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不想睡午覺，才躲到這兒來的?！毙×鹆б荒樋鄲赖溃骸澳镆舱媸堑?，人家明明不困，非要逼著人家睡。”

    “確實沒必要。這人清醒才算活著，睡著跟死了有什么區(qū)別?！钡姥苄χ哌^去，往她手里塞一樣?xùn)|西算是答謝，然后單掌行禮，一身輕松的離去了。

    劉璃看著手里的茶糕一陣納悶，這咋這么像自己昨天買給爺爺?shù)哪兀?/br>
    ……

    說回咱們的朱家父子。

    圣駕已經(jīng)離開中都一段時間，朱老板并未直接南下回京。

    他先沿著淮河一路往東，來到位于洪澤湖西岸的祖陵，拜祭了自己的祖輩。

    其實祖陵只是他祖父朱初一的實際葬地，再往前的曾祖四九、高祖百六，朱元璋也不知道他們葬在哪里，便也在這里為他們立了衣冠冢。

    雖然祖陵的規(guī)模遠(yuǎn)遠(yuǎn)無法與皇陵相比，但規(guī)制卻高于后者，以示崇敬祖先……

    隨后，天家父子乘船穿越了洪澤湖。

    看著曾經(jīng)潛伏過的地方，想到那段匪夷所思的明教生涯，哥五個自然唏噓不已。大哥更是對老六騎牛過洪澤的壯舉，感到無比震驚。

    “你這老六，膽子也太大了吧？”朱標(biāo)拎著朱楨的耳朵，指著浩渺無垠的湖面道：“騎著頭牛就敢過洪澤。要是給你頭老虎，是不是敢上昆侖??？”

    “大哥饒命，再也不敢了?！敝鞓E苦著臉告饒道：“這洪澤湖是個淺水湖，到處都是沙洲，騎牛橫穿沒看上去那么難?！?/br>
    “那也不能再冒這種險了！”朱標(biāo)松開他耳朵，使勁彈個腦崩道：“你要是一個不小心，咱一家子可怎么過？！”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敝鞓E忙小意道：“都是被逼出來，不到萬不得已，臣弟還是很怕死的?！?/br>
    “怕死就對了?！敝鞓?biāo)給他揉揉腦門道：“出生入死的事兒，讓你哥哥們?nèi)ジ?，你就安心?dāng)你的老六吧?！?/br>
    “哎哎?！敝鞓E忙應(yīng)聲不迭。

    “殿下，皇上叫恁去用膳了?！边@時，吳公公從龍船上層下來。

    “哦哦，又吃飯？”朱楨有點迷糊道：“皇兄們還不一起嗎？”

    “幾位殿下要等晚餐了，下午餐是為殿下專設(shè)的。”吳公公道。

    “為啥就俺一天吃四頓？”

    “皇上心疼殿下瘦的厲害，給恁加餐呢?！眳枪πΣ[瞇道：“這頓的主菜是燌羊頭蹄，配羊rou水晶角兒，還有蒜酪開胃解膩。快去吧，涼了就不是內(nèi)味兒了?！?/br>
    “別說了，俺去吃。”朱楨咽了咽口水，一臉悲壯的走進(jìn)去。

    待到兩人上去后，哥哥們小聲議論道：

    “父，父皇這是干，干啥？”

    “干啥？消滅罪證唄?！崩先÷暤溃骸安恍拍銌柎蟾?，見咱們的第一印象是啥？”

    “啥？”

    “老六怎么瘦了這么多？”朱標(biāo)無奈的捂著額頭道：“是這樣了?！?/br>
    在不做人方面，朱老板一直處于行業(yè)領(lǐng)軍地位的……

    ……

    艙內(nèi)，朱元璋笑瞇瞇對朱楨道：“老六，這羊頭蹄可是好東西，專治五勞七傷。多吃點，吃得飽飽的，長得壯壯的。你哥哥們想吃還撈不著呢，爹疼你吧？”

    不知何時起，父子倆私下也不叫父皇兒臣了……

    “可是，爹，我真吃不下了……”老六愁眉苦臉道：“整天在船上不動彈，一天吃四頓，我都積食了。”

    “不怕，御醫(yī)有專門化積食的藥。”朱老板笑呵呵道：“你看，爹想的多周全？”

