僅次于對大哥，可以利用之。

    “這種事也不是我想就能成啊，你沒看人家妙清都不理我。”老六郁悶道。

    “你那是太猴急了，哪有當(dāng)著人家jiejie姐夫的面兒，就一個勁搭訕的？”朱棣一副過來人的架勢，教導(dǎo)六弟道：“回頭你得單獨約她，出去逛逛街啊、賞賞花呀，你看她出不出來？”

    “真的假的？”老六怦怦心跳，他能帶著劉璃出門，那是兩人青梅竹馬，還整天讓劉祥防賊似的防著。卻是沒奢望過，能把徐二小姐單獨約出來。

    跟蒂法逛秦淮河，艸，想想都攢勁兒?。?/br>
    “事在人為，不試試怎么知道?！敝扉Υ騻€哈哈道。

    他剛才也是急了，唯恐小姨子落后，這才口不擇言的。

    其實妙清能不能答應(yīng)，他是一點沒譜，而且多半應(yīng)該是不答應(yīng)的。但他得吊著老六的胃口，不然等這小子回京，黃花菜都涼了。

    ……

    燕王朱棣是個雷厲風(fēng)行的性子。

    來昌次日，他便派兵四出，到各地捉拿牽扯進《不管賬冊》的官員、胥吏和大戶。

    不只是在任的官員，只要是洪武四年后，在涉案府縣當(dāng)過官的，哪怕已經(jīng)離任或者轉(zhuǎn)遷他處，都要統(tǒng)統(tǒng)捉拿，而且是全家一起上路。

    一時間，整個江西的各府縣官道上，到處都是押送囚犯的隊伍。

    南昌城的監(jiān)獄早就不夠用了。

    燕王又下令臨時建起大片營寨，露天關(guān)押陸續(xù)送來的囚犯……其實這世界，晚上還是挺冷的。不過沒幾天就要處死他們了，也不用擔(dān)心會凍出毛病來。

    朱楨看著迅速人滿為患的露天營地，卻暗叫可惜。

    這些人整體素質(zhì)可不低啊，白白殺掉太浪費了，改為流放耽羅多好呀……

    唉，可惜老頭子盛怒之下，根本不聽他的。在朱老板的認知中，流放海外就是脫離自己的手掌心，那樣太便宜這些狗賊了。

    而且因為大師兄的緣故，朱楨也沒硬替他們求情，只能下次一定了。

    ……

    就這樣到了二月下旬，二月十九是劉璉滿七的日子。

    滿七又叫七七。傳統(tǒng)的習(xí)俗，人死后每隔七日祭祀一次，稱為‘做七’。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一頭一尾的‘頭七’和‘滿七’。據(jù)說死者死后七天，方知自己已死，所以會在頭七時，歸宅哀哭。

    滿七則是死者靈魂終歸地府的日子。這次祭祀也格外隆重。

    除了祭品和紙人紙馬都是最高規(guī)格的之外，家屬還要延請道僧誦經(jīng)，舉行道場，送逝者最后一程。有始有終，方功德圓滿。

    劉璉身為誠意伯長子、三品高官，又是因公犧牲，在兩位殿下的授意下，他的滿七喪禮舉辦的異常隆重。屆時非但將滿城素縞，而且張?zhí)鞄熯€會親至主持法會，可謂極盡哀榮。

    ……

    讓兩名殿下沒料到的是，張?zhí)鞄熋髦麄z在南昌，居然沒有提前來拜見。

    直到十八這天，天師法駕才姍姍來遲，抵達南昌城下。

    老百姓卻不管這些，紛紛拋下手頭的活計，涌到城外去迎接張?zhí)鞄煷篑{……

    只見萬眾簇擁下，七七四十九名頭戴玄冠、身穿杏黃鶴氅，背負桃木劍，手持拂塵的清秀道士為先導(dǎo)。后頭是三十六名持旗的道士，高舉著各式法旗，引導(dǎo)著一具三十六抬的大轎緩緩而來。

    轎子后面，一輛白馬拉的馬車上，樹著一面帶斗大旗，上書四個篆體大字——

    ‘正一教主’！

    張?zhí)鞄煴愀吒叨俗I中寶座之上，身后立著四名道童、四名小道姑，各捧著拂塵、羽扇、寶劍、痰盂等物……

    一看到天師真容，人們登時如癡如狂，紛紛如倒伏的稻田一般，望塵拜舞，五體投地，高呼“無量天尊！”

