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留下個人資料，就可以免費抽獎，獎品就是咱們家的代金券?！?/br>
    “那要是讓阿貓阿狗抽走了怎么辦？”老三問道。

    “怎么會呢？”朱楨瞪大眼道：“三哥好天真啊，什么時候抽獎會便宜了路人甲？”

    “我們可以不當場開獎?！边€是沈六娘有這方面頭腦。馬上明白道：“開獎的日期可以晚幾天嘛。他們不都留個人資料了嗎？咱們把那些進京的官員挑出來，讓他們中獎就是。”

    “怎么挑？人家最多留個姓名籍貫，不會寫自己官職的。”朱木岡道。

    “中了獎要通知他們吧，得給他們送代金券吧？所以得留聯(lián)系方式吧?！鄙蛄飬s已經(jīng)完全想通了道：“當官的要么住朝廷的驛館，要么住本地會館，所以選這兩種地址的準沒錯?！?/br>
    “沒錯，就算是住會館的商人中了獎。大過年的，怎么可能不請當官的一起吃酒呢？”老六也笑道：“你們反而得注意，讓旁的人也中獎，不然太著相了。”

    第二三八章 二相

    江東門，官船碼頭。

    韓國公的座船緩緩靠上棧橋，曹國公、衛(wèi)國公、宋國公，還有在京的諸位侯爵。以及右丞相胡惟庸率六部尚書，在寒風中恭候多時了。

    其實三位國公可以不來的，但朱老板昨日散朝后，特意囑咐他們說，韓國公這次是來給咱兒子主婚的，你們?nèi)齻€都是咱的親戚，替咱迎接一下。

    所以三位國公就來了。侯爺們見狀，自然也跟著來了。

    至于胡惟庸和六部尚書，那是本來就該來的。

    船梯架好，李祺扶著白發(fā)蒼蒼的韓國公，顫巍巍下了船。

    李善長看上去比半年前老了十歲，也不知是遷都失敗對他打擊太大，還是跟朱老板叫板的心理壓力太大了。

    或許兼而有之吧。

    “我等恭迎相爺回京?！北娢奈浯髥T一起躬身行禮。

    李善長露出欣慰的笑容道：“有勞各位了，這么冷的天?！?/br>
    “何勞大駕，折殺老夫了。”他又向三位國公抱拳。

    “老相爺太見外了，我們這些老部下來接恁，還不是應該的？”三位公爺滿臉笑容道。

    這話倒也不假。戰(zhàn)時軍政合一，中書省是統(tǒng)攬文武的。徐達是右丞相，李善長是左丞相，所有文武都曾是他們的部下的。

    李善長又跟幾位侯爺客氣寒暄一番，接著跟六位尚書打招呼……

    唯獨跳過了右丞相胡惟庸。

    “恩相……”胡惟庸只好滿臉堆笑的硬湊上去。

    “呵呵，胡相爺也來了，受寵若驚啊。”李善長這才皮笑rou不笑的點點頭，不待胡惟庸開口，他便上了韓國公府的馬車。

    被晾在寒風中的胡惟庸，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但他轉(zhuǎn)過頭來時，卻又神色如常，厚著臉皮上了韓國公的車。

    “好家伙?！比粐珱]想到，還能看場好戲。

    “老李火氣真不小?！编囉唤Φ?。

    “胡相好肚量?！崩钗闹倚Φ?。

    “大丈夫?！彼螄操澮宦暋?/br>
    三位國公說著閑話，也上了車。

    ……

    韓國公馬車上。

    胡惟庸俯首貼地，屁股撅得老高。

    “胡相爺，這是干什么??？”李善長冷眼看著他，不咸不淡的問道。

    “恩相顯然是生卑職的氣了，卑職雖然不知道恩相為什么生氣，但既然恩相生氣，那就是卑職的錯，給恩相磕一個總沒錯的?！焙┯垢┥碇t卑說道。

    剎那間，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初，那個偶得李善長垂青的小角色。

    畢恭畢敬，誠惶誠恐。

    “都是快成精的老狐貍，胡相就別在這兒揣著明白裝糊涂了。”李善長哂笑一聲道：“你不是信誓旦旦要取代咱嗎？”

    “恩相冤枉?。　焙┯柜R上叫起撞天屈，發(fā)起毒咒道：“卑職若有此心，叫我被天雷炸為齏粉，叫我全家死絕！”

    “呵呵……”李善長卻只是冷笑。

    “卑職是恩相一手提拔起來，又蒙恩相諄諄教誨，才有了今天。朝野都知道卑職是恩相門下走狗，我若負了恩相，朝野必視我如豬狗般的東西，我還有何臉面立足朝堂？還當什么百官之師？”

    胡惟庸涕淚橫流，痛心疾首道：“再說，恩相已經(jīng)傳位給卑職，卑職與恩相一脈相承，休戚與共，我還有什么好取代的？”

    李善長終于神色稍霽，緩緩道：“是啊。我這把年紀了，本來就要都交給你的，你急個什么？”

    “卑職真的沒急啊。只是上位是個什么主，恩相比誰都清楚。有的時候，上位讓我干，我不得不干。這些年，我不知為他背了多少黑鍋。”胡惟庸泣不成聲道。

    “上位讓你去死，你也去死？”李善長冷哼一聲。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焙┯箍嘈σ宦暤溃骸氨奥氝€有別的選擇嗎？”

    “好吧?！崩钌崎L被堵了一下，語氣卻更加緩和道：

    “什么是宰相？掌丞天子，燮理陰陽。你不能一味的順從，還得讓皇帝知道邊界啊?！?/br>
    “邊界？”