    “爹，我謝謝你啊……”朱楨翻個白眼，也不知是撐的，還是咋地。

    ……

    “所以父皇怕母后看到后怪罪，要在回京前讓老六胖回來？”朱棣目瞪口呆道：

    “哦，讓老六下鄉(xiāng)的減肥是他?，F(xiàn)在看老六瘦太多，要給增肥也是他！沒見過還有這樣當(dāng)老子的?！?/br>
    “你這不就見到了?！崩先财沧欤埠懿凰富蔬@手。對老五道：“不行把你那減肥藥再給老六用上吧，絕對不能讓父皇得逞！”

    “三哥……”老五很認(rèn)真的看著他道：“你更不是人?！?/br>
    “我就那么一說……”老三訕訕道：“不管了，反正還有幾天就回京了，撐不死老六的?！?/br>
    第一七六章 帝王術(shù)

    離開洪澤湖，朱元璋又巡視了淮安。

    皇帝的淮安之行，名義上是視察大運河，實際上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沖著巢湖幫來的……

    俞通源、廖定國和俞通江是鼓足了勇氣，才出現(xiàn)在接駕隊伍中的。

    要不是他們?nèi)依闲∵€在朱老板手里，怕是誰也給不了他們這份勇氣。

    讓三人沒想到的是，朱元璋拒絕了淮安知府的安排，將行宮設(shè)在了俞通源的都漕運司衙門。

    巡視了漕運碼頭，水關(guān)、大堤等處后，朱元璋便來到都漕運司衙門下榻。

    見沒了外人，俞通源三個趕緊跪地，使勁磕頭請罪。

    “你們確實有罪！”朱元璋也終于不再跟他們笑臉相迎了，拉下一張驢臉訓(xùn)斥道：“你們干的事，放在哪朝哪代，都是要抄九族的！”

    “是，臣等無話可說。”三人一副追悔莫及的架勢。

    “但誰讓你們走了狗屎運呢？正好救了咱四個兒子。”朱元璋又話鋒一轉(zhuǎn)道：“就算是四個親王的命，換了你們兩家九族的命吧。

    “再加上你們及時反正，剿匪有功，咱金口一開，駟馬難追，說不追究你們，就不追究了！”

    “是，謝皇上隆恩?！比税杨^都磕青了。

    “唉，其實你們兩家英雄輩出，為咱的江山流盡了血?！敝煸伴L嘆一聲道：

    “又何止你們兩家，最早一批巢湖兄弟，基本都為咱戰(zhàn)死了。后來接班的一批也死了七七八八，不到萬不得已，咱實在是不忍心對他們動刀子啊！”

    “皇上啊，臣等罪該萬死，險些一念之差，讓全家和兄弟們?nèi)f劫不復(fù)了……”三人又涕淚橫流。

    “行了，都起來吧?！敝煸按蠖鹊囊粨]手，命人傳膳。還親自把盞給三人斟酒道：

    “咱說既往不咎，那就是既往不咎，喝了這杯酒，就徹底掀篇了！包括朕在內(nèi)，誰再揪著不放，就不得好死！”

    “是，皇上！”三人激動的端起酒盅，一飲而盡。

    朱元璋又給三人寬心道：“查私鹽販運也基本結(jié)束了，讓你們的人，把心都放回肚子里去吧?！?/br>
    “那太好了……”俞通源三個互相看看，這下跟下面人也有交代了。

    “但有一條，咱還是那話，功是功，過是過！功不抵過，過不掩功！”朱元璋又神情一肅道：“咱只是說既往不咎，可沒說將來再犯事兒，咱還不追究?。　?/br>
    “明白，明白?！?/br>
    “總之記住這句話，奉公守法，方得始終！”朱元璋教訓(xùn)完了，重新掛上笑臉道：“來，喝酒喝酒……”

    “皇上，請?！比粟s緊具備奉陪，君臣推杯換盞，氣氛漸漸熱烈起來。

    君臣間的芥蒂，好像也隨著酒過三巡，而煙消云散了……

    ……

    最后，俞通源三人都是爛醉如泥被架回去的。

    跑船的人都能喝，朱元璋能把三人喝成這樣，自然自己也喝的不善。

    他整個人都是懵的，在那里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怎么擺都不舒服。

    “爹好多年沒這么喝了?！敝鞓?biāo)給他端來醒酒湯，伺候朱元璋喝下去。

    一碗酸筍湯下肚，朱元璋這才舒服一點，長舒口氣道：“不這么喝不行啊，不喝到這份上，他們怎么知道咱是認(rèn)真的？”

