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板節(jié)儉，從不用舞樂，以至于堂堂親王都露了怯。

    “擦擦嘴邊的口水，別給哥丟人?！崩先姿谎邸?/br>
    “呃……”朱棣趕緊用手背去擦嘴角，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耍了。狠狠瞪一眼老三，回頭再跟他算賬。

    “這，這是第一天開業(yè)？”老二嘖嘖稱奇，他發(fā)現(xiàn)一樓的包廂居然滿座了。

    “是頭天開業(yè)不假，但提前半個月，老板娘就到處發(fā)‘傳單’，宣傳金蓮院今日開業(yè)?！崩先靡庋笱蟮膹男渲刑统鲆粡埣t紙道：“開業(yè)期間，所有開銷都打五折，而且還有抽獎哦?！?/br>
    “這么多花頭？”老四拿過那張寫著‘開業(yè)酬賓，一律半價’的紅紙反復(fù)端詳。然后他看一眼老六，估計多半都是這小子的鬼點子。

    “別看我，是沈萬三的孫女厲害?！崩狭俸僖恍?，卻不認(rèn)賬。

    說話間的，伙計將哥幾個引到二樓一個空著的酒閣子，也就是所謂的包廂。

    金蓮院跟曲中其它勾欄瓦舍一樣，都沒有散座，全是包廂。因為這就不是尋常百姓消費的地方，隨便開一席就得兩貫打底。再點兩個姑娘作陪，開銷就得奔五貫。

    更別說在這兒過夜了……

    所以金蓮院一切開銷打五折，還是很有誘惑力的，也難怪頭天開業(yè)，就這么多客人上門了。

    第二三五章 營銷仙人

    此間甚雅，珠簾秀額，四壁掛山水名畫，兩面都掛著綠綢窗簾。

    其中朝外一面窗，對著風(fēng)情萬種的秦淮河；朝內(nèi)一面，則是對著天井中的舞臺。

    如果客人不想看表演，就關(guān)上朝內(nèi)的窗扇，便變成一個封閉的包廂了。

    老二老四正感嘆這般般巧思，陸娘敲門進來，盈盈下拜說，今天客人太多了，有失遠迎，萬望諸位公子恕罪。

    “呀六娘，你好看了不少。”見她面若桃花，顧盼生姿，老四不禁贊道。

    “雖然明知四爺是說笑，奴家還是很高興?！鄙蛄镅诳谝恍?，她本就是千嬌百媚的大美人，不然也不會被那李祐看中。

    之所以哥幾個當(dāng)初集體臉盲，一是宮里美女太多，他們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二是她在牢里一關(guān)半年，嚴(yán)重營養(yǎng)不良，又不洗澡不見天日，能有個人樣就怪了。

    現(xiàn)在她調(diào)養(yǎng)幾個月，氣色恢復(fù)，又精心打扮過，比起從前，自然有天壤之別。

    可惜，人生若只如初見，在哥幾個心里，她還是當(dāng)初那副鬼樣子……

    ……

    說話間，長相秀美的侍女進來，先設(shè)看菜數(shù)碟，然后為客人上酒。

    朱樉見那幾碟菜器皿精美，擺盤樣式也非常好看，不由食指大動，舉起筷子就要夾。卻被老三阻止道：“這是看菜，只許看不許吃的?！?/br>
    “啥？”老二不解問道：“為啥？”

    “不為啥，有錢人就是這么任性?！崩先鋵嵰舱f不清為啥。他不過是吃的花酒多了，有經(jīng)驗罷了。

    果然，侍女給客人斟酒后，便撤下了看菜，換上細(xì)菜和熱菜。

    “看菜是用來引起客人食欲的?！鄙蛄锝忉尩溃骸坝猩矸莸娜思?，從宋朝時就是這樣?！?/br>
    “聽聽，一般人哪知道這個？我讓六娘當(dāng)這個老板，多半是因為她家里富了三代，吃過見過?！崩先唤靡獾溃骸八齺泶蚶?，這金蓮院才不會讓客人覺著掉價?！?/br>
    “純屬浪費?！敝扉ψ匀秽椭员?。