    “自古都是君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李善長加重語氣道：“雖說皇帝是唯吾獨尊沒錯，可這天下，從來不是一人獨治！”

    “這……”胡惟庸深感震撼，完全不是裝出來的。

    “不讓皇帝做獨夫！就是宰相的天職！”李善長沉聲教誨道：“身為百官之師，丞相當率士大夫，與皇帝同治天下。做不到這一點，就不是合格的宰相！”

    “為了天下蒼生，就算是被免官殺頭又如何？一定可以激勵后繼者，守住宰相的權(quán)威！讓皇帝做不了獨夫，這就是燮理陰陽！明白了嗎？”

    “是，明白了?！焙┯怪刂攸c頭道：“卑職果然太不稱職了?！?/br>
    “哼，知道就好?！崩钌崎L這才讓他起來，淡淡問道：“皇上叫我來京里，不只是為了給燕王主婚吧?！?/br>
    “應該是想跟恩相談談，大將軍回來，皇上壓力很大?！焙┯咕陀羞@點好處，他冥頑不靈。

    “不是想拿咱開刀？”李善長問道。

    “不可能?！焙┯箶嗳坏溃骸盎噬蠘O其看重燕王和徐大小姐的婚事，不可能在這件事上開玩笑的。他請恩相來主婚，就是要主動跟恩相和好的信號?！?/br>
    “唔?！崩钌崎L遲疑一下，點點頭道：“有道理。不過不像是皇上的作風?！?/br>
    “人心向背，一目了然，皇上也難啊。”胡惟庸試探道：“但是恩相，把皇上逼急了，太危險了吧？”

    “嗯。上位真要是掀桌子殺人，我們還真沒辦法?！崩钌崎L同意道：“不過現(xiàn)在天下未靖，內(nèi)憂外患，還遠不到兔死狗烹的時候。所以更得趁著這時候爭一爭，真等到天下平定，海內(nèi)無事了，再這么折騰，那真就是老壽星吃砒霜——活膩了?！?/br>
    “遷都的事，還要爭嗎？”胡惟庸問道。

    “爭，但只是手段了?！崩钌崎L淡淡道：“只要皇上承認共治，什么都好說。”

    “我老了，這回惡人我來當，好人你來做?！闭f著他對胡惟庸道：

    “進京講數(shù)的官員，老夫就不和他們接觸。我讓他們?nèi)ブ袝「阏劻??！?/br>
    “是?！焙┯裹c點頭，心中卻難掩震驚？這尼瑪啥意思？你老了別折騰啊，折騰到現(xiàn)在讓我接手？

    難道老李看穿了自己和皇帝的底牌？還是說只是巧合？

    第二三九章 新年

    爆竹聲聲辭舊歲，煙花簇簇又一年。

    這是朱楨在大明過的第二個年了，一回生二回熟，他已經(jīng)對宮里過年的這套流程不陌生了。

    除夕晚上祭祖，全家吃年夜飯。正月初一五更，早起焚香放花炮，跌千金、飲用巨難喝的椒柏酒、吃餃子；然后穿戴整齊和一大幫兄弟匯合，跟父皇去太廟祭祖。

    從太廟回來再上朝……

    洪武九年的元旦大朝，依然是百官道賀，萬邦來朝。只是少了鳳陽老鄉(xiāng)親的問候，以及那熟悉的鳳陽花鼓，讓朱老板心里總是空落落的。

    “好在還有老兄弟從老家來陪咱過年?！鄙⒊?，朱元璋單獨留下李善長，與他共進午膳。

    “上位也不用那么認真么？還可以讓老鄉(xiāng)親們再來的?！崩钌崎L笑道。

    “唉，還是不了?！敝炖习鍝u搖頭道：“咱已經(jīng)想清楚了，那樣其實是害了他們，還是讓他們在家里好好過日子吧?！?/br>
    “也好?！崩钌崎L點點頭。

    “他們肯定，沒少罵咱吧？”朱元璋忽然有些傷感的問道。

    “呵呵……”李善長笑著搖搖頭道：“老臣沒聽到過?！?/br>
    “那你呢？你罵咱了嗎？”朱元璋又問道。

    李善長看一看朱老板，只見他雙目低垂，難掩疲憊，便輕聲道：

    “老臣當初是有些情緒，但是上位有上位的難處，上位有上位的考慮，做臣子理不理解都要接受?！?/br>
    “聽聽，你李伯伯還是有怨氣。”朱元璋便對作陪的太子道：“快給你李伯伯滿上，咱爺倆一起敬他一杯?！?/br>
    太子笑笑，左手捻住右手衣袖，右手持壺給李善長倒了杯酒。

    李善長忙口稱不敢，雙手端起酒杯，與天家父子虛碰一杯。

    “喝了這杯，就都揭過去了。”朱元璋笑瞇瞇道。

    “好好，上位說什么是什么?！崩钌崎L趕緊一飲而盡。

    朱元璋看著他喝下去，端著酒杯頓一頓，才緩緩喝下了杯中酒。

    然后太子把盞，朱元璋和李善長兩人邊喝邊聊，聊了整整一下午，雙方又芥蒂盡去，和好如初了。

    至少韓國公這么覺得。

    但朱老板還嫌麻痹他麻痹的不夠……

    晚上，朱老板按例宴請一眾淮西老兄弟，雖然還是四菜一湯，卻雞鴨魚rou都有，比去年綠的人心慌的那頓可正常多了。

    酒席上，朱老板也是來者不拒，跟老兄弟們喝得酩酊大醉，還跟他們一起唱起了早年在軍中唱過的那些黃色小曲。

    這讓李善長和一干淮西勛貴，難免生出一種，看來皇上還是怕我們鬧的錯覺，覺得朱老板服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