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眲⒉疁剌p撫著戒尺，含笑點點頭。

    “給你吃減肥藥，也是為了救你來著。”朱楨又怯生生道：“只是咱也沒想到，那藥勁兒那么大，害師父拉了褲……”

    “放屁！”劉伯溫終于繃不住，手攥住戒尺，額頭青筋突突直跳，怒吼道：“老夫已經(jīng)澄清過很多遍了，我沒拉褲！而且當晚只出恭九次！多一次我劉字倒過來寫！”

    “嚇，才九次？”朱楨震驚道：“俺咋聽人說，你拉了一百多次呢？”

    “我他么，真是越傳越離譜！”劉伯溫戒尺啪啪抽著桌子，抽得茶水四溢?！耙话俣啻?，我都脫水成脩了！還能活著跟你說話？”

    “是是，先生別生氣。俺是在鳳陽聽說的，那邊人知道什么，肯定是胡扯的?！敝鞓E忙陪著小心道。

    “什么？都傳到鳳陽啦？”劉伯溫驚掉了下巴。

    “先生別生氣，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嘛?！敝鞓E趕緊陪著小心勸解道：“謠言止于智者。社死這種事，只要社不死你，就會讓你更強大……”

    老六自個也是心酸不已。他么孤堂堂一個親王，整天就光顧著提心吊膽別讓人打屁股了，這尼瑪說出來誰信?。?/br>
    “哎，就怕智者專門散布謠言?！眲⒉疁卮笥猩钜獾钠骋谎壑鞓E，心說這事兒傳的婦孺皆知，你爹少說得占一大半的功勞。

    “我看主要是我父皇?！眲⒉疁剡€在那不敢明說，朱楨先在這兒高舉義幟了。

    “沒有人比他更擅長不做人，恁是不知道啊……”

    說著便打開話匣子，把自己在老家放牛、賣藝、從賊、要飯的悲慘經(jīng)歷，添油加醋講給劉伯溫。

    試圖引起對方的同情，并讓對方覺得自己不是最慘的，以及建立共同戰(zhàn)線……

    “殿下說得對，都是你爹的錯！”果然，被朱老板玩弄了半輩子劉伯溫，很快加入了聲討老賊的行列……

    又讓老六多講了幾遍要飯的經(jīng)歷，劉伯溫心情便好多了。所以說人在悲傷的時候，看一場悲劇是很有好處的。

    如果心情還不好，那就多看幾遍。

    ……

    “好了，那件事掀篇了。”劉伯溫收起了戒尺，叮囑朱楨道：“以后不要再提，也不要讓別人提?！?/br>
    “嗯嗯?！敝鞓E使勁點頭，長長松了口氣，總算保住了另外半拉屁股。

    “對了，問殿下個問題。”劉伯溫又狀若不經(jīng)意道。

    “師父請問，本王知而不言……哦不，知無不言?！敝鞓E滿臉堆笑。

    “好。”劉伯溫點點頭，便用最平淡的語氣，問出了最炸裂的問題道：“殿下，你不是是可以知曉未來？”

    “我，咳咳……”老六一口茶水噴了老劉一臉。

    老劉卻眼都不眨，目不轉瞬盯著老六，仿佛要將他的肺腑看穿一般。

    “先生，我還沒跟你學《燒餅歌》呢?！崩狭哪铍娹D，信口胡柴道：

    “誰不知道，先生才是能掐會算的劉半仙，我跟你學上十年還差不多……”

    “不，老夫那都是連蒙帶猜的，要說真本事還得看殿下?！崩蟿s緩緩搖頭道：

    “好比正月那次，胡惟庸帶著御醫(yī)上門，我才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但殿下呢，早幾個月就知道了。

    “這差距之大，不可以道里計。”老劉搖頭道：“該我叫你師父才是?！?/br>
    “師父，你別開玩笑了，我真看不到未來?！崩狭匀皇缚诜裾J。

    “不，你看得到?！崩蟿s堅信自己的判斷。

    “我真看不到……”老六卻就是不認……

    外頭劉璉聽到動靜，從門縫往里一瞧，好家伙，這是要打架嗎？

    第一九二章 這很合理吧？

    誠意伯府，后院書房，香煙裊裊。

    書房外，劉璉扒著門縫看傻了眼。

    劉璃也扒著下面的門縫，看得津津有味。

    “劉璉，你帶著劉璃走遠點，不要偷聽！”劉伯溫的聲音從門縫內(nèi)傳出。

    “是，父親。”劉璉臊得臉通紅，趕緊拉著不情不愿的小劉璃離開了后院。

    ……

    書房內(nèi)，朱楨抬起頭，佩服的看著劉伯溫。

    “哇，師父，你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啊。這招厲害，能教我嗎？”

    “呵呵，這是被你爹監(jiān)聽了十幾年，練出的?！眲⒉疁仳湴恋馈?/br>
    “啊，那我們說的話……”朱楨不禁擔心起，剛才‘共討老賊’的宣言，會不會再招致一頓暴揍？

    “不用擔心，監(jiān)聽老夫的人回老家了。”劉伯溫神情復雜的一笑，又問一遍道：

    “殿下別打岔，你提前知道老夫的死期，對不對？”

    “連蒙帶猜吧。”朱楨還是想萌混過關，可惜他已經(jīng)露了腚。

    “不是老夫自吹，我是這方面的行家里手，沒有人比我更懂連蒙帶猜了。”劉伯溫卻很篤定道：“事情經(jīng)過已經(jīng)清清楚楚擺在眼前，咱們可以從頭一點點的捋。

    “我想，殿下的特異，應該始自那次落水吧？那次之后，殿下就大變樣了。”