    “你還說對了，就是浪費。但排場不就是從浪費中來的嗎？不浪費哪還有排場可言？”朱木岡也不著惱，笑著給老四上課道：

    “你得弄明白，人家達官貴人來這秦淮河為的是什么。不只是為了那口吃的，那一哆嗦。為的是享受人間富貴，感受窮人無法想象的愉悅！”

    朱楨不禁給三哥暗暗點贊，這要是生在幾百年后，起碼能當(dāng)個天上人間董事長。

    “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敝扉咭宦?。

    “有種你一筷子別動?！崩先湫σ宦?，端起酒杯對兄弟們道：“來，咱干一杯，祝金蓮院開業(yè)大吉，高朋盈門。”

    “干。”哥幾個跟他碰下杯，一飲而盡。

    朱楨喝的卻是杯仙人酒。真沒意思，本王也要買醉……

    “幾位公子嘗嘗小店的手藝，可還能入口？”沈六娘又親自給哥幾個布菜道。

    “看，看著就很有食欲。”二哥夾了筷子蟹粉白菜，送到口中一嘗，登時贊不絕口。

    “哇，好，好吃！”

    然后他又嘗了嘗另外幾道菜肴，竟然都比御膳好吃太多。

    好吧，朱老板家的御膳，也就那么回事兒吧……中等地主水平。

    “好吃，好吃！”老二一邊吃一邊贊不絕口?！斑B炒青菜都鮮掉舌頭?！?/br>
    引得老四也忍不住夾了一筷子美人肝。

    “你不是說朱門酒rou臭嗎？”老三自然不放過這個揶揄他的機會。

    “我嘗嘗有多臭。”老四義正言辭道，說完把美人肝送入口中，頓覺鮮美無比，十分爽口。不禁也大贊道：“鮮掉眉毛！”

    老五也一邊吃一邊使勁點頭，表示贊同。

    老六更是連頭都不抬，只顧著吃吃吃。

    “你這金蓮樓的廚子可真了不得！”老四不禁贊嘆道：“做的菜，比孫楚酒樓還鮮一大截！”

    “大廚當(dāng)然是重金延請來的?！鄙蛄餁J佩的看著老六道：“但主要還是六爺?shù)墓凇！?/br>
    “老六，你啥時候也學(xué)會做菜了？”老二老四奇怪的看著老六，在老家那會兒，他還連大米飯都能做成鍋巴呢。

    “嘿嘿，企業(yè)機密。”老六狡黠一笑。

    “去你的?！崩隙纤陌姿谎郏贿^也不太在意，這不正好多了個常來的理由。

    “六爺?shù)哪苣涂商嗔?。除了能讓我們的菜鮮美一大截，還有開業(yè)酬賓大促啊，儲值積分抽獎啦什么的，都是他的點子?！鄙蛄锍绨莸目粗狭?，真是個寶藏男孩。

    “最重要的是過年不打烊這條。”老三也深以為然道：

    “他說，別的店過年不開，我們開，客人別無選擇，只能來我們家，這樣一下子買賣就起來了?！?/br>
    晉王殿下越來越覺得，自己拉上老六一起搞，簡直是再英明不過的決定了。

    “過年不打烊？”老四一邊大快朵頤，一邊隨口問道：“下面人能干嗎？”

    “沒問題，樂戶都是些什么人？上哪闔家團圓去？別人過年，他們過關(guān)，還不如正常上班，忙起來不去想那么多呢?！鄙蛄锞蜏S為樂戶過，自然知道樂戶的心理。

    “每人個大大的過年紅包，包他們搶著干。”

    ……

    酒席過半，填飽了肚子，老三便起身道：“你們慢慢吃，待會兒還有咱們洪家班的表演?！?/br>
    說著給老六個眼色道：“老六，我們?nèi)タ纯磩e處?！?/br>
    “好?！敝鞓E使勁咽下口中酥爛鮮香的丸子，擦擦嘴起身跟著老三出去。