    那山呼海嘯聲傳到城門樓上，震得上頭的兩位王爺耳膜生疼。

    “張?zhí)鞄?，好大的架子、好高的威望?！敝鞓E捂著耳朵，大聲道：“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是啊，可比咱們兩個空筒子王爺威風(fēng)多了?！敝扉σ怖湫Φ溃骸八麐尩?，敢公然違反禁令，坐這么大的轎子招搖過市？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南昌城姓張不姓朱呢?！?/br>
    “何止是南昌城，我看整個江西差不多都要姓張了。聽說有好些臨近府縣的人，為了能湊這個熱鬧，提前幾日就趕來了?！敝鞓E沉聲道：

    “知道今天為什么萬人空巷，來迎接張?zhí)鞄焼幔俊?/br>
    “可算等來救星了唄。”老四撇撇嘴，自然是懂得?！爸竿鴱?zhí)鞄熌芙捣≡蹅冞@倆妖魔鬼怪?！?/br>
    “哈哈沒錯，張?zhí)鞄煕]低頭之前，他們就不會認輸?shù)??！敝鞓E笑著點點頭，俯視著腳下緩緩?fù)ㄟ^城門洞的天師儀仗?！罢坏赖耐L(fēng)必須打掉，就先從收拾這位張?zhí)鞄熼_始吧?！?/br>
    那位端坐在大轎上的張?zhí)鞄煟朴兴X，也抬起頭來，望向城門樓。正好跟楚王的目光對上了。

    只見他也就是三十出頭，面容清矍，三縷長須飄飄，配上那身道袍，真叫一個仙風(fēng)道骨。

    單從賣相看，就比傻大黑粗的兩位殿下強多了。加上兩人也沒穿袞龍袍，只穿著普通的圓領(lǐng)，活脫脫兩個地主家傻兒子。

    所以，張?zhí)鞄熞矝]在意，便收回目光，繼續(xù)前行。

    “他媽的，沒把我們放在眼里，待會我就收拾他?！敝扉崙嵉馈?/br>
    “四哥先消消氣，好歹等明天做完了法事，再跟他算賬不遲?！敝鞓E勸住他。

    “好，聽你的，就讓他明天再威風(fēng)一天?！辈恢挥X間，老四已經(jīng)很習(xí)慣聽老六的了。但他也有自己的主張道：

    “索性，開刀問斬的日子也放在明天吧，就當(dāng)給你大師兄送行了。”

    “行，聽四哥的?！敝鞓E從善如流。

    第五一四章 滿七法事

    張?zhí)鞄熯M城后，便入住了省城的正一觀。

    南昌正一觀住持、兼正一道祭酒孫敬修，率領(lǐng)一眾大小牛鼻子，在道觀門外，恭迎教主法駕。

    給三清和祖天師上香之后，張?zhí)鞄焷淼教鞄熖眯菹ⅰ?/br>
    他先在道童和小道姑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換上纖羅霧縠、如云似霞的羽衣，然后用了點精致卻昂貴的素齋，這才命孫敬修進來說話。

    大禮參拜教主之后，孫敬修起身恭維道：“天師可算來了，南昌城的教中兄弟、信男信女都望眼欲穿了啊?！?/br>
    “本座知道他們?yōu)槭裁磁沃襾?，不就是想讓我跟兩位殿下唱對臺戲嗎？”張懋丞神態(tài)清冷孤傲，目光如古井深潭，提起兩位殿下時，也沒有絲毫的波動。

    他確實有自傲的本錢，正一道自漢末張道陵祖師創(chuàng)制以來，已經(jīng)父死子繼、傳承一千兩百余載了。

    不論朝代如何更替，正一道始終在那里，哪朝的皇帝都得尊著敬著。龍虎山張家也成為能與曲阜孔家并稱的頂級老牌大貴族。

    這讓張家養(yǎng)成了這種看他起高樓，看他宴賓朋，看他樓塌了的超然之感。并不太把‘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帝王將相當(dāng)回事兒。

    張懋丞四歲時即學(xué)禹步，天上漸有隱隱雷聲響應(yīng)。年紀輕輕即嗣教，成為正一道第四十五代天師。

    從小便一呼百應(yīng)，無人違逆，入則錦衣玉食，出則萬人追捧，更是讓他眼高于頂，為自己的血統(tǒng)深深感到自豪。自然也不把出身微寒的當(dāng)今皇家太當(dāng)回事兒……

    ……

    “什么都瞞不過教主法眼，大伙兒確實是盼著教主來給他們撐腰?！睂O敬修先奉承一句，又嘆息道：

    “其實連屬下也是如此。那兩個年輕的王爺，不知輕重、肆意妄為。尤其是那燕王，來南昌才多會兒？已經(jīng)抓了超過上萬人，說是不日便要開刀問斬，這是多大的殺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