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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父可敵國在線閱讀 - 第101節(jié)

第101節(jié)

    既然有了這層判斷,他當(dāng)然要做好應(yīng)對了,于是秘調(diào)閩粵水師北上;同時他命崇明島的備倭水師秘密攔截巢湖幫運送家屬和財產(chǎn)出海的船隊……

    這樣朱老板就可以穩(wěn)坐釣魚臺了——不管明教會用什么詭計,我都可以全殲巢湖水師破之!沒了巢湖水師的百戰(zhàn)精銳,剩下明教的那點兒烏合之眾,能翻得起什么浪花來?

    可以說,在回鳳陽前,朱元璋眼里的巢湖水師,已經(jīng)是一群死人了。

    但抵達(dá)鳳陽后的所見所聞,又讓朱元璋的心思起了變化,覺得再留他們一陣也未嘗不可……

    ……

    “算了,看在俞通源他們給朕救回兒子的份上,權(quán)且饒他們這一回吧?!敝煸熬従彄u頭道:“下回他們不會再覺得委屈了吧?”

    “他們應(yīng)該是不敢了吧?!眲⒂⑿÷暤馈?/br>
    “誰知道呢?”朱老板輕蔑的一笑:“不過小廖一死,就憑他們這些料,還造反?造個屁反?”

    “不過這回確實也挺懸的,幸虧楚王殿下及時報信,挫敗了明教決堤的陰謀。”劉英笑笑,慶幸道:“不然皇上固然不會有事,可臨淮縣十幾萬百姓的性命,怕是不保了?!?/br>
    “唔,咱別的都料到了,就是沒料到他們會決堤。他們口口聲聲為老百姓造反,到頭來拿十幾萬百姓的命,完全不當(dāng)一回事兒?!敝煸包c點頭,恨聲道:“差點讓咱背了罵名!”

    說著他下令道:“把首惡給咱送來,其余全都斬首?!?/br>
    “是?!眲⒂⒊谅曏A下。

    “對了,返鄉(xiāng)那天那事兒,查清楚了嗎?”朱元璋又問道。

    “查清楚了,是有人想告御狀,但被金吾左衛(wèi)的人攔下了。”劉英答道。

    “那人呢?”朱元璋問道。

    “金吾左衛(wèi)的指揮使,將其交給鳳陽中衛(wèi)指揮使丁斌了。”劉英道。

    “那金吾左衛(wèi)指揮使是誰啊,讓你不敢直呼其名?”朱元璋忽然聲音一沉。

    “回皇上,是韓國公的長子李祺?!眲⒂②s緊俯身道:“他和丁斌是表兄弟。”

    “哼,你在怕什么?”朱元璋不滿的哼一聲,幽幽問道:“曹秀的事,你已經(jīng)知道了?”

    “剛剛知道的?!眲⒂⒙曇舭l(fā)顫道:“臣一定引以為戒!”

    “你戒什么?”朱元璋逼問道。

    “戒自作聰明,只一心一意效忠皇上,唯命是從,其余什么都不知道!”劉英趕緊表態(tài)。

    顯然,他對曹秀的長袖善舞早有察覺,原本還挺羨慕人家會來事兒的……

    “嗯,朕兩個恩人的兒子,總算還能再留下一個?!敝煸敖K于神色稍霽,沉聲對劉英道:

    “永遠(yuǎn)記住你這番話,你是咱的一把刀,用來防身也好,殺人也罷,都是出自咱的意志。而你,就是一把沒得感情的刀!什么時候你要是有自己的想法了,早跟咱說,咱也讓你來守靈,咱總不會讓恩公的兒子身首異處的!”

    “是,臣永遠(yuǎn)謹(jǐn)記!”劉英重重磕頭,起身時眼神都變了。

    從他眼中再看不到喜怒哀樂,只有徹骨的冷漠……

    “現(xiàn)在,咱可以跟你交底了?!敝煸皾M意的點點頭,對劉英道:“咱對親軍都尉府失望透頂,準(zhǔn)備另起爐灶。叫什么咱還沒想好,但那之前,你要先秘密把每個人都過一遍關(guān)!只要有問題,哪怕只有一點疑問,也給我記在小本本上,等另起爐灶的時候就讓他們靠邊站!”

