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慕！”弟弟們一起點頭答道。

    “嗨嗨嗨……”朱樉咧嘴傻笑起來，不知不覺，心中最大的芥蒂，已經(jīng)開始松動了。

    “不，不對啊?！钡膊皇羌兩底樱置腿幌肫鹄先f過的那些話。便狐疑的看著晉王道：“老，老三，你不是說什么‘華裔大防’，‘非吾族類’，‘人，人與禽獸’嗎？”

    “老三這張臭嘴，就該下拔舌地獄！”老四也被勾起了不愉快的回憶，怒視著老三。

    “我說錯了嗎？”一看老四瞪自己，朱棡下意識進(jìn)入戰(zhàn)斗狀態(tài)。

    “咳咳咳……”幸虧老六一陣咳嗽，提醒他今天是來當(dāng)解鈴的那個系鈴人的，不是來起哄架秧子的。

    “好吧，我確實說錯了?！敝鞐炛缓貌磺樵傅恼J(rèn)錯道：“我那不是年輕不懂事嘛。學(xué)問不精，只學(xué)了一半就拿來說事兒，自然是不對的。

    “好比‘華夷之辯’吧。《春秋》其實是說‘諸侯用夷禮則夷之，夷而進(jìn)于中國則中國之’，也就是說，一個人是夷是夏，要看其接受的文化禮儀。接受的都是華夏文化禮儀，那就是我們中國人；接受的都是狄夷的文化禮儀，那就是狄夷?！?/br>
    說著他問老二道：“二嫂平日里穿什么衣服，說哪國話，遵守哪國的禮儀？”

    “那，那倒跟咱漢家女沒差?！敝鞓緭蠐项^，補充一句道：“好，好像是吧?！?/br>
    “那她就是我們漢家女了！”老三斷然下了結(jié)論，又問道：“你愿意接受趙敏成為漢人嗎？”

    “愿意，當(dāng)然愿意！”老二不假思索道。

    “那不就結(jié)了?！崩先齼墒忠粩?，任務(wù)完成。

    “好吧……”老二感覺哪里不大對勁，卻又想不透。加上多年來，弟弟們怎么說，他怎么信。便不再糾纏這個問題，又為別的問題犯難道：

    “就，就算俺接受她是漢人，可，可別人一樣會在背后說她是胡，胡人。日，日后生了孩子，也會被罵胡人崽子的?！?/br>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這才是他真正的心結(jié)。哪怕是尊貴的親王，也難免活在別人的議論中。

    “二哥，你聽過一句話沒？”老四忽然開口道：“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

    “我們雖不是社稷主，也不是天下王，卻是社稷主、天下王的兒子。既然生而為一國親王，自然也要替父皇分擔(dān)一些垢與不祥。這是孝道，也是天道?！?/br>
    朱楨聞言肅然起敬，四哥這格局，就是大……

    “沒錯?！崩先哺胶偷溃骸艾F(xiàn)在父皇是恢復(fù)中華了，可大明境內(nèi)還有那么多的蒙古人、色目人，不把這些人妥善處置好，他們就是禍亂的根源。弄不好幾十年后，又是一個五胡亂華的局面?！?/br>
    “唔?！敝鞓军c點頭，沉聲道：“那，那就把他們都?xì)⒐?。父皇不能臟了手，我，我們當(dāng)兒子的來干?！?/br>
    “干個屁！不是讓你這么受國之垢！”朱棡無語道：“那些蒙古色目人，都已經(jīng)臣服了。再動刀子不是逼反他們嗎？”

    “是，全國哪個省哪個府哪個縣沒有蒙古色目人？而且他們現(xiàn)在都是群聚而居，以求自保，不好收拾啊。再說打馬騾子驚，很容易亂成一片的。”老四點頭道。

    “那，那該咋辦？”老二像往常那樣，目光純潔看著老三老四。

    “父皇早就拿出對策了。洪武五年，朝廷頒布圣旨曰：‘令蒙古色目人氏，既居中國，許與中國人家結(jié)婚姻，不許與本類自相嫁娶，違者男女兩家抄沒，入官為奴婢?！敝鞐灡惆岢鲋鞓E的那套道：