    “還以為父皇寬恕他們，只是權(quán)宜之計呢，沒想到這次來真的?！敝鞓?biāo)輕聲道。

    “形勢比人強(qiáng)罷了。他們的確是運氣好，趕上咱取消了遷都，淮西老兄弟們肯定意見很大，說不定就要給咱點兒顏色瞧瞧?！敝煸白寖鹤咏o自己揉著太陽xue道：

    “還有韓國公，這次咱悶了他一腳，他那個脾氣，肯定咽不下這口氣的。”

    “父皇不是一直教育兒子，要么不做，要么做絕嗎？”朱標(biāo)問道：“為什么不……”

    “為什么不直接拿下他？”朱元璋淡淡一笑道：

    “因為他已經(jīng)完了。天下人都知道，韓國公是建設(shè)中都城的負(fù)責(zé)人，現(xiàn)在中都停建，遷都國策取消，他自然也要承擔(dān)最大的責(zé)任。

    “韓國公很快會威信掃地，成為徹頭徹尾的失敗者，還怎么號令咱那班心高氣傲的常勝將軍？”

    “是。”朱標(biāo)點點頭，有些明白了。大明軍隊一直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所以將領(lǐng)們根本不可能對一個失敗者服氣……

    “對淮西老兄弟們來說，這時候最好就是他趕緊消失，換上個年輕有為的頭領(lǐng)重整旗鼓?？稍燮糁７堑糁?，回頭還要繼續(xù)寵愛他，讓老兄弟們沒辦法辭舊迎新，只能捏著鼻子繼續(xù)認(rèn)他當(dāng)大哥?！?/br>
    “這樣淮西幫還有什么凝聚力可言？心不齊則事不成，咱爺們也能睡踏實點兒了?！?/br>
    “明白了?！敝鞓?biāo)輕輕頷首，打心眼里佩服父皇這點。那么暴躁的脾氣，那樣的盛怒之下，卻依然能保持著理智，知道怎么做最有利。這點自己確實得好好學(xué)學(xué)。

    “記住了，當(dāng)皇帝的訣竅就在‘制衡’倆字兒上，淮西太膨脹，就得想辦法削弱他們。同時，加強(qiáng)他們的對手，也可以取得平衡?！?/br>
    “對手？”太子低聲問道。

    “對的。”朱元璋緩緩點頭，大著舌頭道：“巢湖水師和淮西明爭暗斗，因為開中和廖永忠的事，已經(jīng)勢成水火，所以咱才會留著他們。只要有他們在淮安，咱就不用擔(dān)心，有人會走大運河南下?！?/br>
    “光巢湖水師，怕是遠(yuǎn)遠(yuǎn)沒法制衡淮西吧？”

    “當(dāng)然，還有閩粵水師，以及后來歸附咱們的軍隊，其實都是淮西的對手?！敝煸坝值溃骸盎次饕患要毚螅刂屏苏麄€大都督府，只提拔出身淮西的將領(lǐng)。那些外系將領(lǐng)飽受排擠，早就受夠他們了。

    “這次咱來淮安，跟俞通源三個把酒言歡，就是個明確的信號。那些外系將領(lǐng)只要不傻，都會積極向咱爺倆靠攏的?！敝煸俺谅暤溃?/br>
    “這樣咱們才有可能把他們提拔上來，漸漸對淮西形成一定制衡。咱也不用他們怎么著，只要讓那幫老兄弟知道，大明的軍隊不是他們可以一手遮天就夠了。咱們真正想掌握主動，還得等你弟弟們出鎮(zhèn)一方之后啊……”

    “原先還不覺的，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老二他們就藩，確實迫在眉睫了?！敝鞓?biāo)輕嘆一聲道。

    “不會那么順利的。”朱元璋哼一聲道：“咱把話撂這兒，他們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shù)，能拖幾年就拖幾年，讓你弟弟們越晚就藩越好?！?/br>
    “唉……”朱標(biāo)再次嘆息一聲，只覺前路一片荊棘。

    第一七七章 回到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