    “臣遵旨!”劉英沉聲應(yīng)道。

    “其中,勛貴子弟一個不留?!苯又煸耙蛔忠活D道。

    “這……”劉英知道這才是重點。心說這不炸了鍋?但旋即想到自己現(xiàn)在是個什么東西,馬上低頭應(yīng)聲:“遵旨!”

    “現(xiàn)在先不要聲張,等回南京再著手不遲。”朱元璋又吩咐道。

    “是!”劉英沉聲應(yīng)下。

    ……

    韓國公馬車上。

    李善長情緒很差,不想說話,跟來時那種顧盼自雄,形成鮮明對比。

    “昨晚的事情就是這樣……”丁斌沉聲報告了收到的情報,面色鐵青道:“明教確實策劃了一場大陰謀,要不是皇上早有準(zhǔn)備,要不是楚王及時報信,還真不好說現(xiàn)在咱們是個什么樣。”

    “艸!丟死人了……”李善長重重一拳捶在車廂壁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卻沒法緩解心中此刻的憋屈。

    他可是拍著胸脯跟上位保證,已經(jīng)把鳳陽府境內(nèi)的明教徒,鏟除的干干凈凈。請上位只管放心回鄉(xiāng)的……

    結(jié)果明教居然還有這么大的謀劃,自己卻毫無察覺。簡直是‘離譜他媽夸離譜——真他媽的好離譜’!

    “幸好什么都沒發(fā)生……”薛祥從旁小心勸慰道:“皇上也不會太責(zé)備相爺?shù)??!?/br>
    “放屁!”李善長毫不留情罵他一聲,又自艾自怨道:“老夫費盡苦心,好容易讓上位覺著我老當(dāng)益壯,這下可好了,成廉頗老矣,一飯三遺矢了!”

    “啊,沒這么嚴(yán)重吧?”兩人吃驚道。

    “你們還是不了解上位,老夫這后半生,一直被他拿來跟劉伯溫作比較?!崩钌崎L痛苦的閉上眼道:“老夫都能想到,上位一定會說,劉伯溫就不會這么老眼昏花……”

    “唉……”兩人不知該如何安慰沮喪的老相爺。

    “算了,反正老夫也這把年紀(jì)了,不能東山再起也不丟人?!崩钌崎L定定神,強壓下沮喪的情緒,厲聲道:“但遷都之事,絕對不容有失,否則老夫死不瞑目!”

    “明白!”兩人忙齊聲應(yīng)下。薛祥小聲問道:“相爺不是說,遷都已經(jīng)板上釘釘了嗎?”

    “此一時,彼一時。老夫還沒料到,明教會殺回馬槍呢。”李善長似乎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情緒中?!艾F(xiàn)在,那幾個小子在最不該回來的時候回來了,鬼知道他們會帶來什么!”

    “你回去就挨家挨戶走一遍,讓他們好好想想,還有什么屁股沒擦干凈,趕緊都弄利索了!”說著他雙目血紅的瞪著丁斌,低聲咆哮道:

    “誰給老夫出了簍子,我殺他全家!”

    “是!”

    第一五一章 哥兒們不一樣了!

    后半段路程,太子的車輦上,就沒那么歡樂了。

    因為太子問起五個弟弟在鳳陽的生活經(jīng)歷,所以他們不可避免的要說起,自己所見所聞的那一幕幕人間慘劇……

    “我和老五走遍了臨淮縣,家家都隱田嚴(yán)重,跟戶貼上登記的田畝數(shù),差了十萬八千里?!?/br>
    “那些被移民來的百姓太慘了,被勛貴家和當(dāng)?shù)厝艘黄鹎霉俏?,弄得傾家蕩產(chǎn)。敢進(jìn)京告狀?就會被人冒充倭寇截殺,然后把人頭送到他們家里以儆效尤。”

    “所有敢反抗的都被扣上了通匪的罪名,男的送去修中都到死,女的送去教坊司,分給各家勛貴為奴,落個家破人亡,生不如死……”

    “我和二哥親眼看到,整個中都城就是個人間地獄,隨處可見死去的民夫,活著的也被饑餓和疲勞,還有那些兇神惡煞的監(jiān)工,折磨的形容枯槁。”

    “嗯嗯?!倍琰c點頭。

    “我們還親眼看到,只是因為一處工程不達(dá)標(biāo),整個小隊的民夫便被暴打一通,然后拉到街上處死!”提起那段經(jīng)歷,朱棣至今還心有余悸道:

    “而我跟二哥,只是因為長得高大了些,就被他們安了個jian細(xì)的罪名抓起來,但鳳陽府根本不提審,第二天就會把我們送去工地干苦力……?!?/br>
    “是,是真的。”朱樉使勁點頭。

    朱標(biāo)聽弟弟們講述了半路,神情越來越凝重。他對弟弟們無條件的信任,所以并不懷疑他們講述的真實性。

    而且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中山侯的怪異舉動!還有他自己來中都后,見到的那些反常之處,也就可以想通原因了……

    “我陪父皇視察中都時,所見卻是到處干干凈凈,工地上井井有條,管事的官員說話和氣,工匠們情緒也很穩(wěn)定,并無抱怨?!?/br>
    “大哥飽讀史書,看哪次朝廷的大工,無論修皇陵也好,蓋宮殿也罷,哪次不是一部民夫的血淚史?”朱木岡哂笑一聲道:

    “元朝怎么亡的?不就是修黃河的民夫被虐待慘了,才揭竿而起的嗎?你覺著看到的場面正常嗎?憑什么我大明就是個例外?!”

    “不正常。”朱標(biāo)呼出口濁氣道:“但誰都希望自己的國家是個例外?!?/br>
    “看來,沒有例外?!闭f著他自嘲的笑笑道:“我現(xiàn)在也知道,為什么看到那些場面總覺的別扭了。都是謊言和欺騙編織成的假象,當(dāng)然看著別扭了?!?/br>
    “大哥,那咱們該怎么辦?”弟弟們齊刷刷望向他。

    “當(dāng)然要管,我們不管誰管?”太子目光柔和而堅定道:

    “不過這件事太大了,我們到了就一起跟父皇稟報,先聽聽他老人家的意思再說——相信我,也相信父皇,這世上沒有比他老人家更嫉惡如仇的!”

    雖然朱標(biāo)總是腹誹父皇對弟弟們欠缺父愛,但他還是盡力在弟弟面前,維護父親的形象。

    “好,我們聽大哥的?!钡艿軅凕c點頭,不復(fù)多言。

    能看出來,他們現(xiàn)在懂事多了。

    ……

    鹵簿儀仗抵達(dá)興福宮,兄弟六人先行下車,在御輦旁恭候父皇下車。

    朱楨才懶得站規(guī)矩呢,他美滋滋欣賞著自己身上的袞龍袍。還是這身最配本王!

    忽然,一旁的五哥捅了捅他,朱楨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便見臨淮知縣韓宜可,帶著張虎在警戒線外張望。

    瞧見朱楨望過來,韓宜可趕緊使勁揮手。

    見楚王無動于衷,他急得抓耳撓腮,忽然從靴頁子里抽出毛筆,用舌頭潤一潤,在張虎背上寫了幾筆!

    然后讓張虎脫下小褂,高高舉起,一個大大的‘?!?,便映入眾人眼簾。

    還好,韓宜可穿著七品官的官袍,而且這幾天露臉不少,都知道他是附郭知縣,也沒人敢把他撲倒……

    朱楨這才稟報大哥一聲,朱標(biāo)點點頭,吩咐侍衛(wèi)將兩人帶過來。

    “什么事?又有人要搞破壞了?”朱棣摩拳擦掌,他深恨錯過了昨晚的護堤之戰(zhàn)。

    “不是,是沈六娘告御狀被人抓走了!”韓宜可沉聲道。

    “誰?”二哥一愣。

    “潘金蓮。”三哥道。

    “哦哦。那,那可不成,那是咱,咱洪家班的人!”二哥也擼起了袖子。

    “知道人在哪嗎?”朱棣問道:“鳳陽府還是行工部?”

    “都不是。”韓宜可一指張虎。“你說?!?/br>
    張虎還有些如墜夢里,盡管他已經(jīng)把這兄弟五個的身份往大里猜了,可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五位親王……

    親娘來……

    “說話啊你!”朱棣低喝一聲。

    “哦哦?!睆埢⒁患れ`,馬上回過神來道:“六娘告御狀那天,我們幾個怕她出事兒,偷偷跟在后頭??伤孀屓俗チ耍覀兌疾桓覄訌椓?。”

    “說重點!”朱棣眉頭一皺。

    “我們一直跟在后頭,看到她被韓國公的公子,送去堂弟李祐府上了。她就是從那里逃出來的!”張虎焦急道:“還敢告御狀,這回給抓回去,肯定兇多吉少??!”