    “這樣強(qiáng)制夷夏通婚三十年，問題就徹底解決了?！?/br>
    “這，這個法子好哎?！崩隙簏c其頭。

    “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敝鞐瀲@口氣道：“這幾年看下來，效果并不好。很多蒙古色目青年，到了適婚年齡，卻沒有漢人愿意婚配，只能那么單著。長此以往，肯定要出問題的?！?/br>
    “是啊?！敝扉φJ(rèn)同道：“要么父皇的旨意形同虛設(shè)，他們依舊可以本族通婚。要么上百萬蒙古色目光棍，因為娶不著媳婦造反?！?/br>
    “那，那還真挺嚴(yán)重……”老二點點頭。

    “這都是因為二哥??！”卻聽老三長嘆一聲道：“父皇本打算讓自己的兒子，給天下漢人做一個表率。誰知二哥卻碰都不碰二嫂！老百姓一看，你皇帝的兒子都這樣，自然上行下效，沒人響應(yīng)朝廷的號召了?！?/br>
    “真，真的？”老二吃驚的張大嘴。

    “嗯，真的?！钡艿軅円黄瘘c頭。

    第二二一章 你真美

    此時天已擦黑，一系列慶生活動結(jié)束，朱元璋終于可以脫掉厚重的禮服，好好撓撓癢了。

    “別說，老六給咱這玩意兒，名字雖然不中聽，但是真解癢啊?！彼o你一巴掌’，在自己背上上上下下，舒服的聲音都發(fā)顫。

    “這才哪到哪？咱家的小諸葛，腦瓜子隨便蹦出個點子，就讓人拍案叫絕?！敝鞓?biāo)卻知道，老六送父皇這玩意兒，多半是為了把自己解放出來。

    讓一個有潔癖的人，整天給別人撓癢，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哪怕是給自己爹撓癢……

    尤其這個爹，還不愛洗澡。

    但太子從沒表現(xiàn)出來過，這些年也只有老六看出來了。

    所以說，大哥最疼六弟，不是沒原因的……

    “他氣人的本事也夠絕的！”朱元璋一邊撓癢，一邊不爽道：“什么狗屁‘給你一巴掌’，就不能起個好聽點兒的名字？比方說叫‘孝順’多好?！?/br>
    “那還不是父皇莫名其妙打了他？”太子自然是替老六說話的。

    “咱打他了么？”朱元璋愣怔一下才想起來?！昂冒?，咱打了?？稍勰鞘悄涿畲蛩麊?？他，他讓牛在御道上拉屎，不該打嗎？”

    “爹……”太子報以‘大家都不是傻子’的表情道：“龍生九子，各有不同。老六就是這個受不得委屈的脾氣。恁以后稍稍擔(dān)待他點兒?！?/br>
    “咱早就發(fā)現(xiàn)他一身逆骨了，咱還打算給他打順茬了呢。”朱元璋嘴上是不肯服軟的。卻又哼一聲道：

    “不過這小子能把那么珍貴的望遠(yuǎn)鏡，給老二做壽禮，真讓咱刮目相看?！?/br>
    “是啊，所以老六是好孩子。當(dāng)然，老二他們也都很好。”朱標(biāo)欣慰笑道。

    這樣一群相親相愛的皇子，怕是歷朝歷代都絕無僅有的。

    “還不是你這個做大哥的帶得好？一群傻小子跟著你學(xué)罷了。”朱元璋大有深意的看一眼朱標(biāo)道：“聽說前天散朝后，你跟衛(wèi)國公單獨聊了好久？”

    “是。”朱標(biāo)點點頭，他沒指望這種事能瞞得過父皇，也從沒打算瞞著父皇。

    “聊的什么？”朱元璋淡淡道：“怎么聊完他家就著火了？”

    頓一下，皇帝的聲音變得低沉道：“還燒死了咱定好的兒媳？”

    “鄧大小姐假死而已?！敝鞓?biāo)面不改色道：“是兒臣授意衛(wèi)國公這樣做的。”