    “你才大變樣呢。”朱楨心虛嘟囔道：“都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老臣就問殿下一件事，你怎么知道我會在正月里生?。俊眲⒉疁赜肿穯柕馈?/br>
    “我咋知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會提前從御藥房拿走請假冊？”

    “我拿請假冊那是巧合。”朱楨笑道：“父皇不都跟你說過了嗎？陰差陽錯，無巧不成書??！”

    “是，所有人都認為那是一次巧合，起先我也認為是巧合?！眲⒉疁啬眄氁恍?，又打出一記必殺道：“但你怎么知道《水滸全傳》的內(nèi)容的？”

    “這，我看過啊?！敝鞓E額頭見汗，夭壽啊，這都成了破綻。

    天可憐見，他也是開演之后才知道，他么《水滸傳》還沒出版呢……

    更讓人郁悶的是，他么施耐庵和羅貫中還已經(jīng)把書寫出來了。

    這不就尷尬他么給尷尬開門，尷尬到家了么？

    可當時飯都吃不上了，還管那么多？也就厚著臉皮演下去了。

    沒想到，劉伯溫居然已經(jīng)看過《水滸》的手稿了……

    真是倒霉他媽也給倒霉開門了……

    ……

    “羅貫中只把手稿給我看過，我只讓韓宜可和劉璉看過，但他倆都沒外傳。請問殿下，你又是在哪看過《水滸》？”劉伯溫不疾不徐的追問道。

    “我不記得了，興許他或者施耐庵把手稿給過別人也說不定……”朱楨負隅頑抗道。

    “不會的?！眲⒉疁負u頭道：“施耐庵公還沒寫完《水滸》就撒手人寰了。是羅貫中幫他續(xù)寫整理完稿的。上個月，他還憤怒的寫信質問我，為何要將書稿外傳。言之鑿鑿的說，除了我?guī)熗?，更無第三人看過！

    “殿下不信，我可以把信拿給你看，把羅貫中叫來當面對質也沒問題?！?/br>
    “哈哈，那就不必了……”楚王殿下咽口唾沫，又打個馬虎眼道：

    “老師，你是知道的，施耐庵也是搜集的民間傳說，所以我是從別的書上看到這段的?！?/br>
    “武松確實在元朝的《大宋宣和遺事》里，已經(jīng)是宋江部下三十六員頭領之一了。在元雜曲中也能找到‘武松打虎’的曲目?！笨上竞涣藷o所不知的劉伯溫，人家一句話就拆穿他道：

    “可是他么潘金蓮和西門慶，是人家施耐庵公原創(chuàng)的！”

    “呃……”朱楨這下沒法狡辯了。

    “還有，‘燒餅歌’在我的《天文書》手稿里，還未曾示眾過，殿下你又是從何得知？”劉伯溫打出第三記必殺?？梢苑Q為絕殺！

    楚王殿下徹底啞口無言，無力掙扎道：“可是師父，你自己不覺著，這個猜測也太離譜了？”

    “我知道離譜。但所有的可能都排除掉之后，那剩下的那個可能，不管多離譜，都是正確的答案?！眲⒉疁氐溃骸岸依戏蛲ㄒ捉?jīng)，曉數(shù)術，再離譜的事情都能接受?！?/br>
    “反正我不會承認?！敝鞓E撇撇嘴。

    心里不禁暗暗羞愧，本王真是同行之恥。起點這么高，卻整天被打腚，還他么被看穿了身份……

    “那就是默認了。”劉伯溫滿意的笑了，問他道：“那請問殿下，是不是在你預見的未來里，我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死了？”

    “啊?！敝鞓E點點頭。

    “那殿下這是救活了我？”劉伯溫又問道。

    “嗯。早知道就不救你了。”朱楨郁悶道。

    “哎，殿下此言差矣，救我這一命，你絕對不會虧的?！眲⒉疁卣f著，繼續(xù)興致勃勃問道：“所以你這就是改變了未來。那殿下還能繼續(xù)預見，改變后的未來嗎？”

    “不能?！敝鞓E搖搖頭，嘆口氣道：“好吧好吧，我說實話。我就是那次落水時，腦子里忽然多了些記憶，好像是未來會發(fā)生的事情。但這種情況再沒出現(xiàn)過了?！?/br>
    “所以那就是沒有改變過的未來了?！眲⒉疁亓巳稽c點頭，卻依然很激動道：“那也是極有價值的事情。殿下應該物盡其用，而不是遮遮掩掩啊。”

    “我怕……”朱楨道。

    “你是怕會被別人當成怪物？”劉伯溫哈哈大笑道：“放心吧，你現(xiàn)在是劉伯溫的徒弟，老夫可是號稱神機妙算的。所以殿下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了。劉伯溫的徒弟，能通陰陽，曉未來，這很合理吧？”

    “嘶……”朱楨摸摸下巴，聽上去確實很合理……

    “或者殿下不希望被當成神棍，那就全推到老夫身上?！眲⒉疁赜种鲃訑堌煹溃骸斑@種傳說，老夫是不嫌多的?！?/br>
    “師父，你要點臉吧……”朱楨一眼看穿。

    “唉，徒兒啊，盛名之下，壓力很大的?！眲⒉疁赜樣樢恍Φ?。

    “其實我還怕自己好心辦壞事，導致一個更壞的未來?！敝鞓E又嘆了口氣，卻一陣莫名的輕松。

    一個人背負著天大的秘密，實在太累了。有個人分擔也不差，何況那人還是劉伯溫。

    “所以要跟師父說啊，咱們師徒商量著來嘛?！眲⒉疁匦Φ煤艽认榈溃骸叭齻€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劉伯溫怎么也能頂兩個臭皮匠吧？”

    第一九三章 到底誰是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