    哥哥們都知道老三的差事，大體也能猜到，這座酒樓的用途，但都很知趣的沒追問……

    朱楨和三哥跟著沈六娘來到酒樓后院。

    原本荒蕪破敗的后院，也全都整理修葺完畢，重新裝修了一遍，被辟成一個個單獨的小院，這是女史們的住處。

    所謂女史，就是高級妓女。

    不同于那種做皮rou生意的青樓，曲中的女史們更像是交際花，主要為客人提供精神享受、情緒價值，以及日后吹噓的資本。

    所以從來不是客人挑選她們，而是反過來。只有入得了她們法眼，當(dāng)然還得出得起錢的客人，才有機會留宿，得到一親恩澤的機會。

    也就難怪有人說，恩客們在這里一擲千金，乞求女史們的垂青，不是為了下半身那點兒事兒，而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成功……

    第二三六章 諦聽

    眼下女史都在前頭忙，后院里一片安靜，沈六娘領(lǐng)著哥倆進了給他們預(yù)留的小院。

    好吧，其實是給老三預(yù)留的，給老六預(yù)留他也鳥沒用。

    進去裝飾豪華的臥室，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能睡八個人的千工拔步床。

    準(zhǔn)確說，那床就是個有門有窗、內(nèi)外兩間，帶著圍欄掛檐，雕龍畫鳳的小木屋。

    “睡個覺而已，需要這么夸張的么？”朱楨瞠目結(jié)舌，他在宮里睡的架子床，跟這簡直沒法比。

    “你還小，不懂它的好。”三哥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愛不釋手的拍打著那‘小木屋’結(jié)實的欄桿和柱子。“等你大婚時，三哥送你張更大更好玩的床，到時候你再慢慢體會它的諸般姿……妙用吧?！?/br>
    “咳?！标懩锫牪幌氯チ?，心說楚王殿下好好的個孩子，早晚就讓晉王殿下帶成臭流氓。她輕咳一聲道：“殿下，進去吧?！?/br>
    “好。”朱木岡才想起此番來的目的，便招呼老六也進來床內(nèi)。

    沈六娘關(guān)上了房門，也跟著進床，然后關(guān)上床門。

    朱楨緊張的睜大眼，看著兩人同時轉(zhuǎn)動兩端的床柱。

    便聽腳下傳來軋軋的機關(guān)轉(zhuǎn)動聲，就見床板緩緩從中間降下，露出個四四方方的洞口來。

    “臥槽……”楚王殿下不禁爆句粗口，搞不懂為什么，都要把地道入口開在床底下。

    萬一哪天機關(guān)失靈了，睡著睡著覺掉下去咋整？

    或者哪天正在困覺，忽然床底下鉆出個人來，嚇都嚇?biāo)懒恕?/br>
    “看到了吧老六？好色只是三哥的偽裝，我都是為了保密啊。”朱木岡畫蛇添足的解釋一句，又對沈六娘道：“你守在這里?！?/br>
    沈六娘點點頭，遞上一盞燈。晉王殿下接過燈，當(dāng)先走下洞口，楚王跟在后頭。

    下去沒多遠，便是一扇厚重的鐵門，老三告訴老六：“記住暗號，是當(dāng)?shù)卯?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br>
    “什么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朱楨一頭霧水。

    “這就是‘當(dāng)?shù)卯?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朱木岡說著叩了七下門環(huán)，其中的第二下明顯短促。

    “原來這么個鐺鐺鐺……”朱楨恍然。

    鐵門便從里頭緩緩敞開，開門的是張虎。

    他欠身給兩位殿下行禮后，便帶著他們進了一條燈火通明的暗道來。

    這便是朱楨設(shè)計的監(jiān)聽地道，除了在剛才的房間留了一處入口外，與整個金蓮院的地上建筑完全物理隔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