    “真是你讓他干的？”朱元璋定定看著太子。

    “當(dāng)然，不然以衛(wèi)國公的謹(jǐn)慎持重，怎會如此孟浪?！碧狱c頭道。

    “嗯，是你的決定就好，咱便當(dāng)她被燒死了……”朱元璋便不再問下去。還怕太子誤會，又跟他道：“咱剛才是怕你讓衛(wèi)國公給拿捏了?！?/br>
    “兒臣又不是傻小子。”太子哭笑不得道：“父皇這么不放心的話，以后我還是事事稟報吧?！?/br>
    “別別，”朱元璋忙擺手連連道：“咱還準(zhǔn)備明后年就讓你監(jiān)國呢。咱好騰出手來，趁著還能折騰，把幾件大事給你辦了?！?/br>
    “父皇，說這個太早了點兒吧？兒臣還沒做好準(zhǔn)備呢。”朱標(biāo)急忙拒絕道。

    “放心，咱會慢慢來的。”朱元璋敷衍的點點頭，又愁眉苦臉的對太子道：“可讓你們這么一鬧，咱上哪去給老二再討房媳婦去？”

    “父皇別急?！敝鞓?biāo)卻不慌不忙道：“老三老六他們正在勸老二，也許會有驚喜也說不定?！?/br>
    “你們這幫臭小子，總想搞點驚人之舉?！敝煸奥勓跃褂行┢诖?，當(dāng)然嘴上還要笑罵道：“別弄成驚嚇就行?！?/br>
    ……

    奉天殿左稍間中。

    “漢，漢蒙不通婚，真，真是我的責(zé)任？”朱樉又震驚的問一遍。

    “真的是?！背舻艿軅兝^續(xù)重重點頭。

    “啊，真，真的呀……”秦王嘴巴都掉到地下，小心翼翼問道：“那，那只要我跟趙敏好，一切就，就會好起來？”

    “那可不?！钡艿軅円黄瘘c頭，老三還鄭重其事道：“這是二哥身為大明首王，不可推卸的責(zé)任啊！”

    “放，放心，我不做民族罪人?！崩隙荒槆?yán)肅的點點頭，終于下定了決心。

    “這就對了！”兄弟們長舒口氣，豎起大拇指，給二哥點個大大的贊?！岸缃^對是民族英雄！”

    “呵呵呵，俺，俺也沒那么好……”朱樉撓撓后腦勺，憨憨笑起來。

    “好啊，那今天咱們就講到這兒吧?！北弧馈谝慌缘睦狭?，便如釋重負(fù)道。

    “那可不行！”哥哥們馬上異口同聲道。“正聽到要緊處呢！”

    “俺，俺媳婦還生死未卜呢，再講一段吧?！敝鞓景屯狭?。他心里塊壘盡去，這下代入感就更強(qiáng)了。

    “都什么時候了，還講？”誰知這時，殿門被人推開，卻是太子尋過來道：

    “父皇的生日宴，就等你們幾個貨開席了！”

    “啊，晚上了嗎？”兄弟們這才驀然意識到，他們已經(jīng)聽了一個白天的書。

    也就是說，可憐的老六，已經(jīng)給他們講了整整一白天，嗓子都冒煙了吧？

    “老六，辛苦辛苦?！崩先纤倪@才不再追更，又是給老六端茶又是給他按摩道：“你好好歇著，等吃了晚飯再講。”

    老二也只好按捺住對媳婦生死的掛念，跟著兄弟們一起往乾清宮去了。

    ……

    乾清宮中，張燈結(jié)彩，大張筵席。

    所有嬪妃、老七往后的皇子、公主，還有太子妃、王妃、皇孫，以及曹國公一家，靖江王朱守謙一家，已悉數(shù)到場了。

    太子帶著弟弟們進(jìn)來，先向長輩道個罪，便趕緊各回各的位子了。

    朱樉走到自己的位子旁，敏敏帖木兒趕緊起身相迎。

    往常，他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的。

    今日，秦王殿下卻怔怔的望著她，頭一回發(fā)現(xiàn)自己的王妃居然這么美。

    只見她花容月貌、明艷絕倫，雍容華貴卻又帶著幾分哀怨，真是我見猶憐。

    秦王妃被看得不知所措之際，忽聽秦王道：“你，你真美?！?/br>
    “殿下……”敏敏登時面泛紅霞，淚水盈眶，恰如牡丹滴水。

    這還是秦王頭一回正眼瞧她呢。

    更是頭一回夸她……

    第二二二章 酒，喝酒，請喝酒！

    別看秦王妃不聲不響，可她一點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